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永恒之心
醫(yī)院病房里躺著個昏迷不醒的男人。 昨晚上,在馮家老別墅找到中年男人的尸體之后,梟旭堯就暈倒了。出現(xiàn)短暫休克,甚至心跳驟停。 馮希源親自給梟旭堯做急救,現(xiàn)在梟旭堯雖然沒醒,但沒什么大問題。 梟天佑和pb昨晚上就回去了,病房里除了梟旭堯,只剩下馮希源和沐飛。 看見馮希源一臉疲憊,沐飛拍拍他的肩膀:“希源,你也回去睡一會兒吧?你這樣硬熬,身體會垮掉的?!?/br> “我沒事!”馮希源沖沐飛笑笑:“安好沒找到,就算去睡,我也睡不著?!?/br> 要說一點沒受刺激是假的,一夜之間失去兩個親人,加上之前連續(xù)三天沒日沒夜地上手術(shù),馮希源體力嚴重透支,感覺自己隨時都要崩潰。 但林安好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他在硬撐,他不敢讓自己垮掉。 從某方面來說,馮希源覺得,自己要感謝林安好。 正因為有了林安好這個精神支柱,昨晚上馮希茜跳樓摔死,他居然挺過來了,沒有精神失常。 連沐飛和pb都覺得神奇。 畢竟三年前蘇蘇跳樓,馮希源用了足足半年時間,才克服心理障礙走出家門。 所以不得不說,愛情真的很神奇,它能讓一個懦弱的人,變得無比強悍,比如馮希源。 同時,也能讓一個堅不可摧的人,變得脆弱不堪,就像梟旭堯。 “沐飛,你也回去吧!”馮希源道:“我在這里照顧旭堯就行了,不需要那么多人都耗著?!?/br> 馮希源說的是實話,警方已經(jīng)出動,不管沐飛找不找,要不了幾天,林安好都會出現(xiàn)。 只是,有可能找到的是林安好的尸體。 現(xiàn)在大家都清楚這一點,但誰也不說破。 仿佛不說破,就能抱著最后一點希望。 “我反正也沒什么事兒,留下來陪陪你們倆。”沐飛笑笑:“大家說話也能解解悶?!?/br> 說是陪梟旭堯和馮希源說說話,事實上,沐飛覺得根本沒什么好說的。 馮希源像個雕塑似的,雙手捂臉,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 沐飛就在病房里走來走去。 有好幾次,沐飛都從褲兜里摸出煙盒,把香煙叼在嘴上,最后,還是沒點燃。 現(xiàn)在這種局面別說梟旭堯和馮希源受不了,沐飛也覺得無比憋屈。 他沐飛,居然也有找不到的人。 他居然被馮希茜耍得團團轉(zhuǎn)。 來回走了幾圈,沐飛越走越煩躁。 “cao!”沐飛終于爆了句粗口。 才罵完,病房里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 馮希源沒動,沐飛卻條件反射地掏出自己手機查看。 沒有來電顯示,沐飛才意識到是梟旭堯的電話。 見馮希源沒反應(yīng),沐飛拿起床頭柜上的電話接聽。 “喂?請問是梟旭堯先生嗎?”聽聲音是個中年男人。 沐飛剛想說“不是”,對方又說:“我是誠信律師事務(wù)所的王律師,兩天前林安好小姐委托我給您轉(zhuǎn)交一份重要文件,可我找了您兩天都沒有……” “等等!”沐飛驚訝道:“你說什么?林安好委托你轉(zhuǎn)交一份重要文件給梟旭堯?” “騰!”始終昏迷不醒的梟旭堯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搶走沐飛手里的電話。 沐飛驚呆。 梟旭堯卻一臉平靜地接聽:“我是梟旭堯……知道了,麻煩你現(xiàn)在把東西送到江城醫(yī)院急診科特護病房來。好的,謝謝!” 等梟旭堯掛斷電話,沐飛才一頭黑線道:“你什么時候醒的?” “昨晚上希源給我做完急救就醒了,然后一直沒睡!” “你妹!”沐飛的臉瞬間黑了:“我們緊張得要死要活,你居然裝昏迷?” “你們太吵,我只是想思考點事情?!睏n旭堯面無表情地回答。 “……”沐飛徹底被雷到了。 王律師來得很快,驗明梟旭堯的身份,他將一個密封好的文件袋交給梟旭堯,讓梟旭堯簽字摁完手印就離開了。 