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袁百萬沒有睡覺。

    我知道袁百萬不是個好人，但能為袁藝做那么多，起碼他是個好父親。

    我陪他在客廳里坐了一夜，也問了他一些問題。

    到這個份上了，袁百萬自然已經(jīng)猜到了綁匪的身份，所以他說給那個人轉多少錢都無所謂，但袁藝真的很無辜。

    我能看出來，他是在懺悔。

    他告訴我，綁匪叫郭守義，原本是曹州一個富商的兒子。

    只是后來因為吸毒，把家給弄垮了。

    那個販毒的自然是袁百萬，也正是因為做了這個行當，他袁百萬才有了今天的家底。

    袁百萬還說，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他也想過抽身，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身不由己。

    有些事，一旦做了，想抽身確實不容易。

    我沒可憐他，正如郭守義所說，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袁百萬已經(jīng)到了還債的時候。

    不過，他能把自己的事情全部都告訴我，我還是挺意外的。

    這王八蛋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凌晨的時候，他對我說道：“浩然，你能幫我做件事嗎？”

    “你說?！?/br>
    “明天，我會去找郭守義做個了斷，我希望你能幫我保護袁藝。我死了沒關系，可小藝是無辜的。她郭守義固然可憐，但他毒是他自己沾上的，和我沒半點關系。”

    我不屑一笑，問道：“叔叔，如果你不販毒，這事還會發(fā)生嗎？”

    “有些事，不是我能左右的，你不知道這一行的規(guī)矩，我也是提著腦袋在給人辦事。”

    我不了解規(guī)矩？

    呵呵一笑，我說道：“我是不知道什么狗屁規(guī)矩，但我知道一點，毒販子都該死?！?/br>
    袁百萬看了我一眼，深沉一笑：“是該死。浩然，可更該死的，是那些制造毒品的人，沒有他們，那里還會有這些害人的玩意。但沒人敢招惹他們?！?/br>
    “是嗎？”

    “不是嗎？”

    深吸一口氣，我也沒有再跟他廢話，直接說道：“袁藝，我會幫你護住，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會管?！?/br>
    “這些就夠了。”

    袁百萬沒有再說任何。

    一夜靜悄悄地過去了，那個時候，我想了很多東西。

    想到他這個年紀我會是什么樣子，想未來我又該何去何從，想……

    第二天一早，袁百萬一早就出去了。

    一夜未眠，不一會兒，我便迷糊了過去。

    等我在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

    袁百萬已經(jīng)回來了，陪在他身邊的是高蕭華。

    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悲涼，高蕭華猶有過之。

    “醒了，看你睡得挺熟，我就沒有叫醒你?！?/br>
    袁百萬呵呵一笑，丟給我一根煙。

    那個時候，我覺得他蒼老了很多，身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死氣。

    看了他一眼之后，我伸了個懶腰，點上了那根煙。

    “什么時候動手？”

    我問完，袁百萬立刻說道：“十點吧，十點郭守義就會聯(lián)系我?！?/br>
    頓了頓，袁百萬拿出了一份文件：“這是我的財產(chǎn)分配協(xié)議書，你看一下?！?/br>
    給我看什么財產(chǎn)分配協(xié)議書？

    我有些迷。

    拿起來大致看了一遍就驚呆了。

    這家伙居然要把自己的財產(chǎn)分給我一部分，腦子進水了吧。

    我驚訝地看了袁百萬一眼，這個家伙就說：“別這么看著我，我這么做當然是有私心。我要你幫我照顧好袁藝，而且要照顧她一輩子?！?/br>
    別開玩笑了，您閨女能不能掰過來還是個事呢，老子才不會進這個坑呢。

    我將那份文件丟到桌子上，呵呵一笑：“袁叔，別的先不說，你這錢我嫌臟。我喜歡錢，但販毒掙來的錢，我不會碰。還有，幫你救袁藝，我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把你知道的東西告訴我，我想幫曹州清理一下垃圾?！?/br>
    袁百萬聽到我的話，直接愣住了。

    他失神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驚訝地問道：“你，你要對付那些人？”

    我沒有過多的透露其他的東西，只是點了點頭。

    大概是覺得我有些不知死活，袁百萬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提醒我那些人沒我想象得那么好對付。

    說實話，其實跟他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就有些后悔了。

    我知道，其實他知道的東西也不多，問了也是白問。

    這件事點到為止。

    晚飯隨便對付過去，袁百萬便給郭守義打了一個電話。

    兩個人估計白天已經(jīng)通過電話了，所以上來也沒再玩虛的，直接進入了話題。

    郭守義要袁百萬一個人去找他，而且也沒過多地跟他透漏什么消息，只說讓他自己先出門什么的。

    掛斷電話之后，袁百萬看了我一眼，做了一個讓我等他消息的手勢。

    我點點頭，直接去了袁藝的臥室。

    半個小時后，袁百萬給我發(fā)了一條消息，告訴我開車去曹州城西，然后尋著緯十路繞到城東。

    袁百萬這么謹慎，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沒有多問，帶上一把匕首便跑了出去。

    按照袁百萬的吩咐，我開車去了城西，然后上了緯十路。

    今夜的曹州有些陰沉，我所路過的地方，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不多時，天空便飄起了小雪，我覺得這雪更像是微型冰雹，鹽粒子大小的小顆粒啪啦啪啦地落在前車玻璃上，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約莫又過了半個小時，袁百萬的短信再次發(fā)了過來。

