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猝不及防，韓費揚(yáng)有些難堪，更多的是不滿，但最后，他還是笑了一下：“你怎么到這來了？”

    韓其將球桿垂在地上，說：“我父親找你?！?/br>
    韓費揚(yáng)更加驚訝：“真沒想到，你現(xiàn)在竟然真的肯稱他是父親?！?/br>
    韓其看著他道：“二叔不去嗎？說不定有什么好事?！?/br>
    “還是，”他的聲音帶著薄薄的戾氣，“二叔是想他，親自來請你?！?/br>
    韓費揚(yáng)看了他一會，鼻間毫無底氣哼了一聲，心不甘情不愿向前走了。

    韓其這才看了阮頌一眼，她抱著胳膊，手指微微顫抖，看起來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但還能穩(wěn)穩(wěn)站在那里。

    他收回了目光，轉(zhuǎn)身往回走去。

    剛剛走了幾步，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細(xì)碎的腳步聲跟上來，她的聲音仍然干啞顫抖，她似乎掙扎了一下，最后叫出聲的是：“小七爺。”

    韓其側(cè)臉頓住。

    “……謝謝您。”

    少女的頭發(fā)有點亂糟糟的，在月亮下，那張臉白得幾乎像一塊玉，她站在那，低頭伸手在衣服兜里摸了好一會，終于摸出一樣?xùn)|西，捧在手心奉上，仰臉看他。

    “小七爺?！彼雌饋硇⌒囊硪?，帶著不安，“這個是準(zhǔn)備送給您?！甭曇粝窬o張，又像是沖動，和平日的沉靜完全不同，那張臉反而顯得生動可愛起來，叫人看著移不開眼睛，“今天，是張姐她們說今天是您的生日——這個想送給您——”

    “買的？”他問。這個品相是她能負(fù)擔(dān)的禮物。

    阮頌搖頭：“不是的?！?/br>
    “自己做的？”他倒是有些意外了。

    這回她嗯了一聲，垂眸看著那塊玉：“您要是覺得不喜歡……”

    這是一塊玉質(zhì)有些粗糙雕刻出來的佛像，雕刻的是金剛手菩薩，這位菩薩和“三族姓尊”的觀音菩薩和文殊菩薩不同，向來是以力量立于諸佛的。

    仔細(xì)看來，雕像的表面還用砂紙卷拋光過，但因為沒有專業(yè)的工具，看起來仍有點霧蒙蒙，不過就雕刻的功夫來看，是很費心了。

    “雕得還行。”他看了一會說，站在那里，似乎還等著她說什么。

    阮頌這才想到按照南邁的習(xí)俗，所有的生日禮物送出去，都是要帶著親口祝福的。

    但她此刻腦子一片空白。

    想了一下，她雙手合十，垂眸十指觸及眉心，再放到心口，最終借了布施僧人的話道：“希望小七爺一切行愿皆悉滿足，所求皆所愿，所行皆坦途?！?/br>
    韓其道：“是大隨求陀羅尼心咒啊，記得不錯?！彼粗怯?，似乎很隨意的問，“為什么送我禮物？”

    “因為……您是個好人?！彼f著自己也不信的話，垂下了眼睛。在對面強(qiáng)烈的注視下，她感覺自己被對方正在一寸寸看穿。

    這樣的禮物大概是他收到的所有禮物里面最不起眼的一個，卻已經(jīng)是她能拿出手的最昂貴的心意了。

    但沒有人想收到一個帶著滿滿心機(jī)的禮物，欠下一份可有可無的人情。

    更何況，一個小小的玉雕還買不來堂堂韓七爺?shù)娜饲?。也買不到她要的人情。

    她的示好可能在他眼里荒唐可笑甚至自不量力的，她也知道他不是好人。

    可是她需要這么做。就跟張姐說的一樣，她現(xiàn)在需要一個靠山。

    ——或者在韓費揚(yáng)這樣的人渣眼里，她有一個靠山。

    韓其似乎笑了一下，他看起來很意外聽見這樣的評價。

    “禮物不錯。我收下了?！彼f完向前走去。

    阮頌站在原地，指尖冰涼，腳現(xiàn)在還在發(fā)軟，但現(xiàn)在不是發(fā)軟的時候。她一直看著韓其，直到他將那塊玉雕放進(jìn)了兜里，沒有直接扔到地上。

    她才輕輕松了口氣。

    按照南邁的風(fēng)俗，收了禮物，是要回禮的。

    如果……借錢的話。她想了一下數(shù)目，咽了一口口水。

    第16章 驚蟄

    前院響起汽車的聲音，是韓真真踩著點回家了，外間很快響起嬉笑和說話聲，幾個叔伯正被侄女的親昵逗得哈哈笑起來。

    此刻的餐廳里面熱鬧極了，韓真真今天新做了頭發(fā)，又畫了一個美美的妝，刻意放大了眼睛，看起來漂亮了許多，得了許多夸贊，她看起來開心極了。

    晚娜替女兒背書：“今天真真是有個補(bǔ)習(xí)班，所以遲了點，這孩子啊，別的不說，就是學(xué)習(xí)可舍得下力氣。上學(xué)期期末年級十四呢?！?/br>
    阮頌將新做好的長壽面也端了上來，海鮮湯醇厚香濃，一碗面歸根到底就只有一根。

    她將筷子放在筷枕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退下半步。

    她的手背上還有剛剛被抓的痕跡，一道是結(jié)了微紅的血痂，還沒有徹底消退。

    將面放在韓其面前時，注意到他的目光，阮頌立刻收回了手。

    “我下面時帶了手套的。”她很小聲解釋。

    ——不會弄臟面。

    韓其伸出取筷的手微微一頓。

    韓費凡在長桌那邊叫韓其：“小七啊，你以后就住家里怎么樣。一個人在外面也沒個照應(yīng)。你來我身邊做事，叔伯們也都放心了。哎，你不知道，那些外國字看得我頭痛，又不能隨便交給別人……”

    晚娜聽得心慌，心里一急，忍不住插嘴道：“可小七不是說要留學(xué)嗎？”

    這個場面哪里有她說話的份，韓費凡冷眼看她一眼，眼底帶著壓不住的厭煩：“你懂什么？社會的經(jīng)驗和讀書不耽誤，留學(xué)在外面吃喝混日子，能把南邁的人脈關(guān)系留出來嗎？這世道，誰還能規(guī)規(guī)矩矩等著我們?nèi)哪瓴怀?？?/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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