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粉彩六桃過枝碗
到了屋里三人坐定,徐??粗矍斑@位儒雅的中年人:“不知要如何稱呼先生?” “鄙姓水,少東家稱呼我為水先生便可?!?/br> 知道這只是一個暫時的稱呼,徐希也不在意,待下人安靜的奉完茶下去后,德貝勒才看向了徐希和水先生:“上次只聽徐管家說了個大概,今天光慶你過來,應該是心里有譜了吧?” 徐希點了點頭:“今天貝勒爺送客,想必已經(jīng)落到一些有心人眼里了吧?”當時他陪著貝勒爺一起送客,可是在街轉角看到了幾個身影。 再說今天的熊爺又是個天生的大嗓門,只怕到下午,整個天津衛(wèi)的人都會知道德貝勒已經(jīng)重新配了個壺帽的事了。 那時候,拿著原來壺帽的日本人只怕要坐不住了。 畢竟,壺身重新配個壺帽,雖然影響完整性,但不影響美觀和實用,眼瞅著現(xiàn)在這個又是青出于藍的架勢,日本人拿個礙眼的原配壺帽又能做什么呢? 顯然德貝勒剛才也是見到了一些不該出現(xiàn)在家附近的人,他的臉跟著陰沉下來:“沒錯,這會估計他們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br> “那……接下來呢?” 徐希微笑著看向德貝勒:“晚輩今天帶過來的禮物,德貝勒應該還沒見著吧?不如……現(xiàn)在我們拿來品鑒一二可好?” 德貝勒怔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笑著伸手虛點了一下徐慶:“你這小子,我怎么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滑溜呢?”說完,便讓下人把徐希今天帶過來的禮盒給捧了上來。 禮盒打開,里面是一副精巧的手弩,單看這手弩的光澤就知道不是凡品,對上像德貝勒這種好武之人,再是喜歡不過:“光慶有心了!”說完他伸手要去取手弩。 可是徐希卻抬手阻止了他:“貝勒爺,還是由晚輩來效勞吧?!?/br> 被這一句話提醒,見獵心喜的德貝勒才記起他們還有正事,趕緊收回了手。 只見徐希伸手在盒子幾處撥弄了一下,聽到“喀”一聲響,這個看似渾然一體的木制錦盒竟然分成了兩層。 小心的從錦盒下層取出一個物件放在桌上,徐希微笑著看向了水先生:“這個物品,還請水先生品鑒一二?!?/br> 要接下今天這個活,手上沒點東西可不行。雖然有王桿子打了包票,但是徐希肯定還是要親自試過才會放心,不然,到時出事的可就不只是水先生了。 水先生也明白這個道理,笑著伸手拿起了桌上精致的小碗:“此碗潔白如玉……”說完他又伸手輕叩了一下碗身,清脆的聲音響起:“胎質緊實細膩,叩之有玉音,且紋飾華麗、精致,卻又沒有浮于匠氣,隱隱還有著一絲微不可言的貴氣在其中……” “但是卻沒有款,在下以為,這應當是宮中私窯出品,亦或是官窯少量燒出來的試作品,因為成品不錯才入了宮中,成了某位爺?shù)乃狡氛渫?。?/br> “喔?不知道水先生認為這是宮中哪位爺用過的物件呢?” 面對徐希的步步緊逼,水先生也只是淡淡笑著,放下了手中的小碗:“粉彩六桃過枝碗,這樣精致的工藝,也就只有景德鎮(zhèn)的官窯能燒得出來。看這工藝和紋樣,如果我猜得沒錯,它是當年乾隆爺命內務府造辦處為崇慶皇太后七十生辰的萬壽節(jié)特意燒制的?!?/br> “不過還是那句話,沒有款!宮中造物從來都不是一蹶而就,我想這支應是造辦處提前出的小樣,您看這筆觸就知道,其中落筆這里就有些許差別,據(jù)我所知當年景德鎮(zhèn)的一品師傅因為早年手上出過傷,用的又是上好的兔毫打樣,難免落筆處會前粗后細,而這花紋卻沒有那種差別,大多都是一筆貫之。要我說的話,這筆鋒反而像是出自那位師傅的二徒弟之手,我曾經(jīng)有幸見過由他出手的一對鶴頸瓶,那當真是落筆如有神?!?/br> 說到這里,水先生突然嘆了口氣,略有些戀戀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碗微搖著頭:“可惜啊,可惜!” “喔?先生認為,有何可惜?” “如果這只六桃過枝碗是真的話,在這天津衛(wèi)隨意置辦幾處宅子都不成問題了,甚至是想去那大不列顛也是輕而易舉。只可惜……它是假的?!彼壬f完,將目光從瓷碗上挪開:“燒這個物件的只怕也是位大師吧?” 一直看著水先生的徐希只是淡然微笑,并不回答:“不知道水先生為何認為這個六桃過枝碗是仿的?” 水先生微笑著指著六桃過枝碗:“少東家是個行家,一般的手段肯定入不了您的眼,能讓您拿出來的物件,哪怕是仿品,也絕對是個中精品。要說這唯一的破綻……” 稍停了一下,水先生才繼續(xù)說道:“唯一的破綻并不在這位大師的技藝上,而是在他的心境上?!?/br> 徐希怔了一下,拿起小碗再仔細看了一眼,終于是明白了水先生說的意思:乾隆爺開創(chuàng)大清朝的盛世,又是為崇慶皇太后七十生辰定制的,無論從器型,花紋,還是顏色,款識都是得推敲再推敲,得經(jīng)過乾隆爺批準了才能拿去燒制的。 大清國兩百多年的歷史,共十二位皇帝,可真要說最富有的,那非得乾隆爺莫屬,再加上盛世之下,乾隆爺?shù)膶徝琅c其它十一位皇帝相比,自然是要不同些。至少,在乾隆年間宮里的物件除了皇室的威嚴,大氣外,還有著其它諸位皇帝所無法比擬的華麗,富貴與自信。 眼前這只碗不論型制,花紋,工藝,都已經(jīng)仿得無懈可擊,但如果讓真的行家來看,卻是能從紋飾中看出來,它與那乾隆盛世的精品珍瓷還是少了些神韻。 看到德貝勒和徐希都皺起了眉頭,水先生笑著搖頭:“二位,你們可算是當局者迷了。先不說這種區(qū)別玄之又玄,單憑那些個日本人的鑒賞水平,真貨假貨放在他們面前,他們能分得清嗎?” 這一句話,倒是點醒了二人,徐希也微笑道:“倒是我著相了。多謝水先生提點。以先生之資,既然能認出這只碗,想必也猜到接下來我們打算怎么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