因為是林安好委托律師送來的東西,馮希源和沐飛都很稀奇,倆人一起湊上來。 梟旭堯打開文件袋,一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后,三個人的眼圈都紅了。 梟旭堯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兒。 當初他把旭堯集團轉(zhuǎn)給林安好時,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連梟震天都曾一度懷疑林安好。 事實上呢? 他的小貓從來都不是個貪心的人。 她明明那么需要錢,明明為了錢,曾不止一次被李梅賣來賣去。 將心底的傷感強行壓下去,梟旭堯伸手就要拔掉輸液器。 “你干嗎?”馮希源趕緊阻止他。 “我要去找好好?!睏n旭堯的雙目通紅,聲音卻很平靜。 馮希源伸出去的手猛地停在半空中,整個人瞬間怔住。 看看梟旭堯,再看看馮希源,沐飛心頭一酸。 他在梟旭堯肩膀上輕拍兩下,低聲道:“兄弟,我們都知道林安好是個好女人,但是,不是哥哥我給你潑冷水,林安好可能已經(jīng)……” “我知道她在哪兒!” “嗯?”沐飛呆住。 馮希源的眼睛卻猛地一亮。 一把抓住梟旭堯的肩膀,馮希源顫抖著聲音問:“哪里,旭堯你說安好在哪里?” “希源,你還記不記得昨晚馮希茜從樓頂上推下來的那個假人?我想了整整一夜,覺得……” 沒等梟旭堯把話說完,馮希源拔腿就往外跑。 梟旭堯躺了一晚上比馮希源體力好,很快就跟上馮希源。 沐飛罵了句娘,也趕緊追出去。 好不容易趕上電梯,沐飛氣喘吁吁問:“你們倆能不能把話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兒?林安好到底在哪里?” “小別墅!”梟旭堯一字一頓道:“希源在醫(yī)院后面的那棟小別墅!” “為什么?” “沐飛,你還記不記得當年伺候蘇蘇的那個柳媽?”梟旭堯不答反問。 “柳媽?”沐飛皺眉想了想,“是不是希源小時候的那個老保姆?” “對,就是她?!睏n旭堯的眼睛里躍動著兩團黑色火焰,目光卻陰冷得讓人害怕:“當初希源邀請我和好好搬去他的小別墅,我們?nèi)胱〉牡谝惶焐塘恐鴾蕚淙メ烎~。我去超市買戶外服,希源在車庫里找魚竿,好好就獨自參觀小別墅。結(jié)果,柳媽卻偷偷躲在小別墅里,想暗害好好。 她從身后推了好好一把,好好差點從三樓樓梯上滾下去。好好后來追上五樓,發(fā)現(xiàn)有人通過天梯爬到樓頂上去了,她就想追。剛爬上天梯,柳媽就從頂樓天臺的小門上推下來一個石膏假人,差點把好好砸死。 我雖然沒見過那個石膏假人,但聽好好描述過。昨晚上馮希茜推下樓的那個石膏假人,我覺得跟好好描述的非常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東西應(yīng)該就出自希源的小別墅,是希源做的人體模具。 對嗎,希源?” 梟旭堯的最后一句話很顯然是在問馮希源。 馮希源點點頭:“沒錯,那就是我親手做的石膏人體模具?!?/br> 沐飛恍然大悟。 馮希源小別墅里的石膏模具是用來給學生上課的,這種東西不可能自己跑到馮氏老別墅去。 毫無疑問,石膏模具是馮希茜帶回去的。 而馮希茜昨晚上出去過一次,石膏模具很有可能就是她那時候順手牽羊帶回老別墅的。 那么,馮希茜昨晚上能去哪兒? 所以,梟旭堯的思路沒錯。 小別墅,馮希茜一定把林安好關(guān)在了小別墅里…… 小別墅就在醫(yī)院后面,走路十五分鐘就到了,三個男人跑步過去,只花了不到十分鐘。 現(xiàn)在天剛亮,鐘點工還沒過來,小別墅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三個男人像上了發(fā)條的機器,從一樓到五樓,甚至樓頂天臺和地下室,全都翻遍了,尤其是五樓儲藏室和地下室。 但,沒有。 整個小別墅里都沒有林安好的身影。 馮希茜到底把林安好藏在哪里了? 找了足足四個小時,三人頹廢地坐在客廳地板上。 馮希源和沐飛都看向梟旭堯:“旭堯,你是不是想錯了?” 