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簡單。

    那是因為彼此之間, 沒有愛情。同房是為了單純的紓解，或是繁延后代。直白點來講, 屬于動物的本能行徑, 沒有心靈相通。

    可是跟一個大豬蹄子無法講解愛情；無法跟他講解，愛情是兩個靈魂的碰撞和信賴。其最大的特點是排他性，最基本的要求是忠誠。

    擁有愛情的兩個人, 會想和對方永遠(yuǎn)在一起, 天荒地老不分離。

    佟寶珠低眉斂目道：“臣妾不知?！?/br>
    微翹的鼻尖上鋪了層細(xì)密的汗珠，膚色光潔潤澤, 淺粉色的小嘴巴像是櫻花花瓣。鬢間一縷發(fā)絲散落下來, 打著卷, 貼覆在耳側(cè)。

    整個人看起來毛絨絨的, 卻感覺僵硬。這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感受, 此時同時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

    康熙盯了她片刻, 肯定地說：“朕從貴妃的神色里判斷，貴妃在撒謊?！庇仲|(zhì)問：“貴妃明明知道，為什么不為朕解惑？”

    佟寶珠被他盯得頭皮發(fā)麻, 壓著“嘭嘭”跳的心, 鎮(zhèn)定地說：“臣妾是在為自己的知識不夠為皇上講解感到羞愧, 所以心虛不安。臣妾以后會多多學(xué)習(xí), 供皇上隨時提問。”

    這個答案, 康熙十分滿意。

    他此趟過來, 原是想夸贊她提到痘癥之事, 但想到這個想法雖好，能不能找到預(yù)防辦法尚且未知?，F(xiàn)在夸贊了她。她一定急著等俞太醫(yī)的查找結(jié)果。便決定不提了。

    揚(yáng)起嘴角笑道：“貴妃做的很好?！闭f著話，站起了身, “朕去儲秀宮了, 貴妃也早些歇息?！?/br>
    “恭送皇上。”

    佟寶珠起身施禮。同時吊懸著的心，也緩緩落了地。她生怕康熙萬一改變主意，說要留宿。

    那些房事不能太勤的話，就是為拒絕同房做的準(zhǔn)備之一。

    誰知康熙走出了兩三步以后，又回了頭，她的心隨即跟著又提了起來。

    “朕的玉佩收回了，給了俞大人一枚金牌?！鳖D了片刻，又說：“以后貴妃收到朕的信，要及時回復(fù)。”

    佟寶珠：“……”回，回什么？

    康熙當(dāng)晚宿在了儲秀宮，并且連宿了五晚。

    這五天里，淑妃每日清早都去承乾宮問安，向佟寶珠展示康熙給她的賞賜，大到整副頭面，小到一副翡翠耳吊子。

    那些沒法帶出來的，諸如皮料錦鍛，屏風(fēng)花瓶這些，她就尋個話頭仔仔細(xì)細(xì)地描述一番。

    然后夸贊皇上是個多么好的人，感嘆后宮姐妹們有福氣，能入宮伺候皇上。

    其后果是，別的小主們聽得一肚子酸水。除了榮嬪之外，其他人看到她在，說句問安的話，尋個理由便告退了。最多的時候，一早上先后有四五個人捂著肚子說不適。

    這五天里，康熙沒來承乾宮，也沒再寫信給佟寶珠。

    佟寶珠像以往那樣，上午送走問安的嬪妃之后，去探看需要重點關(guān)注的小主們。

    下午在承乾宮看書，或是鍛煉，或是和宮女們討論制香的方法、沖茶的手法、插花的搭配、以及炒菜的技巧。

    日子過得充實而不失悠哉。

    這五天里，俞太醫(yī)每日帶著饅頭和水囊去文淵閣。開門時進(jìn)去，封門時出來。

    第六日，也就是十月十五。

    榮嬪仍是一早便來承乾宮問安，待淑妃離開后。她語重心長道：“娘娘，您要向皇上進(jìn)言，不能專寵啊！姐妹們會有意見的。儲秀宮妃是新人，皇上不怕給她拉仇恨嘛？”

