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過程不重要
眼見徐希聽了自己安慰,臉上愁容不但沒消減些許,反而更加深重,徐云良忍不住搖了搖頭:“少爺,您這是關心則亂。事情以后會如何,我們現(xiàn)在還不得而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救了,得在日本人手里活下來,才有以后可講?!?/br> 這一句話,倒是點醒了徐希:管以后那么多事干嘛? 大不了等兩邊真的打起來,他跟弗蘭克說一聲,把紀敏丟歐洲去避禍就可以了。雖說算是遠離故土,可好歹能安全活下來不是? 有了這個想法打底,他的心此時才算是安定下來,閉上眼睛緩了口氣定了定神之后,徐希再睜開眼時已褪去那焦躁之氣:“云爺爺您說的是,暫且先這樣吧,不管怎么說,以后總有辦法護得他平安的?!?/br> 看到自家少爺這般模樣,徐云良心中也有些發(fā)愁:他家少爺對紀家這位老板的關心……已是遠超他人了!可徐文樺那天說的胡話又讓他…… 世事的發(fā)展就是如此奇怪,不管是日本人還是王桿子,在城里過篦子似得來回搜尋了六七日,也愣是沒找著吳先生一家,倒是那徐文樺在晚上出去喝酒時,因為醉酒不小心掉進了海河里。 據(jù)目擊者說那天晚上的事情非常詭異:徐文樺直愣愣掉進了水里根本掙扎,更是半點動靜也沒發(fā)出來,甚至掉下去連浮都沒浮上來,就那樣跟個石頭似得咕咚一聲栽進了海河里,悄無聲息得沒了影子。緊跟著一路保護他的日本兵見狀也連忙跳進了海河里,大概是想把他撈上來吧,可那兩個日本兵在海河里扎了幾個猛子折騰了半晌,卻是連個衣角也沒撈著。 津門里把這事傳得是神神叨叨:有信誓旦旦人說是徐文樺做了壞事,所以馮家冤死的人鬼來索命了;也有人拿到了所謂的小道消息,說是吳先生在水里使了把戲,將徐文樺給拖下了水去。 一時間眾說紛紜,端得是滿城風雨。 也有那有心人死死盯著徐家,發(fā)現(xiàn)他們家人神色一如平常,沒有特別高興也沒顯得特別悲傷,那模樣,就好像失蹤的人與他們家沒有絲毫關系一般。 另一邊紀敏從紅梅咖啡館回來后,在家里待了一陣子,才對走進門的沈管家開口問道:“徐老板在希夷閣嗎?” 沈管家稍想了一下后點頭:“今兒個他一早就來了希夷閣,這個功夫應該還在店里沒回去。” 紀敏起身正想要過去,剛要走出屋又停下腳步,想了想后對沈管家吩咐道:“小廚房做了豆沙奶卷,給我包一些,我要帶過去?!?/br> 沈管家面露猶豫神色,看著紀敏微微挑上來的眉梢,硬著頭皮開口勸道:“東家,現(xiàn)在跟希夷閣走得這么近……不太好吧?” 紀敏自然知道沈管家擔心的是什么,但對她來說這些流言反倒是無所謂沾與不沾,不過有些話還是要對沈管家說清楚的:“我們兩家關系近,天津衛(wèi)的人都知道。不管去不去,在別人眼里都是一丘之貉。而且現(xiàn)下人家家里死了人了,真要是避之不及,反倒是顯得薄情寡義了。” 沈管家嘴巴無聲張合了幾下,他有心想勸,但又覺得紀敏說的好像也是有道理,就這一怔神的功夫耽誤下,紀敏與四喜已是離開了書齋往外走去:“沈管家,你就留在店里吧。有什么事你先處理,回頭再跟我說就好。” 等紀敏他們到希夷閣時,門房也清楚眼前人跟自家少爺熟得很,又早得過吩咐,直接讓人將他們領去了徐希所呆的書房。 早有小廝過來通報,等紀敏過來時,徐希已是站在書房門口等著他了:“今日怎么想著過來了?” “想來便來了,不歡迎嗎?” 早知道紀敏的性格,徐希也不惱,笑著側身讓開正門將他迎進書房。 紀敏停在了書房門檻前,探了一下頭瞧了瞧里面布置,并沒有著急進去,而是看向徐希問道:“可以進去嗎?” “只是我在店里的書房,平日里也就拿來看看書、習習字而已,沒什么見不得人的,進來吧?!?/br> 紀敏點了點頭帶著四喜進了書房,繞過屏風才看到內桌上擺著一套點茶的茶具,轉過身挑起眉毛對徐希促狹笑道:“你在練習?” “心緒不寧的喝杯茶壓壓?!毙煜R矝]接紀敏的茬,走上前笑著把茶分好:“你運氣好,我剛點好的茶,你看看如何?!?/br> 接過這有些壓手的建盞,紀敏看著杯壁上的湯花笑著自嘲了一句:“反正啊,我是沒你這手藝?!闭f完,他便小小的啜了一口,閉上眼睛回味片刻,這才看向徐希夸道:“說實話,點茶法點出來的茶確實是別有風味,但我這人吧…….可能還是更習慣瀹飲法?!?/br> 紀敏將茶碗輕輕放到了桌面上,看了眼徐希又看向那茶盞,聳了聳肩嘆道:“這茶給我喝,估計是牛嚼牡丹了?!?/br> 徐希倒是不在乎這個,將茶杯放下手,看向紀敏笑問道:“你今兒過來……不只是為了喝茶吧?” 對方問得太過直白,倒是讓紀敏一時之間不知該要如何應對。 沉默了片刻在心中斟酌良久后,她才開口期期艾艾試探道:“你大伯的事……” 徐希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避開紀敏視線磕磕巴巴回道:“他的事,我已知道了。這樣的結果……其實也挺好的?!?/br> “挺好的?”這個回答讓紀敏不禁睜大眼睛看向面前人。 本以為徐希多多少少會有些難過,但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徐希會是這樣的……怎么瞅著像甩了個包袱似的渾身輕松? 瞧出紀敏心中詫異,卻又顧慮著自己面子未挑明,徐希苦笑了一聲,再一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盯著茶盞內還未平復的茶水,緩緩解釋道:“不然怎么辦?讓他繼續(xù)四處騙,還要出賣同胞給日本人?我徐家雖然不是那等熱血護國之士,但卻也明白何為忠義二字。而且即便是他昨日沒有掉進海河里淹死,之后我也會想辦法將他送回老家受死,區(qū)別只在于他死在何人手里罷了?!?/br> 話說到這里,徐希抬起眼皮看了紀敏一眼,最后還是將心中想問的話憋了下來。 就像他所說的一樣,區(qū)別只在于徐文樺死在了誰的手里,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那個問題問與不問,其實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