Chapter18.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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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深秋的冷風在帳門口卷過陣陣寒氣,和明月凄涼的白光交匯出鉆心的悲痛。遠處傳來兵器之間相互摩擦的刺耳聲音,仿佛一道道激光激射在凝滯的空氣中,將原本靜謐的夜空硬生生劃出滴血的傷口。池淵的大隊人馬在營地內一刻不停地cao練著,已經持續(xù)了近三個時辰,卻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身披軟甲的戰(zhàn)士們雖露出疲意,但劍氣仍凜冽如初,仿佛決斗般勢在必得。 景柔在囚禁蕭毓晨和皖的營帳前來回踱步,兩撇柳葉彎眉緊緊地蹙著,讓她仙女般動人的面龐添了幾分擔憂。她和師姐約定的時間早就過了,但卻遲遲沒有動靜。不遠處池淵的帳篷亮著忽明忽暗的燈火,像是搖曳在黑暗深處的鬼魂,催生出屢屢青煙。帳內,一男一女兩簇身影清晰地映在粗布帳上,男的在喝酒,女的在斟酒。 景柔邊咬指甲便暗自腹誹,那個池淵莫非是看出師姐的打算,故意纏著她不成?這一肚子壞水啊……都快溢出來了! 想罷,她氣鼓鼓地回身進了營帳。 蕭毓晨和皖此時都神色凝重地正襟危坐,絲毫不敢大意。他們見景柔回來,忙向她詢問情況。 “怎么樣了?”蕭毓晨謹慎地問道。 景柔抿了抿櫻紅色的嘴唇,那兩片玫瑰花瓣一樣嬌艷欲滴的薄唇瞬間蒙上了一層白翳。她無奈地聳了聳肩,嘆道:“事到如今,只能靠咱們三個自己逃命了?!?/br> “啥?!”這個消息對于蕭毓晨來說明顯是一道晴空霹靂,他一個沒坐穩(wěn)跌在地上,形象全毀。 皖冷靜地扶蕭毓晨坐好,勝雪的白衣依舊是那般一塵不染,和蕭毓晨深黑的玄衣交相掩映,織出一副和諧的畫面。蕭毓晨感受到小臂傳來的力量,頓時安下心來,一股柔和的暖意在血脈里緩緩漾開,就像隨風飄落在湖面上的桃花瓣卷起層層漣漪般美妙。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皖的表情沉靜得像是一面剔透的銅鏡,連景柔看了都不覺感到心情平和。 “池淵可能已經猜到你是第二位候選人……畢竟一個龍脈繼承者只需要一位鳳鸞使者輔佐,而此刻這里有兩位。他現(xiàn)在正把師姐留在帳內,很可能要借著士兵cao練的噪聲把蕭毓晨……”景柔的脊背不覺竄上一股陰冷的鬼風,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于死亡有著更加強烈的抵觸情緒。鳳鸞使者的命運和候選人的命運是緊緊相連的,一旦龍脈斷了,那么相應的鳳脈也會跟著毀滅。景柔要輔佐蕭毓晨稱帝,其實也是在保護自己。 “那么,事不宜遲,咱們也要趕緊行動了。你有什么派得上用場的東西么?”皖的聲音淡如水波,雖然也透露著些微緊張,但他盡量地保持頭腦清醒,不讓恐懼吞噬自己的內心。 “說的也是,靠人不如靠己?!闭f著景柔從懷里掏出一管玉笛,笛身散發(fā)著一片迷蒙的薄光,像是月亮溫潤的光芒,籠罩在那潔白純凈的玉石之上。玉笛的兩側分別雕刻著一龍一鳳,精雕細刻而成的曼妙身姿在微光的呵護之中宛如活物一般熠熠生輝。 “你這么一說還提醒我了,這是靜若的寶貝,叫龍吟鳳鳴。用內力催動的話,可以起到蠱惑人心的效用?!本叭徇@才想到她還有件護身用的法寶,轉眼之間便從愁眉緊鎖變?yōu)槊奸_眼笑。 “你還會用內力?”皖挑了挑眉,對這個看起來不經世事的異世女子心底泛起一絲敬佩。 然而景柔所說卻又把他那一丁點敬意瞬間推了回去:“我當然不會啦,但是我來到這邊之后就一直在練習嘛~控制一兩個雜兵還是可以滴?!?/br> 皖扶額,心想這總比什么也不會強,便忍住了從胸口竄起的一股很不爽的火氣,接著說道:“其實我也有件武器,只是行李被扣在別處了,最好能把它取回來。” “這個用龍吟鳳鳴應該能辦到吧?門口那兩個守衛(wèi)應該知道你的行李在哪里,我去去就來。”說著景柔已經走出了營帳,皖這才松下一口氣。 “皖……” 皖順著聲音的來向看向蕭毓晨,卻對上了一雙水汪汪的像流浪貓一般可憐兮兮的眼睛。那原本深邃的眸子此刻正泛著點點星輝,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怎,怎么了?”皖慌亂地問。 “原來你會武功?。俊笔捸钩考瘸绨萦趾孟駧c失落地問道。 “會一些吧,不過不算厲害。”皖的目光柔軟下來,化作一汪春水,涌動起繾綣的波潮,“我的那件武器是教我陰陽之術的師父送給我的餞別禮物,可以通來魂靈,覆在上面,增強威力?!?/br> “那豈不是很厲害?呵呵,以前你怎么沒告訴我?” “你也沒有問,我認為沒必要故意提起啊?!?/br> “真好啊……大家都有各自的本領……” 蕭毓晨蜷起雙腿,兩只胳膊環(huán)在膝蓋上,像一只縮在殼里的小蝸牛。帳內蠟燭微弱的光線投映到他簡單束起的發(fā)絲上,火紅的光芒像是撞進了一顆石洞,瞬間只剩下幾個光點,明晃晃的全看進皖的眼中。皖再次意識到,眼前的男子已不再是從前那個目光炯炯,遺世獨立的有為少將,而只是一個普通的單純的沒有一絲雜質的大男孩兒。他的雙肩想要承受天下江山這樣宏大的重擔顯得過于纖弱了,他甚至連自己的安全都保護不了。 皖的胸口倏地皺縮了一下,像是被巨石壓迫著一樣難受。他輕輕地將蕭毓晨抱在自己懷里,像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瓷器般小心翼翼。他知道蕭毓晨在想什么,沒有力量就不能反抗,不能守護自己最珍視的事物還要反過來被保護。那種像是被遺棄在荒島上,海天之間,渺小若蜉蝣一般的感受,皖也曾經體會過。他不知該如何安慰蕭毓晨,只能這樣靜靜地抱著他,把他憂傷的表情埋在自己的胸口。 蕭毓晨能夠清楚地聽見皖節(jié)奏分明的心跳,沉穩(wěn)而有力,就在自己的耳畔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皖身上特有的體香穿過層層衣料,在他的鼻尖氤氳開來,寵溺著他的心房。蕭毓晨伸出手反抓著皖的胳膊,就像是落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松開。他知道自己很弱小,甚至比不上和她一樣穿越而來的景柔。但他同樣知道,即使是這樣的自己也依舊可以找到一個人來依靠,這個人現(xiàn)在就在他身邊,用溫熱的懷抱迎接著他。 “皖,從這里出去之后,再好好教我武功吧?!笔捸钩康穆曇艉芪⑷酰菂s傳遞出一種冥冥之中的卓絕。他的心已經平靜了,與其在這里消沉,不如來日加倍償還。 “嗯,一定。”皖的嘴角勾勒出一絲溫柔的微笑。蕭毓晨沒有抬頭,否則他一定會看到像天使一樣眼底流轉著盈盈笑意的皖。那樣粲然的微笑,比春天最和煦的陽光還要明媚,比掛著滿滿糖漿的蜜餞還要甜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