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把微型攝像頭和麥克風(fēng)別在衣領(lǐng)上，試著“喂喂”了幾聲，“能聽到嗎？”，等了片刻，編導(dǎo)組發(fā)消息過來說沒問題。

    今晚忽然接到了節(jié)目組的突發(fā)任務(wù)，據(jù)說是《戀愛7/24》直播熱度上升趨勢不錯，觀眾付費意愿較高，高層決定趁熱打鐵，節(jié)目組緊急和直播平臺開會討論出這個【夜間心動大挑戰(zhàn)】，和我們補簽了合約，今晚就開始實行。

    在每日正常的直播以外，只要觀眾付出另外的價錢購買SVIP，就能夠在專屬SVIP房間觀看【夜間心動大挑戰(zhàn)】。

    當(dāng)然，價格不低的前提之下，是內(nèi)容有足夠的吸引力，據(jù)編導(dǎo)組說，這款戀愛綜藝開播兩天CP就炒得如火如荼，CP粉們磕起來那是熱火朝天，各種邪教舞成一片。

    編導(dǎo)組決定在這方面用勁加點料，將CP炒得更火爆，話題爆到最高。

    所以【夜間心動大挑戰(zhàn)】，就是針對CP粉們脆弱敏感的心靈席卷而來的狂風(fēng)驟雨。

    論玩CP，編導(dǎo)組是一流的。

    別墅建在海邊，夜晚有溫柔的嘩啦浪濤聲。而在半明半暗的海面之上，【夜間心動大挑戰(zhàn)】即將開始。

    被放逐于大海之上的公主，第一個找到她的騎士，將可以得到公主的吻。

    毫無疑問，收到王冠發(fā)卡的我便是那位公主。

    我將頭發(fā)盤起來，露出脖頸，插上發(fā)卡，細(xì)小的碎鉆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公主穿著純白的紗裙。

    “這艘船安全嗎？”虎杖悠仁在憂心忡忡檢查那艘單人船，敲敲碰碰，看手法十分專業(yè)。對哦，似乎記得，他拿過帆船競賽的國際獎。

    “我會游泳的，”我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即使翻船了也可以自己游回來?！?/br>
    “不，至少相信我一下？你的裙子浸水以后會很沉。我會去救你的哦，我的公主殿下?！?/br>
    “咦怎么突然說這個？”

    “怎么了？”

    “公主殿下什么的，”我不好意思地挽了下頭發(fā)，臉紅紅的，“有點心動?！?/br>
    “哈啊——”虎杖悠仁忽然發(fā)出很大的聲音。

    我嚇了一跳：“悠仁？”

    他嘀咕了一句，對我說：“你才是，忽然說這么可愛的話，受不了，心跳好快。”

    我：“……謝謝？”

    “這點也好可愛，無論說什么都好可愛?？偸菍ξ倚σ埠每蓯邸Ｐ呐K好痛苦，遲早有一天我的死因會是被公主殿下可愛死掉哦？”

    哇已經(jīng)入戲在演起來了嗎？我也不會認(rèn)輸?shù)模?/br>
    “啊對不起——！”

    “完全沒在反省啊你，不是在偷笑嗎？！”

    “可是因為悠仁生氣的樣子也很可愛啊。”

    ——“該出發(fā)的時間了吧?！?/br>
    伏黑惠忽然有些生硬地打斷我們倆。

    我看了下時間，的確快到九點了，于是和悠仁笑了笑。對著鏡頭揮了揮手，邁步爬上單人船。

    可憐的公主即將被放逐，找到她，被公主獻(xiàn)上香吻的騎士又是哪一位呢？

    “快點來救我哦，騎士先生！”我雙手繞過頭頂，對岸邊漸漸縮小的兩個人影比了個心，看到這個，他們似乎立刻躁動起來。

    單人船在馬達(dá)的驅(qū)動下飛快駛向海中央，我在海風(fēng)中抱膝蹲坐下來，心想紗裙雖然仙氣飄飄，但夜間寒風(fēng)凜冽，胳膊好冷，應(yīng)該披件外套出來的。

    正想著，就在船頭發(fā)現(xiàn)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

    這是什么？

    彈幕此刻已經(jīng)驚嘆了十分鐘直播平臺的神奇黑科技。據(jù)說采用了最先進(jìn)的色彩補充算法，即使在黑夜，直播間的畫面也十分清晰，能夠看到人物的行動和表情，而不是黑漆漆一片。

