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約定
原本想一唱一和威逼一下紀敏,卻沒想到被這位鈞竹軒的東家來了一記反將軍,這讓佐藤一時之間也為之語塞。不過他也不敢真的做什么,只能是不滿地哼了一聲給自己找了個臺階,徑直轉頭離開了。 雖然沒有相送出去,但一直支棱著耳朵站在原地聽著,直到佐藤他們汽車發(fā)出的聲音漸漸遠去消失,紀敏才長吁一口氣,沒了那股子氣撐著,她只覺得渾身發(fā)軟,伸手一把抓住四喜:“扶我去一邊坐一會兒。” 見他這模樣,一直站在一旁未敢插言的徐云良,此時也趕緊招呼人為他倒了一杯水親手端過來勸道:“紀東家,您今兒真真的是魯莽了。” 剛才徐云良看著也是心驚rou跳:橋本的槍可是戳著紀敏的胸口,萬一橋本真的火遮眼沒了顧忌,那紀敏可就危險了。 紀敏搖了搖頭對滿臉后怕神色的徐云良解釋道:“我和日本人相交時日已久,對他們的性格還是有些了解的。這群人都是屬街邊野狗的,只要比他們弱,就恨不得連對方的骨頭渣子都啃了;只有強勢起來,yingying敲上幾棍子,他們反而會主動湊過來舔你鞋幫子。” 自覺話說的有些過了,紀敏硬生生止住了話頭,緩了片刻說道:“再說了,有武藤這層關系在,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樣的。” 可話雖是這么說,但武藤要求的辦雅集這件事,卻是要提上日程了,想到這里,紀敏不由地輕輕皺起了眉頭。 察覺紀敏情緒變化,四喜在一旁陪著嘆了一口氣:“少爺,眼下這可怎么辦?紀伯的后事還沒處理,又來了這么一檔子?!?/br> 一提到紀博,紀敏剛亮起些許的眼神又黯了下去,咬了下嘴唇也不知揮手趕走了什么:“旁的先不管了,先把紀伯…..送走再說吧。”說完他站直身對著徐云良拱了拱手:“徐管家,家中有事,就先不留您了。徐家高義,這情份,敏記在心里了?!?/br> 徐云良此時也與老友告別完畢,知道現(xiàn)在鈞竹軒還有不少事要忙,他這個外人也不便在旁摻和太多,也是趕緊行禮告辭了。 在安排完紀博的身后事后,紀敏回到書房里也提不起興致,只是坐在椅中盯著門縫里透進來的些許光亮發(fā)著呆:這次回天津,她也料想過很多可能,唯一沒想到,或者說是不敢去想的,恰是眼前這種情況:一直守護著她的長輩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她。 自此以后,知道她身份、貼心的人……又少了一個。 突然聽得敲門聲,紀敏抬頭望出去,看見四喜正用肩膀把門頂開,雙手小心翼翼捧著個托盤邁過門檻,抬頭看向紀敏勸道:“少爺,您一天也沒沾食水了,我給你燉了點綠豆湯,先多少墊墊肚子吧?!?/br> 紀敏撇了眼擱在托盤上的綠豆湯,搖了搖頭:“我不餓。” “少爺,我知道你在煩什么??墒悄惝敵趸靥旖蛐l(wèi),準備重開鈞竹軒,不就是為了用這個打進日本人的內部嗎?”四喜款款坐到了紀敏身邊,滿臉認真神色勸道:“他們要辦,就辦唄。正好,讓他們知道知道我中國文化的深遠高雅,這些是他們那彈丸小國,怎么也學不會的?!?/br> “您以前提到過,那個詞叫什么來著?對了,底蘊!” 四喜這一番話,倒是讓紀敏內心有些觸動,她順著對方提到的思路略想了想,這才點點頭,拿起綠豆湯正要喝,卻停在唇邊待了片刻又把碗放下:“我知道了,待會我要去書店里取書,你讓小伍替我把馬車套好?!?/br> 見自家少爺終于想通了,四喜也算是悄悄松了口氣心中暗喜,連忙脆生生的應了聲:“哎!”