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幻幻境品百世(三)
華幽臉色越發(fā)不好看,深深吸了幾口氣長嘆一聲,而后驀然低下頭顱,半響過后竟然露出一絲妖嬈的笑意來道:“三殿下別用激將法,這話雖說讓奴家受了莫大打擊,卻也不一定偏向你!” 龍郯聞言幾乎是惡狠狠盯著華幽,獰然冷哼道:“你弟弟……” 話未說完,華幽便撥了撥發(fā)絲,鳳眼一瞟接口道:“三殿下威脅的太多了,這幾年來殿下以此要挾,次數(shù)多了我卻是有些免疫!” 說著緩緩蹲下身拾起一把染血的長劍握在手中,而后一步步踏著遍地鮮血緩緩走進龍郯,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劍抵在他的胸口。 龍御眼瞼輕微無波的一松,而后緊緊注視著華幽。 “你敢!”龍郯動彈不得之下幾乎是驚駭欲絕的急忙說道。 而旁邊那兒正咬牙想要動彈的王大人,幾乎是著急萬分的喊道:“住手,我告訴你弟弟的情況和地方?!?/br> 華幽手上一頓,讓龍御一行人突然提起了心臟,而龍郯眾人卻是大松了口氣。她眼瞼低垂,披灑的墨發(fā)遮蓋住她眸中思緒。 空氣似乎就在此刻全部凝結,一時間仿佛就連風聲都停止了一般。忽然間眾人便看到華幽驀然咯咯笑起來,而后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肆意張狂,而后竟然是笑得眼角滑下晶瑩,忍不住彎下腰。手中長劍因此而晃動顫抖,嚇得劍下的龍郯緊張不已。 “你瘋了不成?”龍郯咬牙破口罵道。 華幽頓時一下子止住笑意,抬起頭來。披灑的墨發(fā)隱隱遮去了部分面頰,纖長的睫毛還掛著淚水。略顯破敗的衣衫遮不住女子姣好的曼妙身姿,此刻胸口急促起伏間胸前豐盈微然一顫。 “對……我瘋了!”華幽安靜抬眸,直直盯著地上的龍郯,表情如常卻是讓人止不住的發(fā)寒。 龍郯驚駭之下正想出言,卻聽得華幽語氣尖銳說道:“我早就被你們逼瘋了!” 她狠狠一閉眼,止住流出的淚水而后蒼茫,而后一字一頓咬牙開口道:“五年前的事我知道的清清楚楚,知道你是如何栽贓我父親、如何聯(lián)合戶部那群老不死做的假賬。若不是為了弟弟……我何苦于此,做殺父仇人的棋子!” 在場眾人皆是一臉驚詫,卻不想這其中還有這番淵源。龍御眼眸一動,掩住其中的波濤洶涌,皺眉看去。華幽雙手持劍緩緩上移抵在龍郯喉嚨處,銳利的劍尖已然破開皮膚露出一絲殷虹。她眸中一片瘋狂無懼,在龍郯破口大罵、在王大人一行人的威脅誘惑厲聲喊叫中,狠狠一閉眼刺了進去。 隨著戛然而止的呼喊聲,王大人一行人皆是一臉絕望驚駭。她慘白著臉看著還帶著余溫的尸體,男子英武的面龐上還帶著驚恐不敢置信,瞳孔擴大此刻死的不能再死。 華幽仿佛才清醒過來一般,忍不住倒退幾步,手中長劍便發(fā)出沉悶的聲音拔出龍郯喉間。一股熱流驀然濺出來,噴了她一臉。感受到臉頰上的熱度,華幽哐當一聲摔下手中長劍,竟然一下子坐倒在地,顫抖著身軀一副不敢置信的慘白模樣。 龍御松了口氣,而后閉了閉眼方才睜開眼眸道:“既然已經死了,何必再如此模樣!” 華幽驀然一驚轉過頭去,卻見雖然倒在地上無法動彈但男子依舊一副閑庭若是,泰山壓頂不崩于前。她就忽然心涼了一片,而后猛然握緊拳頭摸索到旁邊那把染了龍郯鮮血的長劍。 忽而幽幽問道:“殿下你可有一絲一毫喜歡過我?” 龍御一怔,而后清俊的面上皺起了眉敷衍道:“你先去湖邊小筑拿解藥,此種小事日后再提?!?/br> 華幽只感到好笑不已,胸腔激蕩下只覺得渾身都發(fā)寒。