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教他們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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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隊伍與武藤的車錯肩而過,還沒走出多遠,天上便下起了雨來。雖說雨點不大,但混著街面上的浮土成了一層滑溜溜的薄薄爛泥,影響了送葬的隊伍腳步。 此時不用紀敏吩咐,沈管家已經(jīng)主動上前跟大了交待:工錢漲三成。 有了他這句話,大了也不再遲疑,帶著大家緊著腳步往城外走去。 等安葬好紀博回到鈞竹軒時,紀敏與四喜已是全身透濕。不過還好,沈管家已提前讓人回家燒好了熱水。 兩人屏退旁人后,私下泡了個熱水澡,倒是感覺身上輕快了不少。等收拾再出來時,沈管家也已換了一身干凈衣服站在書齋外候著了。 紀敏從袖子里拿出幾頁早就準備好的,寫滿字的紙遞向沈管家:“按這上面的東西去置辦,若是沒有就跟我說,我來處理?!?/br> 沈管家雙手接過,飛快地翻看了一番后便點頭:“其中大概有三四樣不好找,其余的在兩天內(nèi)可以準備齊全?!闭f完,他把最上一張翻轉(zhuǎn)過來,給紀敏指出了其中列出的葡萄酒與幾樣生鮮食材。 對于現(xiàn)在的天津衛(wèi)來說,這些東西確實難弄到,不過這也難不倒紀敏,略微想了想后他便點頭回道:“這幾樣?xùn)|西我來準備,你先去忙吧,晚點我會拉張單子給你,相應(yīng)的請柬其后我會寫好給你?!?/br> “是,東家!” 待沈管家退下后,站在一旁的四喜湊到紀敏耳邊悄聲說道:“少爺,我不太喜歡這個沈管家,他……太安靜了?!?/br> 知道四喜是心念紀博,所以下意識的拿沈管家與紀博做了對比,紀敏搖了搖頭開解道:“他來了才多一會?能將事情都接到手里,處理的滴水不漏已是很不錯了。再說了,鈞竹軒的管家也不該是個話癆?!?/br> 四喜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要求有些過份了,忍不住扁了扁嘴叫起屈來:“我可沒這樣說?!?/br> 拍了拍四喜腦袋,紀敏柔聲說道:“行了,去給我把庫房里的回字紋宋錦請柬拿過來吧,我得寫請柬了?!碧崞疬@個,便是紀敏也有些頭疼。畢竟她的字……實在是有些…… 可是如果真要請那幾位到場,她必須親自寫請柬才顯得禮數(shù)周到。 想到這里,紀敏索性也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地拿起墨錠親自磨起墨來:“反正他們都見過我的字了,再丑也就那樣了?!?/br> 這名單上,除了梅先生、段先生、那老板外,還有寶德齋的張大朝奉也是要請到的,另外還有天海樓和古遺軒的兩位掌柜…… 一想到要將這些人一一請入門中,紀敏的內(nèi)心也是在止不住得打鼓,暗自懷疑不知自己能否真的辦到??墒且幌氲叫煜=o的那封信,她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在空白的紙上練起了字來。 等四喜拿了疊請柬過來放到案頭,探頭探腦看到了名單后,她倒是想起一件事,連忙對紀敏提醒道:“前兒個那個劉老板不是說想辦個雅集嗎?少爺,不如我們借著他的由頭來辦這個雅集?” 聽到這話,紀敏停下動作,筆尖積聚的墨滴落在了紙上。 看著紙上暈開的一團墨跡,她暗嘆了口氣站直了身體后搖了搖頭:“不妥,這……終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拿一個局外之人來墊背不妥?!?/br> “可我剛才聽院里的人說,瞅著這兩天下雨的架勢,怕是天津今年又要漲水了。那劉老板可是說了,如果我們肯替他辦雅集,他便捐銀子請人守河堤?!?/br> 四喜這番提醒倒是讓紀敏想起了當初希夷閣那件事,她不由得笑了笑無奈道:“這位劉老板,似乎對河堤這件事很上心?!?/br> “那可不?他是做生意的,萬一真的天津衛(wèi)給淹了,他囤的貨都得泡里頭。修好了河堤,他才有錢賺,更何況還能賺個名聲,這種好事?lián)Q成誰都愿意干呀?!?/br> 可即便四喜說得再理所應(yīng)當,紀敏還是搖頭不肯松口,但又不好駁了四喜的好意,斟酌了半天她才找了個折衷的法子:“派人捎個口信過去,就說鈞竹軒打算重開雅集,問他有沒有空來賞個臉?!?/br> 沒想到少爺憋了半天最后出了這么一個主意,四喜撇了撇嘴不屑道:“他自然巴不得呢。既不用出銀子,又可以證明他不是泥腿子,怕是恨不得明天就能辦雅集,今個晚上就帶著鋪蓋住咱們大門口,免得少爺您反悔不帶他玩了。” 