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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外面兩個打手快轉(zhuǎn)過了墻角,正在查看不遠處的水缸,一人還說:“會不會進房了,缸什么都沒有?!?/br> 另一人笑:“誰敢在萬佛里的地盤收韓家要找的人?” 阮頌心一狠,只能退下了圍墻,順著墻角向前跑,縱然她很輕很輕,但還是架不住那圍墻中老頭子一嗓子:“人跑啦!” 荒誕的人性。 阮頌聽見那畫蛇添足落井下石的一聲,想要笑,絕望的笑意剛剛蔓延伴隨更多的是眼淚,她不知道哭什么,此刻追趕的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阮頌只能用力費盡向前挪動,早已麻-痹-的雙腿仿佛沒有知覺,就在這時,忽然聽見轟隆一聲驚雷巨響。 隨著雷聲,整個萬佛里的佛音鐘轟然響起,帶動佛塔的風鈴乍然而動。如同一場浩大的喪鐘。 身后追趕的人頓了一下,阮頌沒有停,最后一刻,終于跑出了那狹窄的小巷。 前面是寬闊筆直的長道。 兩旁的道路聳立著肅穆群像。 阮頌根本看不清道路,她只聽見身后的聲音,嘈雜的聲音遠遠不止是一兩個人。 追上來了嗎?追上來了—— 所以,還是躲不掉了嗎? 她空白的腦海一瞬間想起了很多,想到了屏山的礦山,想到了狹窄的車廂,想到了韓費揚那扔滿骨頭的大廳,然后腳下一滑,她狠狠摔倒在地上。 佛音的余音繚繞。 她撐起上身,雙腳已然無力。 絕望的嗚咽中,她死死咬住了嘴唇。 就在這時。 一個明黃僧袍的男子手持一柄長傘,走過萬佛里的肅穆群像,向她緩步走來。 街道不遠處的喧囂意猶在耳,少女瑟瑟發(fā)抖,模糊的視線中,那個明黃色身影緩步走到了她面前。 她仰起頭,看到了韓其那張英俊而又沉默的臉。 她仰起臉,一雙顫抖的眼睛望向他:“求小七爺幫幫我?!?/br> 雨水落在她臉上,落在她身上,落在她半散開的濕發(fā)上。 他在傘下低下頭,狹長薄情的雙眼看她:“憑什么?” 她才拒絕了他,卻以這樣狼狽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我會……很聽話的?!贝郊t齒白長發(fā)垂肩,濕漉漉的眼睛終緩緩垂下淚來,她潛伏了自己所有的堅持,沙啞的聲音軟若呢喃,帶著微微的顫抖,“若肯援手,當……不惜此身?!?/br> 韓其輕笑,長傘傾斜蓋住她的臉。 天地之間的狂風暴雨一瞬間被隔離開了去。 好像一切都安靜了。 她有一種渾身脫力的無助感,就在這時,他蹲了下來,將手上的傘遞給她,然后一手穿過她的膝彎,一手觸在她腰間,將她打橫報了起來。 按照南邁的規(guī)矩,僧侶是不能觸碰女性的。 所以無論是布施還是化緣,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或者先將食物放在另外的地方。 如果不小心觸碰到了,僧侶便要還俗。 而按照周媽說的,韓其此時出家定慧不過短短幾日。 所以,現(xiàn)在——從他明黃僧衣觸及她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被迫提前結(jié)束了本應至少一年的修持齋戒。再度重回紅塵。 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一群黑衣男人肅列其后,其中幾人上前將一件熨燙筆直的大衣蓋在了韓其的肩膀。然后沉默跟在他身后。 她的嗓子干啞,說不出話,手腳冰冷,手還在微微顫抖。新鮮的疼痛,路上的,從墻上摔下來的,還有稍微陳舊一些的痛——圓臉女仆砸在她肩膀上的淤傷——全部都開始隱隱發(fā)作,愈演愈烈,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努力睜大了眼睛,想看清那追她的人是不是就在前面,可是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出清楚。 只有盛大的雨。 韓其似乎問了她一句什么,她好似什么也沒聽見,微微闔上了眼睛。 男人微微垂眸來看她。 少女微微轉(zhuǎn)過了臉,將臉藏進了他胸口,連同所有的疲倦和恐懼,微弱的呼吸和濕意順著薄薄的僧衣一直浸透到肌膚。她的意識已到了極限,很輕很輕叫了一句:“阿媽,我怕——” 而濕透的身體上零落的雨水順著他的手肘一路向下,漫過冰冷的佛珠,一滴一滴,落在古老的石板上。 發(fā)出微不可聞的滴答聲。 他的目光漸漸暗沉。 八年前,他十三歲。阮頌快十歲。 那時候她是個臟兮兮的毛孩子,她赤腳爬下車時,他正跪在韓家門外。 他最后一次在韓家想讓韓費凡見母親最后一面被拒絕,也是這樣的打雨,那時小小的她,追上來想幫他撐一把傘。他對她說:“滾?!?/br> 八年后,三天之前,他面對她的拒絕,也曾將她趕下車。 但他知道她早晚會回來。他也早就預料到這個結(jié)果。 一切,都按照計劃,他提前結(jié)束定慧、得到了自由,同時獲得了勝利,但似乎和預想的心情并不太一樣。 她的腳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傷,淡淡的紅正從腳踝蔓延到地上。她的手也是。她的肩膀,甚至她的臉。都有細碎的傷口。 他原本薄戾甚至帶著戲謔懲罰的表情微滯,那雙眸的神色明滅漆黑,過了很久,他很輕說了一句,抱歉。 第38章 “你說過,會很聽話的。…… 韓其帶著阮頌回到陳家老宅的當晚,韓費凡就知道了這邊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