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域年過而立，戰(zhàn)功赫赫，此前曾是寧宣部下。

    寧家倒臺，查辦了無數(shù)將士，有牽連卻沒被查辦的，自是身正之人。

    柳州與晉州相近，蔣域年輕時，曾加入過與古瀾國的戰(zhàn)爭，因而，對古瀾族人的仇恨情緒顯而易見。

    云衍知他并非是因?qū)幖?，因而，只是輕輕敲打。

    希望他端正心態(tài)，擦亮眼睛，別被情緒蒙蔽著雙眼。

    蔣域自是立即就領(lǐng)會，賠著笑道：“是，末將糊涂，王爺請先入府再讓馮大人細說。”

    未了，又補充說：“劉奎應(yīng)該已將情況稟明王爺，百姓情緒過于激動，怕出亂子，末將還是暫時鎮(zhèn)守的好?！?/br>
    云衍點點頭，領(lǐng)著韓玥步入縣衙。

    怪不得一路不見百姓身影，想來是提督府提前安排所致。

    韓玥想象著百姓那一雙雙仇恨憤怒的眼睛，心里有些堵。

    進到縣衙，公堂之上燈火通明，想來，他們還是做好了會連夜審案的準備。

    韓玥直接問道：“死者尸體在何處？命案現(xiàn)場可有保留？”

    馮欽三人一愣，許是沒想到問話的人會是晉王妃，不由紛紛側(cè)目望去。

    方才不敢細看，遙遙一望，只覺此女氣韻溫婉秀美，如今再一看，當真是眉眼如畫，國色天香。

    安平縣主，如同神女降世，斷案如神……這些他們不是沒有聽說過。

    只是，看著這樣一位妙人兒，無論如何也不敢將她與那血腥之事聯(lián)想在一起。

    這樣的絕色女子，當真會驗尸？

    他們只怕更愿意相信尸體會自己開口說話……

    蔣域畢竟是武將，腦子要清醒些，用手拐捅了馮欽一下。

    馮欽瞬間回神，“回晉王妃，因疑犯還未指認，為減緩尸體腐爛，暫放至冷室，至于現(xiàn)場……基本還在?！?/br>
    韓玥點點頭，還算滿意。

    相比晉州，柳州無論是思想覺悟還是行事能力都要高出很多。

    見云衍面無異色，馮欽試探著道：“那，那現(xiàn)在先提審疑犯？還是晉王妃要再查驗尸體？”

    云衍看著韓玥，韓玥背脊筆挺，沉吟著道：“我先看看案宗，可有驗尸單？”

    “案宗有！都有！”林崇先示意人趕緊呈上。

    韓玥翻了翻，案宗上大抵寫著死者身份和目擊證人的證詞，以及現(xiàn)場的一些情況。

    至于驗尸單……

    崔三，死亡，尸體壞爛不堪。

    王大明，死亡，肚大如牛。

    楊瘸子，死亡，尸身腐爛不堪……

    韓玥眉頭越皺越緊，云衍坐她身側(cè)，晃了一眼，頓時起了急火。

    “這樣的卷宗你們也好意思拿出來？”

    “壞爛不堪是怎樣的壞爛法？是刀傷，打傷所致？還是燒傷燙傷所致？”

    “肚大如牛又是什么死法？為何會肚大如牛，是疾?。渴侨藶?？”

    “尸體為何腐爛？是因發(fā)現(xiàn)時間過晚，還是外力所致？”

    “這些很難發(fā)現(xiàn)嗎？到底是仵作技術(shù)落后，還是膽大躲懶？就憑一句死亡，就敢備案結(jié)案，要你們這些刑曹之員何用！”

    卷宗‘啪’扔出，砸在馮欽臉上。

    “別告訴本王你們不懂仵作之術(shù)！”

    “身為刑曹之員，死傷見的還少嗎？若真對驗死驗傷一竅不通，就敢坐在這位置上！此乃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云衍是真動了盛怒，聲聲炸裂，驚得堂上眾人肝膽俱顫，跪了一地。

    “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們心里在想什么?！痹蒲苻D(zhuǎn)動著手上扳指，語聲寒戾：“待此案了結(jié)，本王自會找你們一一清算。”

    先前聽劉奎說起情況，他尚還相信是因命案發(fā)生于敏感時期，加之案情復(fù)雜，從而引起百姓恐慌。

    如今看到這卷宗，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蔣域等人自作聰明，想借此案令朝廷與古瀾州之間的芥蒂加深罷了。

    刑曹之官，如此作為，簡直大膽荒唐！

    若兇手繼續(xù)作案，豈不是有更多無辜枉死。

    無數(shù)念頭在云衍腦海里竄起，要是以往，他必先下令各領(lǐng)一百軍棍再說。

    此等糊涂之人，該打！

    “王爺息怒！”蔣域臉憋的通紅，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道：“并非是王爺所想那般……此案確實蹊蹺，證據(jù)指向也是事實……”

    言下之意，他們或許是有私心，但案情是真。

    韓玥此時出聲：“能驚動提督府的案子必然不簡單，重驗尸身是必然。王爺是留在這里繼續(xù)發(fā)火，還是一道前去？”

    女子聲如輕風(fēng)，徐徐溫柔。

    云衍面色一柔，“自是隨你一道前去，追責(zé)之事不急。”

    “七具尸體，要驗些時辰去了，現(xiàn)在就走吧?！?/br>
    “好，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不必cao之過急，今日大概看看便是，待明日再細驗?！?/br>
    “看了再說吧。”

    “你若不聽，待回盛京我告訴岳父去。”

    “勸王爺莫要學(xué)那婉娘，妾身自認可沒孫全有耐心……”

    “好好好，是為夫啰嗦?！?/br>
    夫妻二人竟你一言我一句地聊起家常來。

    眾人在心里捏一把汗，再看韓玥的眼神不由多了幾分感激，還有詫異。

    世人都知晉王不近女色，鐵面無私，殺伐果決，竟對一個女子言聽計從，寬容有加。

    此女，著實是不簡單。

    三言兩語，云衍面上終于松動，看一眼馮欽，馮欽又去看林崇先。

    “下官，下官這就去安排?！绷殖缦葟墓俣嗄?，命案也見過不少，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女人要驗尸。

    還是個美人兒，還是晉王妃……不愧是晉王，憐香惜玉的方式真特別。

    林崇先一路小跑著去安排人手，心里不由嘀咕。

    所謂冷庫，不過就是間過于陰暗的地室。

    氣溫要比地面低上幾度，加上已入冬，尸體又被棺材嚴嚴實實的封著，抬出來擺在驗尸房時，氣味還不算濃烈。

    棺蓋一打開，腐臭之味便刺鼻的竄出，打眼望去，棺木中好似放著一堆爛rou，密密麻麻的蛆蟲正在蠕動……

    饒是韓玥身經(jīng)百戰(zhàn)，也不由秀眉緊蹙。

    馮欽，林崇先，以及在場衙役，紛紛往外奔去，好些個還沒出門，就已吐了一身。

    蔣域與劉奎也在場，畢竟是從戰(zhàn)場上活下來的，只輕微地皺了下眉，看韓玥的眼神一時復(fù)雜。

    懷疑，同情，還有幾分等著看好戲的惡毒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