    ［好清楚?。∥叶寄芸吹絤eimei的睫毛，這錢花得還挺值］

    ［講話硬氣點，這個房間里的都是花了錢的爸爸］

    ［區(qū)區(qū)這點錢，和meimei的神仙愛情相比，不值一提］

    ［請問你說的這個神仙愛情，是meimei和哪位男嘉賓？］

    ［哈哈哈這什么引戰(zhàn)惡魔難題，我看馬上有十個人回答你十一個答案］

    ［當(dāng)然是和我們惠?。?/br>
    ［悠仁］

    ［夾心餅干才是最香的！］

    ［就我一個人磕meimei獨美嗎？］

    ［抱走我崽，悠仁還是個寶寶，我們不約］

    ［哈哈證明現(xiàn)場］

    ［好了好了再聊真的要吵起來了，我們看看meimei撿起了什么］

    ［這題我會，是惠趁meimei不注意把臂彎挽著的一件自己大衣丟到船上了］

    ［伏黑惠好好的放自己衣服干什么？］

    ［呃……有沒有人注意到meimei在發(fā)抖？］

    ［該不會是冷的吧？雖然現(xiàn)在是夏季，但是入夜海上很冷，更別說船速度這么快，海風(fēng)應(yīng)該很大］

    ［節(jié)目組就這么對我們meimei？？??！我今晚就提刀暗殺總編導(dǎo)］

    ［這是個臨時企劃吧？從彈通知到實行就叁四個小時，肯定有很多疏漏。雖然道理上說得通，但meimei看起來太慘了，那么小一只蜷起來瑟瑟發(fā)抖，還穿的是抹胸裙，看著就冷死了］

    ［等一下？姐妹們，那么多工作人員都沒發(fā)現(xiàn)的細(xì)節(jié)，伏黑惠不僅發(fā)現(xiàn)了，還默不作聲給meimei帶上了保暖的衣服？我怎么感覺磕到了］

    ［伏黑惠，寧愿一聲不吭放衣服，也不好意思開口提醒meimei今晚很冷的男人。在打開箱子之前，你也不知道箱子里的伏黑惠這回支棱起來沒有，我愿稱之為薛定諤的磕到了］

    ［笑死，好了好了伏黑惠，大家已經(jīng)知道你是什么人設(shè)了］

    ［meimei披上衣服了］

    ［啊，男友大衣，被裹起來的meimei沒在發(fā)抖了?？雌饋砗门停瑡尫郯残牧恕?/br>
    ［怎么看著好糟糕，和meimei一比，惠也太大了，我是說大衣］

    ［什么太大？］

    ［剛剛是不是開過去一輛車？］

    “衣服上這個味道……是惠？”

    “好大啊。根本塞不進(jìn)去……”

    ［？？??！我聽到了什么］

    ［瞳孔地震］

    ［meimei你不要親自開車啊啊救命??！你還是個寶寶啊?。。?/br>
    ［已經(jīng)到年齡了，可以了］

    ［可以什么？詳細(xì)說說，我不缺這點流量］

    ［呃……我是今晚看了剪輯版光速入坑的新人，請問直播版車速一直這么快嗎？這兩天仿佛錯過了很多］

    ［居然有新人，新人磕什么CP？］

    ［還不確定，都挺香的］

    ［新人喜歡車速快的嗎？看看我們惠，指路CP論壇→鏈接，別的不說，搞○這方面我們還是有保證的］

    ［新人一看就是那種事業(yè)心極強(qiáng)的精英，你一定會對我們悠仁感興趣，論壇剛建好，今天入坑還可以拿限定小老虎嗅薔薇花頭像框→鏈接］

    ［路別走窄了年輕人，為什么要做選擇題，我們成年人就是全都要，看看夾心餅干，叁人貼貼，專屬于成年人的快樂。還有今天下午新鮮出爐的驚天巨糖，包甜包刺激→鏈接］

    ［草，你們太熱情了別嚇跑新人］

    ［聊點別的吧，你們覺得誰會第一個找到meimei？］

    我覺得有點無聊。

    裹上惠的大衣之后，體表溫度終于維持在正常，體溫不再流失，呼出的水汽在夜晚的寒風(fēng)中迅速凝結(jié)成白色水霧，轉(zhuǎn)瞬即逝。

    船駛離岸邊有段距離后，速度便放緩。我得以有空閑欣賞夜景，海浪嘩啦嘩啦的聲音，風(fēng)吹過耳邊的低語，星星無聲的閃爍。

    只是呆坐著等待被拯救不是太無趣了嗎？等到船徹底停下來，隨波逐流的時候，我趴在船邊，隨口和直播間的觀眾聊些閑事，用手劃過海面，冰涼涼的海水從指縫間穿過去，這里的水質(zhì)清澈，能夠瞧見海面下飛快游過的黑影。