戳了下四喜腦門,笑著搖了搖頭,紀敏繼續(xù)補充道:“那銀子可是省不了的,不然就這樣讓他出現(xiàn)在雅集之上,我對其它幾位客人可沒法交待?!?/br> 得了這句話,四喜才放下捂著腦袋的雙手,高興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蹦跳著出去了。 看到她這模樣,紀敏搖了搖頭,干脆把寫滿了亂字的紙張撤下,拿過一張空白請柬,給毛筆蘸飽了墨汁專心寫起來。 待到下午雨稍停時,紀敏便親自攜著請柬去了最難請動的梅家拜訪。 開始時,便如她所料一般,梅先生拒絕了邀請,甚至若不是顧念與紀家的關(guān)系,光是聽到這個雅集是為日本人辦的,他都要將人打出門去。 紀敏見梅先生瞪著眼睛要發(fā)火,不緊不慢地勸道:“梅先生,您先聽我把話說完,若是您還覺得晚輩重開雅集是胡鬧,晚輩一定不再打擾。” 雖然一肚子氣,但涵養(yǎng)還是有的,梅先生最終還是壓下了心頭怒火坐了下來,看也不看紀敏硬邦邦從鼻子里擠出聲音來:“你說!” “我知先生高義,不欲向狼子野心的日本人低頭??墒蔷同F(xiàn)在天津衛(wèi)里,不向日本人低頭的施家滿門被焚、渾身硬骨頭的貝勒府也化成了一捧焦土。他們的犧牲換來了什么?日本人退了嗎?他們不是依舊在街面上耀武揚威的,連走路都恨不得橫著走?” 說到這里,紀敏盯著臉上浮現(xiàn)出若有所思神色的梅先生繼續(xù)道:“我就是要重開雅集,我甚至以后還會叫日本人來參加鈞竹軒的雅集。我要那些日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中華文化!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朝上國!什么才是文化底蘊!” “這些東西,遠不是幾條槍,幾門炮可以壓服的!我中華是擁有幾千年歷史的泱泱大國,哪里是他們這樣的彈丸小國所能比擬的?至于武力方面,我相信全國上下,自有人出頭教訓(xùn)他們。我們這些人要做的,便是從文化上好好的教他們?nèi)绾巫鋈?。?/br>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到了最后一句時,紀敏臉上更是帶上了點痞痞壞笑,那模樣還真是居高臨下,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 見他這模樣,梅先生此時才算是明白了紀敏要重開雅集是真的,想用雅集來打壓日本人的囂張氣焰也是真的。 沉吟了片刻之后,梅先生終是點頭:“水平要高,若是辦得讓我不滿意,我親自砸了老太公給你寫的牌匾!” 見目的已然達到,紀敏連忙起身笑著拱手應(yīng)道:“小子遵命!” 見到他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梅先生也樂起來,笑著虛點了一下他:“趕緊的,忙你的去吧,我就不留飯了。有什么要我做的,派人來說一聲便是?!?/br> 紀敏笑著道過謝,這才與沈管家一同離開。 等到去段先生那邊就輕松多了。紀敏只說出劉老板答應(yīng)參加雅集后,便出錢雇人巡堤補漏,段先生雖然是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想到一旦決堤后的災(zāi)民、餓殍,還是咬牙切齒的應(yīng)下了十日之后雅集必到。 如此這般,只用了些許小手段,紀敏的請柬便全數(shù)送到了各位客人手中,并且是無一例外的都得到了他們必然會到場的承諾。 與此同時,鈞竹軒重開雅集的事也已傳到了武藤的耳中。 聽到這個消息后,武藤倒是有些意外:當初他讓紀敏為他辦雅集時,紀敏是明確的拒絕了,卻沒想到在他艱難窘困之時,紀敏甚至沒有跟他打招呼就……直接重開雅集? 這讓他禁不住想起了當初他在日本求學(xué)時,因為學(xué)業(yè)繁忙,甚至無意中錯過了那年的櫻花祭。可是有一天晚上,他卻意外得在自己房中書桌上看了一支靜靜躺在其上的,帶著櫻花的枝條,那是他的小弟特意為他摘取的。 紀敏與他記憶中的小弟何其的相似?總是會在他需要時,及時出現(xiàn)在他身邊,默默表達著關(guān)心。 想到這里,武藤再一次發(fā)誓,遲早要把紀敏帶去日本! 那個人太干凈了,既像是枝條上的櫻花般璀璨、又像是純凈的琉璃器皿。中國這個骯臟、落后,充滿愚昧與低劣人種的地方,不適合像他這樣的人! 他……應(yīng)該生活在更美好的地方! 只要……大日本帝國早日占領(lǐng)中國,他就可以帶著紀敏回到櫻花盛開的美麗家鄉(xiāng)。 他堅信…..紀敏一定會喜歡那個美麗的地方。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