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縞席
秦末之時,泗水亭長劉邦不過一地痞無賴,曾做大風(fēng)歌,“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笨梢娖湓缬写笾?,非池中之物。秦末逐鹿,高祖劉邦敗霸王項羽,遂開創(chuàng)兩漢四百年基業(yè)。 四百年后,漢室衰微,漢室子孫劉玄德又頌大風(fēng)歌,此情此景,頗為微妙。 關(guān)羽佇立劉備身后,他手撫長須,看向大哥身邊小小的人影,暗自贊嘆之余,越看小人兒越覺得滿意。 聰慧過人的小娃娃,誰不喜歡呢。 磚頭又把雞腿遞過來了,李孟羲再次小聲推辭,“磚頭,你吃吧?!?/br> 劉備看了過來,后知后覺的頓生愧意,“呀,你看我,竟然耽誤你兄弟二人吃飯了?!?/br> “夜也深了,我等便不再打擾了。小兄弟可早些休息,呆會兒我把需用之物一并送來?!?/br> “不必麻煩不必麻煩!”李孟羲假模假樣的客氣了一番。 他和弟弟除了一身衣服,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過了一會兒,劉備三兄弟回轉(zhuǎn)。 劉備親自送來了一床褥子,張飛抱了一雙被子,關(guān)羽抱著幾套搜集來的小號的衣服。 又寒暄一陣,劉備三人離開了,帳篷留給了兄弟兩人休息之用。 沒人在,李孟羲自在多了,他不再跪著,盤膝坐在了草席上。 雞還剩很多,李孟羲把瓦罐里的整雞拿出來,撕成一條一條的放在碗里,可惜沒有醋和蘸料之類的,不然該多好吃啊。 把一只碗的雞rou給了磚頭,李孟羲狼吐虎咽的吃自己的那一碗。 作為一個孩子來說,其實吃不了太多東西,只是前幾天被餓的太狠了,匆匆把一碗吃完,李孟羲還覺很餓。 轉(zhuǎn)頭去看弟弟,卻發(fā)現(xiàn)弟弟正在跟沒什么rou的雞腿骨較勁,碗里的rou他一點沒動。 “磚頭,你咋個不吃rou呢?”李孟羲不解的問到。 “rourou不吃,留住給娘。二哥,明兒個咱去找娘?”磚頭小心翼翼的請求著哥哥的意見。他知道哥哥要干比較重要的,因此一直不敢打擾哥哥,可是找娘的愿望,磚頭一直沒有放下。 李孟羲不禁一陣心酸。 “磚頭,”李孟羲摸著弟弟的小腦袋,他笑著問,“你還記得娘長什么樣嗎?” “記著呢記著呢!只要看到是娘,我一下就能認出她了?!钡艿鼙е蠲萧说氖直郏p輕晃著,討好一般,“二哥,明兒個找娘么?” “明日,一定!”李孟羲輕輕拍了拍弟弟的小腦袋,鄭重的說到。 天可憐見,穿越者李孟羲穿越到這個世界,沒有繼承任何原身的記憶,他連娘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來到東漢末年的第一天,一睜眼,身旁就只有兩個竹簍,還有一個灰頭土臉的臟娃娃。 現(xiàn)在竹簍也沒了。竹簍應(yīng)該也是爹娘留下的。 “弟弟,咱家的竹簍呢?”李孟羲隨口一問。 弟弟顯得很傷心,“找不見了?!彼迒手槨?/br> 弟弟一個小人兒,對家人很看中,爹娘留下的兩個破竹簍,他應(yīng)該是視若珍寶的,但愿,竹簍還在原地放著,沒有被亂兵踩壞,也沒有被誰拿去當柴燒了。 “好吧,明天二哥把竹簍一并找回來?!?/br> 有些話,不能細說,兵荒馬亂的,娘其實很可能遭遇不測了。 看弟弟滿懷希冀的模樣,李孟羲嘴巴張了幾次,沒忍心說出告訴弟弟真相。 “磚頭,咱娘長什么樣???” 磚頭茫然的看著二哥,他撓了撓頭,“娘長的就是娘的樣子???” “好吧。”李孟羲嘴角抽搐了一下,問了等于白問。 “那你還記得,最近一次見到娘是什么時候?” 磚頭想了很久,茫然的搖了搖頭。 “那你多久沒見到娘了?”李孟羲又問。 磚頭還是搖頭。 弟弟太小了,一問三不知,這可如何是好啊。 李孟羲內(nèi)心嘆息。 弟弟年齡小,記不住事正常,可是自己這個能記住事的哥哥,卻一點記憶也無。 亂世的聚散無常。 李孟羲把雞吃的只剩雞架了,弟弟也把雞腿骨啃的光溜溜的一點rou也沒有了。 “磚頭,把你的rou吃了。” 磚頭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就是不肯吃,說要留給娘。 李孟羲輕輕打了弟弟后腦勺一下,“聽二哥的,把rou吃完。等找到娘,我去問劉玄德再要只雞。” “真的?”磚頭將信將疑。 “真的!二哥才不騙你?!崩蠲萧诵χ叽俚艿芸炜彀裷ou吃了。 李孟羲再三確保能輕松弄到雞rou的情況下,磚頭不再猶豫,啊嗚啊嗚吃了起來。 不一會兒,他就把rou吃完了。 一只肥雞到目前為止,全進了兄弟二人的肚子。 劉備送來的有兩只被子,一只較薄,另一只較為厚實,李孟羲仔細看了一眼,被子是灰褐色的,和麻衣一樣的顏色,手摸上去,也是麻布的紋理和質(zhì)感。 這就說明,被子就是用麻布縫起來的,不過縫被子的麻布紋理要更細密一切。 軍帳之前是屬于一隊士兵休息的地方,軍帳分給兄弟兩人之后,帳中的東西大多都搬走了,留有一張矮幾,兩卷縞席,還有數(shù)張草席。 縞席的作用類似于席夢思床的床墊,起到承接堅硬床板和被褥之間的中間部分。縞席一般使用麥秸編的,茬在一側(cè),無茬的一面較為光滑,麥秸具有相當柔軟性,縞席其實睡上去挺舒服。 只是麥秸容易生蟲子,睡上會被各種rou眼看不到的小蟲子叮咬,需要時常拿出來曬一曬。 李孟羲看到熟悉的縞席,很是懷念。前世的時候,家里是農(nóng)村人,爺爺會做刷子,會扎掃把,也會做縞席,小時候見爺爺用麥秸和綁繩子的磚頭打了好多次草席,用作梭子的磚塊被爺爺使用的多了,磨沒了棱角,變得圓溜溜里可愛模樣。后來爺爺老了,再也沒見過他編縞席了。 李孟羲摸著縞席麥秸的紋理,沒想到兩千多少以前的縞席,跟爺爺編的縞席是一模一樣的。 李孟羲把縞席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一樣的一面光滑,麥秸茬留在另一面,一樣的兩側(cè)有一排排的麥桿結(jié)。 兩千年未變,農(nóng)耕文明發(fā)明的技術(shù),生命力是如此頑強,技術(shù)迭代和發(fā)展又是如此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