    他讓我直奔曹州城東的安泰花園，說郭守義就在這個小區(qū)里。

    至于具體位置他沒有告訴我。

    我也沒有再多問，搜了一下安泰花園后，我發(fā)現(xiàn)還有近二十分鐘的路程。

    這二十分鐘，如果動作快的話，足以將一個人殺死并將現(xiàn)場處理干凈。

    這么一想，我也沒有再猶豫，直接向那里沖去。

    晚上十一點半，我到達了安泰花園。

    等我進去之后，便有些迷了。

    偌大一個小區(qū)，光是居民樓就十好幾座，每棟樓又分五個單元，樓還是三十層的，我特么就算找到天亮也不一定找完啊。

    就在我焦急萬分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左手邊一棟樓的樓頂閃了一下。

    那種光應該手電筒發(fā)出的，這就說明，樓上有人。

    此時雪還在下，誰沒事回去樓頂呢？

    我心里一激動，二話不說就朝那棟樓沖去。

    乘著電梯上了最頂層后，我立刻向天臺走去。

    等我快靠近天臺門口的時候，就聽到一個男人陰沉的笑聲：“姓袁的，該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你到底跳還是不跳？”

    “郭守義，我跳下去可以，但你真的會放了我的女兒嗎？”

    袁百萬這話說完，袁藝便哭著喊道：“爸不要跳，不要跳?！?/br>
    “瑪?shù)拢憬o老子閉嘴?！?/br>
    郭守義吼了一嗓子，接著說道：“姓袁的，你現(xiàn)在還有得選嗎？你要是再不跳，我現(xiàn)在就把你的女兒殺了，到時候再跟你同歸于盡?！?/br>
    “好，我跳?！?/br>
    袁百萬這話說完，我立刻沖了出去。

    等我跑到郭守義身邊的時候，這個哥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我一把攥住了抵在袁藝脖子上的匕首，直接給了他一腳。

    郭守義被我踹了出去，倒地的剎那，他悶哼一聲。

    “呵呵，姓袁的，你還是帶了幫手?！?/br>
    郭守義從地上爬了起來，我立刻拉住袁藝退到了天臺的門口。

    “徐浩然，快去救我爸。”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郭守義吼道：“晚了。”

    說完，他便朝袁百萬跑去，企圖將袁百萬推下樓。

    兩個人撞到一起，很快扭打了起來。

    “徐浩然，你，你快去幫我爸爸一下。”

    特么的，老子的手都受傷了，幫個錘子。

    再說了，我只答應袁百萬救下你，剩下的事可沒打算管。

    看了袁藝一眼，我將她手上的繩子解開。

    “郭守義，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這些年一直在找機會殺我，今天我成全我?！?/br>
    這話說完，袁百萬接著對袁藝說道：“小藝，別傷心，爸以前做了太多的錯事，死有余辜，你好好活著，別想不開，不然爸爸到了那邊也不會好過的?！?/br>
    “爸，不要?！?/br>
    袁藝這話喊完，袁百萬和郭守義從那里翻了下去。

    看到這一幕后，袁藝立刻沖了過去。如果不是我把她拉住，這個女人肯定也會跟著跳下去。

    “??！”

    袁藝跪在那里嚎啕大哭，眼睛死死地盯著樓下。

    雪在不知覺中變大了，很快便覆蓋了地面。

    我扛著傷心欲絕的袁藝下了樓，然后給高蕭華打了一個電話。

    很快，高蕭華便跟著一輛警車趕到了現(xiàn)場。

    袁百萬和郭守義已經(jīng)摔得面目全非，為了不讓袁藝更傷心，我沒有讓她過去。

    因為有高蕭華在場，事情很快就平息了。

    我們回到百萬豪宅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

    哭了一夜的袁藝已經(jīng)暫時昏迷了，我把她抱到臥室，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后坐在了她的身邊。

    袁百萬的死肯定會給袁藝帶來沉重的打擊。

    她現(xiàn)在睡著還好，如果一旦醒來肯定會很讓人頭疼。

    我正想著呢，袁藝突然叮嚀了一聲，然后便喊道：“爸，不要，不要跳?！?/br>
    她的眉頭緊蹙，兩只手在空中亂抓著。

    當我看到她眼角再次留下淚水的時候，心里多少有些難受。

    將她的手按到床上后，我抽了幾張紙巾，準備給她擦擦眼淚。

    結果，我的手剛碰到她的臉，袁藝猛然間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