    佟寶珠磕著瓜子，笑道：“皇上去哪里，是皇上的自由，本宮哪來膽子干涉？”

    “娘娘是后宮之首，為了后宮和諧，也得出面管管。什么都得有個規(guī)矩不是。”榮嬪忿忿道，“這樣專寵，還不把某人給寵上天？瞧瞧她跟娘娘說話的樣子，嬪妾都替娘娘氣不過。她這不叫請安，她這是專門氣娘娘來了?！?/br>
    佟寶珠：“……”在皇宮里，皇上就是規(guī)矩。淑妃每天早上來這么一出，倒是為一成不變的請安增加了些趣味。

    這兩日，她吃過早點就開始想，淑妃會說又得了什么賞。猜測康熙會宿在儲秀宮幾天，若是時間長，淑妃估計堅持不住。費心的描述某樣?xùn)|西，也挺累的。

    至于康熙說了什么溫柔的話，做了什么暖心的事。說來說去就那些。

    康熙是位皇帝機(jī)器，在感情上用的心思少，花樣不多。同她以前室友們提到的她們男友的趣事，可是差的太遠(yuǎn)了。

    比如十指扣緊，就是聽她們說的。

    榮嬪說了半天，看佟寶珠無動于衷，覺得她遠(yuǎn)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強(qiáng)勢，十分失望，悻悻地走了。

    回景仁宮，拿了一副玉石棋盤去了儲秀宮。

    這日，發(fā)生了很多事。

    早朝上，康熙詔號天下，朝廷傾全力剿滅叛賊。并調(diào)整了戰(zhàn)略布置，調(diào)回了安親王岳樂，康親王杰書。任用甘肅提督張勇，寧夏提督趙良棟，山西提督王進(jìn)寶，云貴提督蔡毓榮等四名漢將。主和之首的索額圖負(fù)責(zé)糧草總調(diào)度。

    眾人意識到，再不積極，皇上會收兵權(quán)的?。⊥瑫r看到原來主和的鈕祜祿氏家族，把家將全用上了不說，還捐了銀子做軍需。也紛紛表示會拼死一戰(zhàn)。并提議斬殺叛敵子女，以示朝廷之威不可侵犯，反叛者死，沒有后路。

    康熙宣布：“反賊男丁在菜市口斬首示眾；女子為奴。各路軍收到軍令開始，全力備戰(zhàn)?！?/br>
    午后，宗人府的官員帶了三名姑娘，去了慈寧宮。分別是十二歲、七歲和五歲。太皇太后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早就修煉成一副鐵石心腸。

    原是想著，這三個丫頭定是沒命了。知道她們能活下去，忍不住垂淚。

    “你們的祖父、父親和兄長做出了天大的錯事，讓萬人死于兵戈，讓無數(shù)的家庭不得圓滿，身為他們的孫女，女兒，meimei，你們沒有錯，但你們要替他們贖罪?！?/br>
    “原來的名字不能再用了。哀家重新賜你們名字，暫時叫大丫、二丫、三丫。由內(nèi)務(wù)府安置你們在宮里當(dāng)差?！?/br>
    三位姑娘一起跪下哭著謝恩。

    人領(lǐng)下去之后，太皇太后對蘇嬤嬤說：“跟他們說。這三個丫頭以后的情況，莫要傳到慈寧宮里來。哀家不想再多cao心了，生死由命吧?！?/br>
    康熙有些意外。他以為太皇太后會把人安排給沒有孩子的大齡嬪妃撫養(yǎng)，或是給太妃們撫養(yǎng)。

    建寧公主雖然不是太皇太后親生，卻是太皇太后撫養(yǎng)大的，感情非同尋常。

    太皇太后的決定，正合他意，便沒再過問。

    激烈爭論多日的事，總算是落了地。

    康熙利用下午茶的時候去了寧壽宮。

    “兒臣原想把大阿哥放在皇額娘這里。貴妃提醒說，自小養(yǎng)大的感情深厚。現(xiàn)在有名答應(yīng)懷著孩子，太醫(yī)說各方面均好，預(yù)計月底生產(chǎn)?；暑~娘是想養(yǎng)大阿哥呢？或是再等等。”