    在沒有導(dǎo)航，也沒有任何提示，只是給出“找到被流放的公主”這一個提示的前提下，真的有人能在黑夜的蒼茫大海中，找到這一艘渺小孤單的船嗎？

    船咯噔一下撞到什么，徹底停住了。

    我心里有不好的預(yù)感，立刻起身將船底的雜物掀開。糟了，不知是哪里的暗礁，船被撞開一條裂縫。

    “喂喂，能聽到嗎？”我對麥克風(fēng)說，把領(lǐng)口別的微型攝像頭湊近汩汩流水的裂口，還有心情開個玩笑，“抱歉抱歉，騎士先生們，公主這回要獨自逃走了。”

    節(jié)目組那里亂成一鍋粥，我用不知道哪里翻來的生銹刀片把裙子上多余的白紗都快割完的同時，才發(fā)來消息。

    因為【夜間心動大挑戰(zhàn)】是臨時策劃出來的任務(wù)，使用了點特殊手段才快速通過審批，安全預(yù)案的文件根本沒做，如果沒出事，自然能糊弄過去，皆大歡喜。

    可現(xiàn)在，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出現(xiàn)了。

    直播幾乎是立刻炸開了，趨勢熱度一路上升。一大部分人忙于公關(guān)，只臨時發(fā)給我一份地圖和航向說明，告訴我救援船已經(jīng)在路上了。

    新時代獨立自主公主，就是要學(xué)會自救呢！

    單人船本就狹窄，即使我用大衣堵住了裂縫，水依舊迅速漫到我的小腿。

    我對著月光艱難輸入那邊提供過來安全密鑰，啟動發(fā)動機(jī)，終于發(fā)現(xiàn)一個可怕的事實：我，不會開船啊。

    新時代公主獨立自主的生涯剛開始就慘遭滑鐵盧。

    “喂喂？在嗎？可以發(fā)一份新手開船指南過來嗎？”

    開開玩笑，只不過是調(diào)整我自己緊張到不行的心態(tài)。如果真的要等節(jié)目組救援，等他們回復(fù)的時間，我就要被淹死在船上了。

    我把麥克風(fēng)按下，一邊在黑暗中困難地辨認(rèn)導(dǎo)航圖，一邊憑著感覺亂按，單人船在海面上打轉(zhuǎn)了幾十秒，歪歪扭扭朝我想要的方向突突駛?cè)ァ?/br>
    與此同時，接到通知【夜間心動大挑戰(zhàn)】臨時結(jié)束的兩位男嘉賓愣在當(dāng)場。

    他們倆對視一眼。無形的默契。

    “意外事故？”伏黑惠問，嘴角死死抿住。

    “船進(jìn)水了？”虎杖悠仁重復(fù)那邊工作人員的話，猛地閉上嘴。

    空氣里一股叫人脊背發(fā)寒的沉默。

    只有海浪嘩啦的聲音。

    令人窒息的氛圍中，最先響起的是伏黑惠的聲音。

    “立刻、馬上、把她的位置發(fā)過來?！?/br>
    他的聲音竭力維持冷靜。

    “可是——”那邊的人還在安撫。

    “……”

    伏黑惠什么也聽不見了，他在喘息，牙齒咯咯作響。

    眼前一陣黑過一陣。

    總是、總是電話……電波那頭輕飄飄的一句話，判定了所有他在乎的人的生死。

    因為害怕而緊繃、幾乎抻平到最頂點。脆弱的精神擰成細(xì)線，在崩潰失控邊緣。

    他不能再失去更多了，他總是失去重要的人，一直溫柔笑著的mama，即使年幼的他哭著不停說不要走，也還是變成了一塊小小的、冷冰冰的墓碑。

    繼母帶來的、很討厭的、只會管教他不要打架的津美紀(jì)jiejie，因為某個怪病躺在病床上叁年有余，只能隔數(shù)月間歇性恢復(fù)意識，隨后又陷入漫長沉睡。

    為了jiejie的醫(yī)藥費，他被迫放棄了伏黑這個姓氏，跟隨并不熟悉、從沒有一天盡到過責(zé)任的父親認(rèn)回禪院家。

    那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中途認(rèn)回的陌生父子將會繼承未來的禪院家，那些被奪了果子的人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但至少他還能和她說說話。那些溫暖的話語和笑容通過電波傳來，那是他僅有的精神支柱。

    現(xiàn)如今，電波也將帶走她，他連最后的、最重要的人也要失去了。

    他感到?jīng)]頂?shù)目酀Ｋ杆賹⑺鐢?，絕望與痛苦的濃黑稠液死死裹住他的口鼻，無法呼吸。

    他感到恐慌、畏懼、懷疑，對失去的抗拒、憤怒、懦弱，黑色負(fù)面的情緒纏繞他周身，令他動彈不得、麻痹知覺、五感錯亂。

    他感到痛苦；他感到迷惘；他感到命運無聲的嘲弄……

    他感到——愛。

    冰冷的恐懼與潮熱的愛幾乎同時襲來，來勢洶洶，潮涌不決。

    他猛地喘了一大口氣，從黑色的稠液中浮出。

    船徹底被淹沒的前一秒，我套上救生圈，深吸一口氣，看準(zhǔn)時機(jī)，跳進(jìn)海里，這里離導(dǎo)航圖上畫好的救援點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我不知道我能否游到那里，在和悠仁夸下?？诘哪菚r，我并沒有夜游的經(jīng)驗。不清楚野外的海洋，竟然如此寒冷。

