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疫病假說
李孟羲隨手抓了一塊破木頭樣的時盤,照著天上的太陽一陣比劃,比劃后的結果,“十一點了?”李孟羲瞇著眼睛,胡亂的看了一眼時盤對著的刻度。 “……不對,是下午一點了?!崩蠲萧藫项^,一想來把東南西北都記不得了。 往四周看,輜重隊還是那些人,輜重隊兩百五十來人看著大軍所有輜重,他們算是常駐軍,除非需要,不然不會輕易抽調(diào)走輜重隊的兵力。 李孟羲從車上跳下來,穿好了鞋子,去找弟弟。 弟弟正和老鐵等一群鄉(xiāng)勇坐在陰涼處扯淡,不知大人們在聊什么,磚頭的笑聲離老遠就能聽到。 “我說鐵叔,你怎么不叫我呢?看我這一睡,睡到晌午去了?!崩蠲萧吮г?。 老鐵哈哈一笑,把手里的烤好的白果籽遞給了李孟羲一小把,“昨晚將軍滿營交待了一遍,要我們醒的時候小點聲,莫吵到你,說你累了兩天,讓你好好睡一覺。” 這樣啊。李孟羲看了看手中烤的裂口的白果子,隨手拿了一個剝開塞進了嘴里。 難怪平時一到早上,吵吵鬧鬧,不用人叫也能被吵醒,今早卻靜悄悄的,一點聲息也沒有,以至于自己一覺睡到了下午。 原來是將軍全營交待過,讓鄉(xiāng)勇們爬起來的時候少鬧點動靜。 不過。 “是哪個將軍來交待的?”李孟羲多問了一句。 “是大將軍交代的?!崩翔F回答。 大將軍…… 劉備義軍是非正規(guī)軍,軍中三個將軍,關羽鄉(xiāng)勇們稱二將軍,張飛是三將軍,大將軍自然是劉玄德。 原來昨晚劉備跑過來還交待過了,被人細心照顧的感覺,李孟羲心里一暖。 “磚頭,你在這兒,哥哥去忙一會兒。”李孟羲看弟弟呆這兒挺老實,就把他放這兒好了。 “哥你去吧?!贝u頭把自己小手里的白果子塞到了哥哥手里,跟哥哥揮手告別。 白果子這玩意兒著實不好吃,很苦。 李孟羲是要去傷兵營的,拿白果子沒地方放,于是李孟羲回到車上之后,把白果子丟到弟弟的小木碗中了,想來弟弟玩累了一回來看到碗里有東西吃,會很開心的。 拿好昨天傍晚蒸餾好的烈酒,抱起一匹青色很有韌性的不知道什么布,李孟羲拿著這兩樣東西去傷兵去了。 一見到李孟羲來,寸短頭發(fā)的軍醫(yī)告訴李孟羲,昨夜一晚,死了三人。 軍醫(yī)說的很平淡。 “?。俊崩蠲萧藦埓罅俗彀?。 “奧?!斌@訝之后,李孟羲沉默了。 昨日看過重傷員,最嚴重的個被槍攢刺傷到內(nèi)臟的傷員,確實只能等死。 除非有能對器官做手術技藝高超的外科醫(yī)生在,還得有足夠的高端醫(yī)療器械,這樣才能挽救那些重傷士兵的生命。 李孟羲說起來只會蒸餾出酒精而已,外科手術知識,他還不如庸醫(yī)呢。 “昨晚……人什么時候死的?”沉默很久之后,李孟羲隨口問了一句。 問完,李孟羲就知道這話白問了。又沒有醫(yī)護人員守著,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時候人涼了的。 “兩個個丑時走的,,還有一個天待明的時候走的?!庇贯t(yī)語氣平靜的回答到。 李孟羲詫異的抬頭,認真的看了看著庸醫(yī)面無表情的臉,“你……昨守了一夜?” “我昨晚在看著。”庸醫(yī)面語氣依然淡漠。 “多謝?!崩蠲萧硕⒅贯t(yī)的眼睛,“劉玄德任命我為軍醫(yī)營正,職同百夫長,可現(xiàn)下軍醫(yī)只有你我兩人,這樣,我為正,你為副,我為伯長,你為軍醫(yī)營……什長?!?/br> “還有。此次攻城大勝,劉玄德對有功之士多有獎賞。你雖未上陣殺敵,但救治傷兵有功,我替劉玄德賞你?!?/br> “稍等?!崩蠲萧税丫凭蛻牙锉е牟计ミ€給了庸醫(yī),“我去去就來。” 李孟羲一路小跑回去,把煮好的馬rou挑了一大塊,然后抱了兩壇酒,又飛奔回來。 傷兵營其實就在輜重營里,在輜重營邊上僻靜之處,幾步路就到。 