    太后：“……”現(xiàn)在誰都不想養(yǎng)。

    尤其是大阿哥，在奶媽那里嬌養(yǎng)著，肯定是養(yǎng)得無法無天，五六歲正是調(diào)皮的時候，再加上換新地方，不用細(xì)想，就知道不是一般的難管。

    萬一磕了碰了，那就是照顧不周。在別人眼里，就成了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過幾年孩子多了，養(yǎng)個公主還行。

    太后撥著佛珠，笑道：“大阿哥正是入學(xué)的年齡，放本宮這里怕誤了學(xué)業(yè)?；实壅贻p，兒女繁勝，宮里再添孩子，本宮再考慮著養(yǎng)。”

    康熙道：“那就依著皇額娘的。”又請教，“皇額娘覺得把大阿哥放在誰那里合適呢？”

    太后沒絲毫猶豫地說：“放儲秀宮淑妃那里？貴妃要管后宮事務(wù)，怕是忙不過來。孩子剛回來，要好好的照應(yīng)著。”

    貴妃把本宮解脫了，本宮也幫貴妃把燙手的山芋往遠(yuǎn)處拋。

    康熙原是想把大阿哥放佟寶珠那里。聽太后這么一說，他也覺得合適。反正放誰那里就是個名頭，自有奶娘宮女嬤嬤太監(jiān)們照顧，最多也就半年，熟悉了宮里的生活，就單獨另分住處。

    康熙是雷厲風(fēng)行的性格，回到乾清宮就分別著人通知了承乾宮和儲秀宮，以及宮外養(yǎng)大阿哥的葛祿家。自己則親自去慈寧宮走了一趟。

    后宮各位小主得知后，陸續(xù)到儲秀宮祝賀。大阿哥的生母惠嬪不敢去的太早，怕淑妃有什么想法，以后探望兒子不方便。

    讓人遠(yuǎn)遠(yuǎn)地張望著，看到五六個人進(jìn)去的時候，才去。

    進(jìn)去了之后，也沒敢多說話。

    即使是這樣，想到三五日能兒子一次，仍是激動無比?？吹绞珏灿X得異常親切。

    后宮因為大阿哥要回來，熱鬧了許多。一時間里，人人都在談?wù)摵⒆印εR幸的盼望又加劇了幾分。

    天近黃昏，文淵閣里傳出了一陣大笑。

    “找到啦！找到啦！讓我找到啦……”

    老太監(jiān)正要進(jìn)去看情況，俞太醫(yī)雙手拿著一本發(fā)黃的線裝書，從里面奔了出來。

    和老太監(jiān)錯開四五步后，又轉(zhuǎn)身回來。急聲道：“公公，你這里有沒有水？讓我洗個臉。”

    佟寶珠正準(zhǔn)備用晚膳，聽人稟告說，小方脈的俞太醫(yī)求見。

    心中一喜，吩咐道：“帶他進(jìn)來。”

    素云小聲說：“先讓俞太醫(yī)去西稍間里候著，娘娘用過飯再見他？待會兒飯菜就涼了?！?/br>
    應(yīng)該是痘癥的事，有了進(jìn)展。佟寶珠急聲道：“現(xiàn)在讓他進(jìn)來。”

    “娘娘，臣找到預(yù)防痘癥的記錄了，臣認(rèn)為此法可行?！?/br>
    俞太醫(yī)進(jìn)門施禮后，就迫不及待地說。

    “俞大人請坐?！?/br>
    佟寶珠指著他上次坐的地方說。接著又好奇地問道：“俞大人怎么找到的？”她用了差不多半年時間呢，這才五天。

    “是娘娘找的那本書，給了臣指引。臣把重點放在了萬歷年間的書籍上，除了醫(yī)書之外，還看了地方志，隨記這些?！?/br>
    俞太醫(yī)雙手遞上他找來的書。

    激動地說：“有個叫郭子章的人，在萬歷年間任兵部尚書。這是他的隨筆記錄。他在貴州任巡撫時，苗人用穿痘衣種痘的方法預(yù)防痘癥。穿過痘衣的孩子，三日出痘，這時候及時護(hù)理治療，或可痊愈。痊愈后便不會再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