梟旭堯沒理他們。 他用雙手支著額頭,完全陷入沉思。 是他想錯了嗎? 不會。 那段時間三人住在小別墅,梟旭堯每天聽馮希源和林安好討論心理學。 人的言行是受顯意識和潛意識共同控制的。 昨晚上馮希茜的行為已經(jīng)嚴重失常,她跟個妄想癥患者差不多。 那種時候,馮希茜的顯意識并不清晰,她所做的一切,都由潛意識支配。 她弄個石膏假人到樓頂絕對不是偶然,那就是馮希茜想讓好好死亡的模式。 而馮希茜跳樓也不是偶然,那是她專門為自己挑選的死亡方式。 之所以一遍遍重復(fù)跳樓這種行為,馮希茜是在進行反復(fù)演練,在強化場景重現(xiàn)。 她想通過這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將原本就糾結(jié)在三年前蘇蘇跳樓死亡事件中的自己和希源,徹底拖進無休止的噩夢。 馮希茜是想在梟旭堯和馮希源的潛意識里打上烙印。 她想讓他們認定,林安好除了跳樓摔死之外,沒有任何出路。 人的思維一旦固定在某種框架里,就很難再擺脫出來。 哀大莫于心死, 好比希源和天佑。 他們?nèi)缃裨缫巡粣厶K蘇,但卻條件反射地保留著某種蘇蘇的習慣,用一種自虐的方式,一直在懲罰自己,懲罰了三年。 所以,這應(yīng)該是馮希茜死亡之后給他們布置的一道數(shù)學題。 有什么比希望就在眼前,卻被你自己生生忽略更加殘忍的嗎? 如果,林安好就被馮希茜藏在他們身邊,他們每天都從她身邊經(jīng)過,卻因為放棄了希望而選擇忽略和漠視,最終導(dǎo)致林安好死亡,梟旭堯和馮希源會怎樣自責、自虐? 這樣的懲罰,是不是更加刻骨銘心? 所以,林安好一定在小別墅里,一定。 她只是被馮希茜藏在了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這是他昨晚上想了一夜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再想,還是這個答案。 梟旭堯相信自己的感覺。 “不會錯,好好就在這棟小別墅里?!?/br> 說完,梟旭堯騰地一下站起身,推開客廳門直接走出去…… 林安好口渴得厲害。 她不知道已經(jīng)過去幾天了,但她知道,再這么下去,她會死。 其實,在那間手術(shù)室,當中年男人把藍色液體注射進她的血管,爬上床抱住她時,林安好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以為那就是馮希茜給她安排的死亡方式,安安靜靜地沉睡,享受安樂死。 可她錯了。 閉上眼睛之前,林安好再次看見馮希茜。 雖然眼皮沉重得無法睜開,但她清楚地感覺到,馮希茜又給她打了一針。 注射的到底是什么林安好不知道,可是,自從馮希茜給她打完針之后,林安好就睡不著了。 仿佛深陷在煉獄,一邊是熊熊烈焰,一邊是萬年寒冰,她的身體困得要死要活,思維卻活躍得匪夷所思。 林安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這種折磨,就像一個植物人的身體里居住著無比活躍瘋狂的靈魂,這靈魂吶喊著、喧囂著,時時刻刻想要撕碎身體,逃出去。 林安好覺得,如果在古時候,用這樣的酷刑來審訊,不管多強硬的死士還是殺手,絕對分分鐘叛變。 后來,馮希茜帶她離開了。 渾渾噩噩間,她感到自己在車上,顛簸,缺氧。 再后來,她被馮希茜扔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地方。 然后,就是無休止的等待。 某個瞬間,突然有一縷陽光照在她臉上,盡管隔著眼皮,林安好還是覺得眼睛被刺得火辣辣地痛。 陽光? 林安好精神一振。 她離開黑暗了是不是?她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出來了是不是? 渾身乏力,生怕自己再度陷入無休止的炙烤和寒冷中,林安好使勁咬住自己的舌尖。 疼痛讓她的思維清晰了些,不再那么渙散。 但她的眼皮還是很沉重,睜不開。 