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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門開始撼動起來,門外,燕王的士兵用撞木沖擊著宮門,一下一下,隆隆如悶雷,門上的石灰簌簌地掉落下來,地面發(fā)出輕微的顫動。 光啟帝再也維持不住冷靜的姿態(tài),他驚怒地咆哮:“殺了他!快!斬殺燕王者,賞千兩金、封萬戶侯!快替朕殺了這個逆賊!” 重賞之下有勇夫,然而,凡夫之勇又豈能與鬼神抗衡。 不斷地有人倒下,斷裂的頭顱、四肢、甚至不知是身體的哪一部分掉落在雪地下,雪都染紅了。李玄寂踏著鮮紅的雪,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地向前移動,走向上方的宮臺。 光啟帝步步后退。 李玄寂松開了謝云嫣的腰肢,把手移到她的眼睛上,捂住了。 “噓,別看?!彼麥睾偷貙λf。 “不、朕是天子,玄寂,你不能、不能……”光啟帝聲嘶力竭地叫喊著。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 謝云嫣聽到了一種輕微的聲音,那是劍刃穿透□□發(fā)出的聲響,即使高貴如帝王,其實也不過是血rou之軀。 “陛下,我本該將你千刀萬剮,如此,已經(jīng)是我的仁慈了,且當作盡你我兄弟之情吧?!崩钚诺穆曇艉茌p,但卻沒有半分感情。 朱雀門轟然倒塌,燕王的士兵如潮水般奔涌進來,與剩余的禁衛(wèi)軍絞殺在一起,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爭斗,不到片刻工夫,所有的禁衛(wèi)軍皆被殺戮殆盡。 趙繼海和幾名將領上前,跪在宮臺下,低頭伏身:“屬下來遲,請王爺恕罪?!?/br> 經(jīng)過那一場惡斗,李玄寂也已經(jīng)遍體鱗傷,但他的身體仍然挺得筆直,如同他手中的劍,永遠不會彎曲,充滿了凜冽的威武。 眾軍皆在臺下下跪,對他俯首,宮城亦在他的腳下。 而他的臉色只是淡淡的,略看了一眼,確認四周確實已經(jīng)安全后,放開了謝云嫣,不著痕跡地把她推開。 不知怎的,謝云嫣覺得委屈起來,低低地叫了一聲:“玄寂叔叔?!?/br> 但是,還來不及說些什么,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插了過來:“ 玄寂,是你嗎?” 李玄寂霍然轉(zhuǎn)身。 朱太皇在宮人的攙扶下,巍巍顫顫地走過來,她看見了光啟帝的尸體,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要跌倒。 李玄寂走過去,默不作聲地跪下了,他是這樣冷酷而強悍的人,卻在朱太皇面前依舊保持了原來的恭敬。 朱太皇伸出手,她的手是顫抖的,似乎想要摸一下李玄寂,但他的鎧甲上滿是淋漓的鮮血,她大約是被驚住了,終究不敢碰觸。 她顫抖了良久,終于失聲痛哭:“玄寂,這個犯上作亂的逆賊是你嗎?這個殘殺手足的禽獸是你嗎?哀家的好孩子啊,你怎么能這樣,你這是在剜哀家的心?。 ?/br> 李玄寂平靜地道:“臣不得已,臣有罪,請?zhí)守熈P。” “什么不得已!”朱太皇流著淚,怒斥道,“你這個煞星,早知道當日你出生時,就該由得先帝把你溺死,哀家后悔啊?!?/br> 她悲傷過度,咳了起來,吐出了一口血,身體搖搖欲墜。 “太皇娘娘!”左右宮人悲凄地叫喊。 “太皇!”李玄寂伸出手想要扶住朱太皇。 朱太皇順勢抓住了李玄寂的手,她抓得那么緊,以至于手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玄寂,哀家后悔把你留下來,如果、如果……” 就在此時,一支箭從暗中飛出,射向李玄寂的后心,在紛紛揚揚的落雪中,如同蟄伏的毒蛇,倏然暴起,吐出了信子,無聲無息。 而朱太皇正死死抓著李玄寂,他來不及回頭。 謝云嫣的腦海一片空白,她來不及思索,撲了過去,抱住了李玄寂。 尖銳的箭矢貫穿了她的后背,從心口透出,她張開口,本來是想叫一聲“玄寂叔叔”,但是叫不出來,只有一口血噴在他的身上。 “嫣嫣!” 李玄寂倏然轉(zhuǎn)身,她看見他眼中的神色,那么震驚、那么悲憤,那一刻的時間仿佛都凝固住了,他甚至有一些茫然、不可置信。 他一向是個冷靜自持的人,手握百萬雄兵,震懾天下八方,強大而威嚴,謝云嫣沒有見過他這么脆弱的時候,好像這一瞬間,天和地都在他面前崩塌了,令他無所適從。 她倒在了他的懷里。 “玄寂叔叔……”她抽搐地喘息著,用微弱的聲音撒嬌,“我好疼……疼得要死掉了……” 周圍又響起了尖利的呼喝聲、爭斗聲和慘叫聲,但是,這一切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李玄寂的手是顫抖著,連身體都是顫抖的,仿佛這個下著雪的夜晚太冷、太冷,他緊緊地抱住她,有點語無倫次起來。 他一會兒惶恐地道:“不、不、嫣嫣,你不會有事的,別怕,我在這里,誰都不能傷到你!” 一會兒又憤怒地道:“為什么這么傻,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我……” 他好像說不下去了,一滴淚落在謝云嫣的嘴唇上。 他的眼淚和著血,又苦又澀。 知道什么?不,她什么都不知道。他為什么傷心、為什么落淚、為什么……把她抱得這么緊? 謝云嫣拼命地想要抬起手來,想要摸一摸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比夜色更悲涼,叫她看了心里很難過??伤龥]有力氣了,身體軟綿綿的,很困,好像就要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