酒rou拿來了,“你救治傷兵有功,這是賞你的?!崩蠲萧瞬挥煞终f的把酒rou塞給了庸醫(yī)。 然后,用眼神逼著庸醫(yī)接下。 看到庸醫(yī)把東西接下來,李孟羲臉上露出了笑意。 這是跟劉備學到的本事。 軍醫(yī)太少,李孟羲自認做不好一個軍醫(yī)。 當知道沒人要求庸醫(yī)自發(fā)的守了重傷員一個晚上,不至讓傷兵死在凄涼寒夜,在知道庸醫(yī)有不錯的醫(yī)德之后,李孟羲就想把軍醫(yī)營重擔托付給庸醫(yī)。 所以,李孟羲給庸醫(yī)酒rou。 給他酒rou的目的很簡單,因為你救治傷員有功,所以賞你酒rou,同樣,既然你拿了酒rou,還好意思不用十二分用心照看傷員嗎? 庸醫(yī)接過酒rou,禮雖不重,但拿在手里,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庸醫(yī)神色復雜的嘆了口氣,“哎,某是醫(yī)師,此份內(nèi)之事,何須獎賞?!?/br> 庸醫(yī)看著面前個子小小的少年,沉聲問到,“小兄弟,現(xiàn)軍中缺藥,配置金瘡藥的藥材,一味也無。你即在軍中能說上話,何不盡快搜集藥材? 還有,某有一事不明,金創(chuàng)之傷,不用金瘡藥,而用酒洗,士兵劇痛,哀嚎不已,這是救人,還是殺人?請小兄弟教我!” 說到最后,庸醫(yī)手指捏的咯嘣咯嘣作響,一臉憤怒的瞪著李孟羲,作為一個醫(yī)師,以救死扶傷為己任,李孟羲胡亂作為,庸醫(yī)的怒火壓到現(xiàn)在,終于爆發(fā)了。 李孟羲看庸醫(yī)莫名其妙的發(fā)怒,他愣了下,然后李孟羲笑了。 對,這個表情對了啊! 當日關羽長聽聞大漢天命已失,也是一臉怒意勃發(fā)的模樣。 敢請小兄弟教我! 一般李孟羲聽到這句話,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把某個人惹怒了。 庸醫(yī)的憤怒,讓李孟羲反而對庸醫(yī)高看了一眼。 李孟羲抬頭看著庸醫(yī),淡淡的說到,“你即是軍醫(yī),較他人更懂醫(yī)理,即如此,我就跟你說說,為何烈酒能治金創(chuàng)。 其實不只酒,鹽水亦可。 為何酒水鹽水這兩物有用? 只因這兩物,能殺活也。 金創(chuàng)致死,何以至死? 一者,刀槍箭弩傷及臟器,無力回天。 二者,雖未傷及要害,但失血過甚,油盡而燈枯。 三者,傷雖不重,失血不多,但感疫病而死。 然,何為疫?。磕痴f疫病為活物,不妨稱之為疫蟲。 君可見,rou食放于冬日,月余不腐,而于夏日,一日即壞。為何? 刻以草木類之。 春夏草木瘋長,冬日草木蔫伏,活物亦然。世間疫病,皆因疫蟲,疫蟲微如發(fā)絲之百一,細如塵埃,人眼不可見之。 何以冬日rou食不腐? 蓋因疫蟲遍布天地之間,蘊蘊大氣之中,疫蟲隨氣而流,落于rou食之上,rou食盡被其壞矣。冬日天寒地冷,疫蟲難活,故rou食可存月余。 即天地之間遍布疫蟲,若人無事,人之皮膚如同甲胄,隔絕邪穢。 而金創(chuàng)之傷,使皮rou外露,疫蟲小如麥芒,輕如浮塵,隨氣而動,疫蟲落傷口之上,繁衍滋生。 于rou食,rou食腐壞;于人體,人體衰逝。 故,何以用酒水、鹽水、清洗創(chuàng)口? 軍醫(yī)可曾見腌rou,用鹽腌rou,rou可保存數(shù)月。 為何?鹽份不利疫蟲。 酒亦如此。 我稱之為,烈酒、鹽水殺菌清創(chuàng)之法?!?/br> 李孟羲沒說細胞,沒說病毒,細菌什么的。 用了漢代人更能理解的說法,創(chuàng)造了一個疫蟲的概念,把感染的成因及原理說給了軍醫(yī)聽。 軍醫(yī)聽懂沒聽懂不知道,反正李孟羲說的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