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兩人隔日果然各過各的，弄蝶依然一個人呆在房里。她本來打算好了，道長便是她的終身依靠，可經(jīng)過昨夜之后，哪里還會再癡心妄想。

    終究要回苗疆的，沒有了“金旌蛉”，她拿什么和“毒蛇”抗衡？既然他這么想要她，不如干脆就嫁了他算了，何必再受漲乳的痛苦？

    弄蝶心口緊緊揪住，她從不會有這種自暴自棄的念頭，寨中的人都笑她是驕傲美麗的孔雀，如今怎會失去了本性？

    心煩意亂間聽到外面?zhèn)鱽砹藙⑸┳邮煜さ穆曇?，有些吵鬧，不過她并沒有理睬。

    過了幾刻鐘，房門被敲響，她還是沒有應(yīng)聲。

    聆言算摸著那屋內(nèi)的炭該是燒完了，沒有了劉嫂子，不得不推開一些門縫查看，火盆果真漆黑一片。他喊了聲進來換炭，隔了一刻鐘才重新推門進去。

    入眼是弄蝶卷住被子，坐在床邊發(fā)呆，連他進來也不理會。

    聆言抬進來一筐黑炭，用鐵鑷子挑開覆蓋在火盆最上面的灰燼，露出下面未熄滅的火星子，把新的黑炭添加進去。

    做完這一切，床邊的小人兒還是面無表情，他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印象中不是熱情可愛便是靈動俏然的神情，伴著一張伶牙俐齒，很難不讓人記住。

    “小蝶，你的身子還難受？”

    弄蝶了無興致，也沒注意他換了個稱呼?！案郧耙粯?。”

    弄蝶不跟他主動說些話，聆言也不知該怎么開口。

    她微微抬眸瞧他，“你有話想跟我說？”

    聆言斟酌著道：“劉嫂子方才來請辭，并讓我替你表達歉意?！?/br>
    弄蝶心如明鏡，接口道：“你是想指責(zé)我為什么打破劉嫂子的頭，嚇走了她嗎？”

    聆言聽出她不善的語氣，夾身其中尤其難為，“貧道并非此意，我想跟你商量泓然的奶娘安排。近日在縣城內(nèi)替泓然物色了不少人家，皆是不甚適合，泓然眼下還是缺一位奶娘。你認為給泓然再找一位奶娘進門或者讓泓然暫且住進奶娘家中比較合適？”

    這問的像是她故意逼走了奶娘，容不下奶娘似的，弄蝶涼涼的道：“我覺得把房子賣了，然后你帶著泓然往別的地方走走，興許就找到合適的了?！?/br>
    “此法不得行，你的身子并不適宜奔波勞?！?/br>
    “我沒說過要跟著你們?nèi)?，我有我自己的去處。?/br>
    “貧道說過會直至治好你的病為止，況且我們剛成了親。”

    弄蝶漫不經(jīng)心的道：“你先帶泓然找到人家再回來治我的病也不遲，橫豎不知驅(qū)到何年何日，我倒不想每次都牽連了道長?！?/br>
    聆言盯著她，不明白她一夜之間為何態(tài)度改變這么大，果真女人心海底針，良久嘆息道：“小蝶，你是在說之前在村子里我們被人趕走嗎？”

    “嗯……記得可清楚了……”弄蝶說出當(dāng)時藏到現(xiàn)在的耿耿于懷，“道長覺得我是個負累便不出現(xiàn)，可惜后來還是因為泓然仍需要我這名奶娘而不得回頭來尋?！?/br>
    聆言驚訝極了，“你怎會如此認為，只怪貧道當(dāng)時沒有說清楚?！?/br>
    “世間最難停止的便是謠言，此事因貧道而招人口實，若我走了便能平息干戈。”

    “今日我們成親，就是為了避免日后再有那種事情發(fā)生。當(dāng)日沒有立場替你解圍，如今便容不下旁人欺凌?！?/br>
    弄蝶根本想不到成親的背后還有這么一層意味，心頭那顆刺原來是一場誤會，就連給泓然找乳娘都要顧及她的感受。他又何苦如此周到的為她盤算，左右不過萍水相逢！

    雖然道長一直以來對她極好，可她再也不敢想入非非，只當(dāng)自己是個閑人。“往后什么事依然由道長作主吧，我不會有任何意見的?！?/br>
    泓然最后還是被送至新的乳娘家中安頓，聆言新招了一位粗壯樸實的中年農(nóng)婦趙大嬸來看顧她?；蛟S是道長對屋內(nèi)有個年輕女人不自在吧，偏她是個例外而已。

    兩人的關(guān)系明了之后，弄蝶最怕的便是每隔兩日一次的療傷了，今天剛好遇上了。午飯剛用完，弄蝶便在床上試著替自己運功療傷，可是自己功法與道長的大不同，非但對陰毒毫無作用，反而還弄得自己更加筋疲力竭。

    腹部今日總是有些隱隱鈍痛，這種感覺是她之前并沒有試過的，腿間的濡濕提醒她，這是月事來了。

    晚間趙大嬸進門收拾碗筷，卻見桌上的飯菜還是完整的。她趕忙走到床邊查看，床上的人兒雙目緊閉，眉頭痛苦的皺著，臉色蒼白到極點。“哎，夫人，你怎么了？”

