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

    渠無惑望一眼大圓桌上的酒rou，再看圓桌對面的‘他’，玩味兒一笑：“你這小仵作，怎么突然想起要請本王吃飯？”

    韓玥淡道：“昨日，你救了我?！?/br>
    渠無惑撕下一塊牛rou，狠狠一口，嫌棄地揪起眉：“西孰的酒rou就是沒我們草原上的有味兒……”

    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女人倒是又香又軟，看著就好吃?！?/br>
    陪同韓玥的韓沖，‘啪’的一聲拍桌子，怒道：“這么多菜都堵不上你的口，他娘的再胡言亂語，老子砍下你的頭！”

    仿佛聽到什么躁音，渠無惑眉頭皺得更深，抓起酒壇灌一口，問韓沖：“你砍過人頭嗎？”

    韓沖怔怔：“你要試試？”

    渠無惑又灌一口酒，嘲諷笑道：“輪砍頭，孰人還真沒戎人有經(jīng)驗……”

    “有何難的？”韓玥涼涼道：“刀口對準頸脊骨軟門，以腕肘力量將刀向前一推，都不帶砍，頭就可以掉下來。豈止是人頭，人體的二百零六塊骨，六百三十九塊肌rou，我都能拆分的清楚明白，殿下要試試嗎？”

    渠無惑仰頭大笑，抱著酒壇子一飲而盡。

    “聽起來就很痛快！有趣！這一趟本王算是沒白來！”

    他半瞇著眼睛看韓玥，想象著她的模樣，眸子里似燃著兩團火，熱烈，狂肆，貪婪。

    他問：“喜歡草原嗎？”

    韓玥：“不喜歡?！?/br>
    “會喜歡的?！彼f：“草原比襄州更適合你！”

    韓玥面無表情：“北狄這么缺仵作嗎？殿下挖墻角都挖到襄州來了?！?/br>
    “仵作倒是不缺，不過，本王帳中，還缺位王妃……”

    渠無惑摸著下巴，一臉的認真：“北狄女子太粗野，本王不喜歡。本王更喜歡西孰女子的嬌軟柔美，但太弱了也不行，生不了幾個孩子，也震攝不住下人?！?/br>
    “本王想要的女人，可嬌可軟，但要有狼的野性！聽聞，安寧郡主乃西孰第一美人兒，就是不知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草原的風……”

    他幽綠的目光轉(zhuǎn)到韓玥臉上，“所以，郡主的陪嫁侍從得好好挑選，你說是吧，小仵作?！?/br>
    這話里話外的，幾個意思？

    韓玥冷淡道：“晉王還真是沒說錯，殿下很會做白日夢。不過，其實這是種病，得治！”

    “你會治？”

    “不會。”

    渠無惑又是一陣大笑，立體硬朗的異族容顏，尤顯野性狂浪，讓人不由聯(lián)想到草原的風，草原的烈日，以及隨處出沒的狼群。

    韓玥不再理他，專心吃菜。

    看她雖坐得端正，吃得從容，氣場十足，但每次只夾極少量的菜，以及慢嚼細咽的動作還是出賣了小女兒家的柔雅斯文。

    渠無惑只覺今日的酒，格外醇香，就是寡淡了些。

    這頓飯，韓玥吃得很慢。

    只是，無論渠無惑再用什么法子激她，她都不再開口，仿佛天地間，就她一人，與世隔絕。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韓玥望向已有幾分醉意的渠無惑，淡道：“昨日多謝殿下出手相救，告辭。”

    “就這樣？”渠無惑挑起醉眼朦朧，“救你一命，一餐薄酒淡飯就想相抵？”

    韓玥靜靜看他，說：“除了驗尸，我還略懂醫(yī)術(shù)。若殿下那日不幸染疾，我定當盡力醫(yī)治。若殿下死于非命，我可以將你的死因驗得明明白白。殿下這份人情，總是有機會還的?！?/br>
    “你這小仵作呀，就不能盼我點好？”渠無惑拖著懶腔懶調(diào)，慢幽幽地走過來。

    韓玥下意識后退，韓沖一堵墻似的擋在前面，兇狠狠地盯著渠無惑。

    渠無惑也不惱，止了腳步，肆意地笑起來，“不如以身相許??！”

    “看不出，殿下竟好男風！”韓玥嗤一聲，就這，就想戲弄她？

    渠無惑：“是你的話，試試也無妨。”

    “無恥！”韓玥評價。

    “我無恥，你無情，挺配??！”

    還真玩起勁了？

    韓玥有要事在身，沒空和他瞎扯，轉(zhuǎn)身就走。

    渠無惑高聲道：“小仵作，好好想，本王不喜歡別人欠我太久！”

    韓玥止步，回頭，神色清冷：“我也不喜歡欠人，這樣吧，送殿下一句箴言?！?/br>
    她說：“與其挖空心思去搶別人的，不如好好壯大屬于自己的。我若是殿下，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考慮的是如何防塵治沙！”

    他若聽得進去，造福的是千秋萬代，不虧！

    渠無惑半瞇著雙眼，望著那遠去的單薄背影，眸色幾經(jīng)變幻，終揚起玩味兒般的狂肆笑意。

    都說西孰地廣物博，遍地是寶藏。

    這話，不假！

    再說韓玥，從望月樓出來，便高聲對韓沖道：“你不必跟著我了，快回去吧?！?/br>
    韓沖正色：“殺人狂魔還未落網(wǎng)，王爺吩咐，要將你安全送回州府?！?/br>
    “呵，我才不怕他！他要敢來，我就讓他嘗嘗什么叫活解！”韓玥大著舌頭道。

    韓沖不解：“什么是活解？”

    韓玥嘖了一聲：“還是不說了，我怕嚇到你。”

    “我一大男人，會怕？”

    “如果兇手在你還活著時，就撬開你頭骨，你怕不怕？”

    “他敢！”

    “他不但不敢，還根本做不到！”

    “你小子不是說兇手的手法很高超嗎？”

    “再高超也只是模仿！在他心里，仇恨的極限也不過就是戎人殘忍的極限，他突破不了自己，這一輩子都得活在戎人的陰影下！”

    “有道理！怪不得他沒種殺戎人，原來是怕?。　?/br>
    “沒錯！他以為模仿戎人的行為，殘殺自己人就能喚醒孰人的仇恨，實際上，他只是試圖將仇恨轉(zhuǎn)移而已。如此懦夫，連真正的仇恨都不敢認清，也就配裝神弄鬼，殺人狂魔這稱號簡直高抬了他！”

    “哈哈，你小子，罵得好！”

    笑罵聲逐漸遠去，黑暗里，有一雙如鷹般的眼睛，變得嗜血通紅……

    望月樓里，韓玥一走，渠無惑頓覺無趣，抄了兩壇子酒提上便回了驛館。

    中邪時的，他腦海里一直響著韓玥的話。

    身邊親衛(wèi)見狀，邪笑道：“殿下莫不是真看上了那小仵作？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一把骨頭，一看就不經(jīng)折騰！”

    渠無惑瞥他一眼，“你懂個屁！”

    “嘿嘿，屬下只是覺得，殿下這次來，目的是議和。待我們和西孰成了一家人，別說一個小仵作，就是要整個襄州，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渠無惑冷笑：“他娘的比本王還會做夢！去去去，別妨礙本王想事情！”

    親衛(wèi)被他幾腳踹出門，渠無惑往床上一躺，又開始琢磨‘防塵治沙’這幾個字。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入睡時，頭頂屋瓦輕動，一股并不陌生的異香瞬間漫入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