像是生怕紀敏后悔般,聲音還未落地人就著急起身跑了出去。從那倉皇的背影就瞧得出來,四喜今兒個是真怕了,怕紀敏再遇到那樣的危險。 可是紀敏心中也明白,決定走上這條路后,像今天這樣的……或是更大的危險,她還要面對無數(shù)次。 另一頭,趕到了貝勒府門口的徐希,剛下車就瞧見府門口已是掛上了白色燈籠,臉色也跟著變得蒼白起來,內心更是一片悲涼:這短短幾日里,他似乎一直在與這白燈籠為伍。偌大的天津城,真的要被這些日本人弄成白茫茫一片才甘心嗎? 得了門房通報后,小貝勒爺連忙迎了出來,剛跨過門檻還未下臺階就嘶聲招呼道:“光慶!” 二人雖然平日里不常往來,但因為兩家關系甚好,說起來還算熟絡??墒恰洗我娒孢€是施家喪儀上,卻沒想到第二次竟然是在貝勒府的白燈籠下。 徐希看小貝勒爺下臺階下的踉踉蹌蹌得,連忙上前扶住了他胳膊勸道:“福爺,您節(jié)哀。剛得了訊我便趕緊過來了,府上有什么是我能做的,盡管說!” 對徐希最近遭遇,小貝勒也清楚的很,聞言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側身讓開正門:“先進屋再說吧。這家里,沒了阿瑪,還有我額娘呢。” 仔細品了下小貝勒爺?shù)脑挘哼@言下之意,是貝勒府由福晉做主了? 這讓徐希有些意外,但又暗暗覺得也是在情理之中:雖說這大清國沒了,爵位什么的也不存在了,可是對行貝勒府來說,傳承還是有必要的。但即便是小貝勒世襲德貝勒家的貝勒爵位,他也自小習武,可無奈何出生時有些先天不足,身子骨孱弱,及不得后來的三弟不說,連二格格的體格似乎也比他要強上幾分,所以不得已之下,才走了從文的路子。 府上的福晉也是武將府上出來的,滿人又不用裹小腳,所以自小與父兄騎馬挽弓,就算是后來嫁與德貝勒,每年也是沒放下馬上功夫,與德貝勒一同出獵、騎馬游玩,儼然一副女中豪杰模樣。 想到這里徐希也是連連點頭:現(xiàn)下這種亂象,福晉當家是比小貝勒硬要上來好上不少。 待到徐希跟著小貝勒爺進到屋里,一身喪服的福晉待他行禮后,抹淚點頭還禮道:“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這些日子連逢大難,也是辛苦你了?!?/br> 面對福晉滿臉未干淚痕,徐希抿緊了嘴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怎么開口勸慰,沉思良久他才問道:“福晉,今年三月份,我與貝勒爺有過一個約定,不知您可知曉?” 福晉聞言怔了一下,她沒想到在這各家紛紛要撇開關系的時候,徐希會突然提起此事,她臉上浮起疑惑神情緩緩點了點頭,卻并沒有屏退左右,只是隱晦得說道:“他跟我說過,我知你向來都是個好孩子,可是現(xiàn)如今……” 沒讓福晉把話說盡,徐希徑直沖著對方拱手行禮,之后直起腰擲地有聲道:“福晉,我徐家向來重諾!當初既已答應了貝勒爺,如今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您只管吩咐!” 面對徐希這副不容拒絕的模樣,福晉沉默了半晌后才起身對著他款款行了一禮。這舉動驚得徐希趕緊側身讓開,連連拒絕道:“福晉,您這可折煞晚輩了。” 另一頭福晉卻是認真行完禮后才拍了拍扶著她的小貝勒爺,看向徐希開口說道:“我這里有……三件事想要麻煩光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