    趙大嬸伸手放在她的頭頂，沒有預(yù)想中的發(fā)燙，反而凍得嚇人?！胺蛉?，你生病了？”

    弄蝶張開眼，難以開口，痛得想把腹中的血rou全剜出來。她從未試過痛經(jīng)，月事準時而無礙，此番折騰加之身子本就虛弱，真的半條命都快沒了。

    趙大嬸匆匆走出去，隔了半刻聆言的身影打開門，徑直往床邊來。

    在聆言的詢問下，弄蝶才有氣無力的道出緣由。

    同是女人的趙大嬸并不認為痛經(jīng)有什么大不了，她生完孩子還要下地干活呢。黑黝黝的老臉一紅，這是人家婦人的隱私之事，自己卻魯莽的把男人喊來，真是晦氣！

    幸虧這老爺并未責(zé)怪，她尷尬的說去廚房弄些湯子來。

    聆言在床邊就這么看著她，愛莫能助，便說：“你如今這般光景，今晚是不能再進行運功療傷了，若是身子好了告知貧道一聲?！闭f完，竟是轉(zhuǎn)身就走了。

    弄蝶無處發(fā)泄，哪里會讓這個罪魁禍首一走了之，又氣又急的喊出來：“你就這么不負責(zé)任！”

    聆言不明所以的回頭看她，怎么連女人的月事都要他負責(zé)了？“貧道可是有錯漏之處？”

    生理期的女性連火氣都重上幾斤，虛弱如螞蟻的弄蝶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抓起藤枕一把砸到聆言身上。“你覺得自己很無辜嗎！”

    聆言一頭霧水的接住枕頭，走到床邊又給她重新放下。這個舉動不做還好，一做更是讓弄蝶那蔟火苗燒得愈加旺盛。他對一個只是死物的枕頭尚且關(guān)注，對待如此難受的自己卻不管不顧。

    弄蝶坐起來抓住他的雙臂，訴苦道：“我的身子從小到大沒生過大病，小病更是用十個指頭都數(shù)得出來，如果不是這陰毒害我，我怎會痛成這樣！”

    聆言雙臂展開扶著她，弄蝶不自覺的依附著他結(jié)實的手臂，慢慢的便整個人都靠了過去，冰冷的身子窩在他溫?zé)岬男靥派衔目蘖顺鰜?。身體眼看著一次比一次糟糕，舊病未愈新病又至，她一個人已經(jīng)胡思亂想了一個下午，正慌得無邊無際。聆言的驟然出現(xiàn)如同暗室逢燈，不是指意他能緩解半分疼痛，而是心靈上更加需要慰藉。

    “那……”聆言這才明白她不是在無理取鬧，一時忘記她緊緊貼住自己，只是在苦思對策。“貧道去請個大夫？”他對女人這方面空白得如同一張宣紙，這回還要對付女人的月事，更加是無計可施。

    “嗚嗚嗚嗚……我哪知道，我未試過這樣痛的，都怪你……”弄蝶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女，自然也不懂如何處理。

    那趙大嬸捧住一小瓦盆紅湯打開門，在門外剛好聽到聆言說去請個大夫，進來后便邊走邊嘮叨：“老爺呀不要怪我多嘴，這種事情請了大夫也是不起作用。還是得讓夫人調(diào)理好身子才是治本，我兒媳婦坐月子受了涼，每回都這般周身冰冷。夫人想必也是月子里著了病，明日我去醫(yī)館抓些補血補氣的藥，平日里注意保暖，夫人身子便好起來了……”

    弄蝶在九月天放置著那么大的火盆，剛好看到泓然被抱走，趙大嬸便以為這般怪異是在坐月子，心地淳樸的農(nóng)家人沒有往更深處的詭異去想。

    “那勞煩趙大嬸照顧內(nèi)人，貧……我先出……”話都沒有說完，懷內(nèi)的小人兒雙手盤到他的腰上，讓聆言怔在當(dāng)下。

    那趙大嬸放下紅湯，叮囑了兩聲，便識趣的走出去。

    弄蝶把他寬大的手掌牽引到腹部，“我受不了了，你幫我揉揉？”

    他周身火熱，身上的道袍進來的半個時辰早就濕透，偏是她的身體像是冰窖一般，這種感受便分外明顯。想起之前運功療傷的法子，便來了主意。

    他把弄蝶放平下去，手從寬松的中衣下擺探入，貼住她冰涼滑膩的小腹，問道：“是這處位置么？”

    弄蝶點頭，兩只小手隔著一層衣物按在他的手背上，當(dāng)成了熱手爐。

    聆言用的是給她療傷時的手法，那是純?nèi)坏年杽傊畾?，跟光一樣飽滿溫暖，跟火一樣的炙熱煨燙。

    約莫過了半刻鐘，弄蝶那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腹間的暖流仿佛也流入了心間。

    “果真有效？”

    “我沒那么痛啦?！迸旖遣蛔杂X的彎起來，跟以前那樣溫柔的望著他。

    隨著她的心情放松，聆言也覺得愉悅起來，目光伴著她入眠。睡著的少女眉目如畫，他不自覺的入神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