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頌摸著那銀珠子：“蓮齊jiejie，二老爺平時也會送張姐周姐她們嗎？”

    蓮齊道：“不知道啊。我來的時間不久，和她們也不熟——就算給她們她們也不會說的。”她喜滋滋將珠子也裝進(jìn)了自己的小匣子。

    阮頌道：“蓮齊jiejie，以后還是不要二老爺?shù)臇|西了?？伤腻X不都是老爺給的嗎？這樣老爺知道了，會覺得我們貪心的。”

    蓮齊想了一下：“嗯，這倒也是。就這回——收都收了，也不能退，下回不要了。你趕緊收起來?！?/br>
    阮頌仰臉笑起來：“謝謝蓮齊jiejie?！?/br>
    那天以后，連著好些天，韓費揚都又來了。他一來，阮頌就得忙著做東西。阮頌的手藝很好，來過他們家的客人吃過一次，總是會念念不忘某一樣小點心。

    但說到底，再能干，還只是一個不到十二歲的小姑娘，雖然這大半年看起來是長高長大了一些，但終究還是個大孩子，做點小份量的飲食是可以的，但多點就真的很吃力了。

    這日中午韓費揚才走，晚上又來了。

    他一直靠著哥哥韓費凡過活。據(jù)說當(dāng)年在老家沒錢又傷了腿，最后靠著臉才娶了一個老實女人，這些年一直無兒無女，也沒工作，只靠著韓費凡給錢過日子。

    韓費揚很喜歡阮頌做的小包子，里面有蝦醬和海鮮湯汁，吃起來又鮮又香，一口一個。于是又點名要這個。

    油太燙，炒餡的時候阮頌手上燙了好幾個泡。沒有別的藥，她只能自己挑破了，放出里面的水，胡亂用個葉子敷一下。

    正在忙活，忽然見蓮齊面色有些不安的溜過來，拉著她過去，兩人悄悄走到了大廳旁邊的門后，餐廳有人說話。

    韓費揚正在羨慕哥哥：“我可沒有哥哥這樣好的命。我家那個蠢笨如豬，連個面都煮不好，更別說這樣好吃的東西了。我要是天天能吃就好了?！?/br>
    韓費凡就說：“你天天都過來就是了。這本來也是你家?！?/br>
    韓費揚：“家？有孩子的地方才有家，我都一晃要四十了人了，家里連個蛋都沒有。哥，你說，我是不是對不起咱韓家?！?/br>
    韓費凡：“孩子的事情急不得?！?/br>
    韓費揚：“急不得那大哥還老吃藥老想找醫(yī)生？你兒女雙全了，弟弟可是什么都沒有，你說咱媽要知道該多傷心啊。我想，當(dāng)年要不是媽偷拿所有的錢給哥你出來闖，也不能有現(xiàn)在的日子吧?！?/br>
    他說罷長長嘆了一口氣：“哎，我這一輩子真是作孽啊，小時候生病家里沒多的錢，腳瘸了，大一點去廠子上班，個子不夠，只能墊著腳尖涮瓶子，辛辛苦苦掙的錢我都交給媽，因為媽說給我存著娶媳婦。最后等我好不容易談好一個，你猜怎么著，回家一看，錢都沒有了，一塊錢都沒給我留?！?/br>
    韓費凡放下酒杯，看弟弟：“你到底想說什么？”

    韓費揚嘿嘿一笑：“我就想大哥可憐我，再幫幫我?！?/br>
    韓費凡：“剛剛你說問我要煮飯的小孩子回去養(yǎng)，就是為這個？”

    阮頌心里一緊，手上火燒火燎的泡更痛了，這才知道蓮齊叫她來是為了這個，她轉(zhuǎn)頭看蓮齊，蓮齊將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別出聲。

    韓費揚咋吧咋吧了嘴巴：“有，總比沒有好吧?！?/br>
    韓費凡說：“那么大一個孩子，早就記事了，又是個丫頭，能養(yǎng)熟嗎？”

    韓費揚似乎早有所料：“我知道大哥舍不得——其實我也不是非想要，誰不想要個自己的孩子呢，有那條件，我肯定想要自己的崽啊，只是你看我家那蠢貨能成？實話說，其實我是看上了大哥這里一個人?！彼麎旱土寺曇?。

    但阮頌還是從他的唇形準(zhǔn)確讀出了那個名字。

    蓮齊。

    第4章 扔了吧

    蓮齊早就十四歲往上了，她身段修長，在家里做事不比外面受曬，皮膚也養(yǎng)白了，看起來頗為青春可人。

    這一回韓費凡抿嘴想了一下：“這個我要問晚娜，是她那邊的人。”

    阮頌使勁給蓮齊搖搖頭，蓮齊臉色也白，呆呆站在那里。

    阮頌拉蓮齊的手，兩人躡手躡腳先向房間走去。

    蓮齊表情還有點恍惚，阮頌蹲下來，撅著屁-股將柜子最下面的東西掏出來，里面是她所有的錢。

    “蓮齊jiejie，要不你就走吧。你不要跟這個人走。”

    蓮齊問：“為什么？”

    阮頌說：“我不喜歡他，他的眼睛嚇人?！?/br>
    和那些曾經(jīng)礦區(qū)里面揮動鞭子的人一模一樣，明明含著笑，但是卻像冷血的蛇，死死盯著，仿佛要將人連皮帶骨吃掉，叫人毛骨悚然。

    不像有些人，即使那雙眼睛里是戾氣和冷意，但你知道，他并不會傷害你。

    蓮齊看著阮頌手里的錢，一張一張，零頭碎腦的，這都是她這大半年各種各樣方式甚至賣廢品攢下來的。她知道，這也是阮頌全部的家當(dāng)，是為了有一天想起自己的身世去找父母用的。

    外面的蟬鳴一聲一聲。

    蓮齊茫然說：“可是我能去哪呢？”

    人總是富有忍耐而又心存僥幸的動物，對漸漸逼近的危險對未知的未來，只要沒到最后一刻，總是害怕改變，害怕面對。

    蓮齊說：“好不容易，我現(xiàn)在做事晚娜夫人已經(jīng)不罵我了，上一次還夸我來著。說不定……她也不想我走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