    體溫迅速失去，我瑟瑟發(fā)抖，嗆了幾大口咸澀海水，咳得滿臉眼淚，無比懷念那件隨著沉船一起落入海里的大衣，那裹起來真的很暖和。

    更糟的是，我的右腿似乎抽筋了。

    麥克風(fēng)進(jìn)了水，那邊已經(jīng)聽不到我的聲音，衛(wèi)星定位器在船身上，如果我離開船太遠(yuǎn)，節(jié)目組將會失去我的定位。而我并不確定救援船能否開到這里。

    不會吧不會吧，我心里沉甸甸的，演戲時雖然也不是沒有出過意外，可這還是我第一次距離死亡這么近過。

    隨著體溫迅速流失，意識也昏昏沉沉起來。我一會兒想起別墅里養(yǎng)的盆栽該澆水了，一會兒又想起經(jīng)紀(jì)人說給你找了個肯定能爆的戀愛綜藝興奮得滿臉油光，一會兒又是惠安靜的樣子，每次我投注視線，總能捕捉到他急匆匆收回的目光。

    他總是沉默地注視著我，沒有表情。讓我不知道我這樣湊上去自說自話、追逐著要和他做朋友，有沒有給他造成困擾。

    我出發(fā)前，還沒有和惠說過話。他會不會難過呢？

    我迷迷糊糊地想，感到困意和些微后悔迅速襲來。

    我快要睡過去了。很快、很快……海水也不再冰涼徹骨，反而像母親溫柔的懷抱，起伏波瀾，包裹著我，搖搖晃晃就像搖籃，我感到安心、喜悅、寧靜和溫暖。

    mama溫柔的懷里，永遠(yuǎn)是可以安心入睡的地方。

    晚安。

    ——我被什么人抱住了。

    力氣之大，幾乎叫人痛苦。

    困意宛如潮水褪去一些，我睜開眼睛，疲憊困倦地看著眼前打擾我入睡的一切。

    他的手臂濕漉漉又guntang，像是烙鐵一般捆住我。

    我感到隔了一層厚重紗幔似的迷惑，觸感和反應(yīng)都變得緩慢生銹，提不起一絲勁。遲鈍的大腦運轉(zhuǎn)了好久，才認(rèn)出黑發(fā)藍(lán)眼的少年，是我的多年好友。

    “惠？”

    我嘴唇動了動，喊他的名字，卻只聽到?jīng)]比幼貓哀鳴高出多少的嗚咽。

    好奇怪，為什么我的聲音這樣小。

    “我好困，惠……”我抱怨。

    我連自己都聽不清我在說什么，那實在太低太輕，宛如瀕死前的囈語，惠卻一下子激動起來。整個人都難以遏制地劇烈顫抖著。手抓得我身體好痛。

    “別睡……求你……”聲音輕顫，幾不可聞。

    無望地祈求不可能的事，漂亮的臉上濕漉漉的，惠是在哭嗎？

    “別離開我……”

    脆弱易碎的表情，悲哀絕望的哽咽。他發(fā)出溺水般的聲音。

    一切都像是隔了沉重的水面?zhèn)鱽?，我宛如海底的游魚，好奇地張望海面上的事物，可透過水，聲音、圖像、觸感，都扭曲失真。

    我好想睡過去，一點力氣也沒有。

    他絕望地看著我。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惠。

    我們認(rèn)識五年，我見過他初中時被人叫“伏黑哥”的桀驁不馴模樣；我見過他生病發(fā)燒躺在床上，脆弱敏感的模樣；我見過他憤怒；我見過他煩惱；我見過他尷尬地拒絕女生的情書。

    我見過伏黑惠許多面。我們認(rèn)識那樣久了。

    可我沒有見過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看上去很——我想到一個詞。

    瘋狂。

    冷靜與癲狂，寒冰與烈火，兩種特質(zhì)矛盾地同時出現(xiàn)。

    幾乎有冰冷的火焰在他藍(lán)幽幽的眼睛深處燃燒。

    這讓我感到害怕。

    “惠……”我困倦地喊他，嘴唇因寒冷而麻痹，身體已經(jīng)沒有一絲熱度。

    混合著咸澀的海水，他忽然用力吻了上來。

    在挽留重要的人這件事上，伏黑惠已經(jīng)失敗過許多次。他總是被丟下、被離開、被迫看著別人背影的那一個。

    這一次，他絕不會讓這一切再度發(fā)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