不行,一定要睜開眼睛。 她不能再等了,旭堯也好,師父也好,還有沐飛,他們都不會來救她,他們根本找不到她。 所以,她要想辦法自救。 牙齒是松軟的,就像吃了又酸又麻的東西,整個味覺都消失了。但,林安好還是一下又一下,固執(zhí)地拼命咬自己的舌尖,用力咬。 不知道咬了多久,鮮血順著她的嘴角不停往下流,林安好的眼睛終于睜開了。 果然,一束白光從頭頂上照下來,剛好打在她臉上。 激動得心都要從嗓子里蹦出來,林安好一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然后,她想坐起來。 可是,沒有成功。 身體并沒有被綁縛住,而是,她面前有堵墻。 不對,不是墻。 伸出手,林安好往四周摸了摸。 這一摸,林安好的心越來越慌,越來越不安,最終,徹底涼了。 棺材,她是不是躺在一具棺材里??? 馮希茜,這是把她活埋了嗎? 生怕自己最后一點希望被如此殘酷的現(xiàn)實磨滅掉,林安好死死咬住舌尖,近似于貪婪地看著這束陽光。 有陽光就有希望,林安好,你不能氣餒,你不能放棄。 旭堯在等著你,師父也在等你,你必須活著逃出去。 強迫大腦冷靜下來,林安好開始思考。 有陽光,說明棺材上有個洞。 馮希茜留下這么個洞,大概是怕她憋死。 所以,馮希茜是想讓她躺在棺材里,一點點被恐懼折磨死,對嗎? 這么小的洞,林安好不可能鉆出去。 而以她目前的狀態(tài),用手把棺材劈開爬出去更是天方夜譚。 她要怎么辦? 她要怎么利用這個和外界的唯一通道,求救? 過了好久,林安好才將衣領(lǐng)里的“永恒之心”掏了出來。 “永恒之心”,梟旭堯那天在民政局向她求婚時,親手戴在林安好手指上的鉆戒。 那天去民政局般離婚手續(xù)的時候,林安好就把“永恒之心”從手指上取了下來。 她當時是想把“永恒之心”還給梟旭堯的。 但最后,卻鬼使神差留下了。 而在做好公證,委托律師,準備離開江城的時候,林安好也沒想過要把“永恒之心”退還給梟旭堯。 不是她貪財。 一顆價值連城的鉆石,對于林安好來說,跟一塊普通石頭沒什么區(qū)別。 “永恒之心”的真正意義在于,它代表著梟旭堯的心。 林安好堅信,梟旭堯是愛她的。 所以,哪怕梟旭堯迫于壓力背叛了她,拋棄了她,她也不怨他。 她要把梟旭堯的心帶走,珍藏在心里,一輩子。 畢竟已經(jīng)離婚了,她一個女孩子,手指上戴那么奢華名貴的一枚鉆戒,等著被人搶劫嗎? 所以,林安好把戒指掛在了脖子上,當成項鏈吊墜。 她把鏈子弄得很長,“永恒之心”不在鎖骨之間,而是被她的圓潤雪藏著。 正因如此,林安好落到馮希茜手里,“永恒之心”卻神奇地保存了下來。 馮希茜大概嫌她臟,特別不屑于觸碰她的身體吧? 林安好有些得意。 她的唇角彎了彎,將“永恒之心”對準那束白光,就像手里握著一面代表著生命的小鏡子,輕輕晃動起來。 但愿這里不是荒郊野外。 但愿有人能看見反光。 但愿有人能發(fā)現(xiàn)這束來自于地底下,不正常的生命之光…… 梟旭堯覺得自己的思路沒有錯,他只是忽略了什么。 既然忽略了,那就從頭再來。 之前他和馮希源、沐飛只在別墅建筑里面找。 這次,梟旭堯要擴大范圍,在院子里、車庫里,哪怕圍墻上、綠化帶里,他都要尋找一遍。 馮希源和沐飛誰也沒有提出異議,倆人很默契地陪著梟旭堯一起找。 前院很快搜查完,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花池里的泥土也不是這兩天翻新的,地面上沒有挖掘的痕跡。 走到后院,沐飛的眼睛突然被什么耀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伸手捂住眼睛,脫口罵道:“誰?誰用鏡子照我眼睛?” 梟旭堯和馮希源聽見聲音都向沐飛看過去。 當一束淡淡的白光再次滑過沐飛的臉時,梟旭堯猛地一愣。 下一秒,他像瘋了似的大喊道:“沐飛,你別動,千萬別動!” 話音未落,梟旭堯已經(jīng)往光源處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