她驀然直直看向龍御道:“這件事想必就不勞煩殿下了,奴家已然知道答案?!?/br> 她搖頭苦笑淚水漣漣般仰頭望天,過了良久才說道:“殿下,看在奴家這兩年服侍你的份上,可否答應奴家一個請求?” 龍御算著城中慶典時辰,隨口道:“你說!” 華幽看出他的不耐煩,不由苦笑道:“想必在您的安排里,奴家已然是個死人。如今三殿下已死,為了解決此事不讓陛下生疑,想必會派出一個替死鬼吧!” “殿下您看,奴家可合適?不僅是真的殺人兇手,更是三殿下的棋子,實在是再好不過了。我只一個請求,望殿下答應救出舍弟,暮幽定然會甘愿受死,并在九泉之下為殿下祈福?!?/br> “你說什么?”龍御愕然擰緊了眉心,斷然道:“別胡來……” 華幽已然站起舉起長劍,對著自己脖頸。冷寒刀鋒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探入心底,她驀然一笑,失去了所有枷鎖與沉重的她頗有一種異樣的絕代風華。染了血液的蒼白臉頰、潑墨般的長發(fā),三種顏色交雜間,一股妖嬈卻又凌遲般的美感便撲面而來。 “住手!”龍御忽然急促出聲,不能動彈的身軀一片僵硬掙扎。 而此時華幽手中長劍已然劃破喉間,隨著長劍哐當清脆落地,曼妙的身影已然化作一只翩翩蝴蝶幾個踉蹌就跌落在地,喉間鮮血急促一股股涌出,染紅了龍御的眼眸。 華幽忽然感到渾身冰涼,連忙睜開眼卻看到自己竟然身處在一片泥土砌成的房間中,屋中家徒四壁。搖搖欲墜的木桌上放著兩只缺口破碗。而她身上蓋著一床打了補丁的破棉被,從破敗的窗口上望去,一片天寒地凍的呼嘯寒風直直灌入,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是哪里? 她幾乎迷茫一片,自己不是死了嗎? 她頭痛的捂住臉,卻發(fā)現(xiàn)抬起的手腕竟然如雞爪般瘦小,看模樣不僅營養(yǎng)不良還是個十歲不到的丫頭片子。 華幽驟然一驚! 不對,自己沒死,死的是暮幽……不是她! 不對……她就是暮幽…… 那華幽是誰? 華幽就是她啊,那暮幽又是誰? 她腦袋一片混亂不堪,幾乎是攪成一片漿糊讓她糾結疼痛不已。就在這時一股陌生的記憶傳入腦海,八歲鄉(xiāng)下孩童的記憶忽然就占據了上風。床上的瘦弱丫頭炸了眨眼,忽而便恢復了往常模樣。 “大丫,還不快起來!”隨著大嗓門兒一般的女聲叫喊,薄薄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探出一個普通的中年鄉(xiāng)下婦女,穿著一身打了補丁的灰布衣裳,頭發(fā)用頭巾隨意一包,此刻挽著袖子雙手紅彤彤的還滴著水。 “哎,阿娘我就起!”大丫連忙應道急忙起床。 何氏抹了把頭上的汗水道:“去提一桶水來燒開,你爹待會兒回來要用。把雞架子移進屋子里,照看好弟弟meimei?!?/br> 大丫匆匆穿上棉衣脆生應是,套上鞋子就一溜煙沖出了房間。 后面何氏不由罵道:“作死啊,跑這么快有狗追不成?!?/br> 大丫吐吐舌頭,暗自做了個鬼臉麻利的提起木桶去走出院子。一股寒栗的風霜迎面而來讓她不由間打了個冷戰(zhàn),跺了跺腳往雙手哈了幾口氣,踏著薄薄的一層雪地走到院子旁邊的角落里。掀開井蓋,往下一瞧才松了口氣小聲道:“還好沒結冰,不然就慘了!” 說著麻利的套上繩子放下木桶,使勁轉動木輪廢了許多力氣才拉起來半桶冰水。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倒出水之后飛快的拖著木桶往灶房去。直到墊著矮凳把水嘩啦倒進鍋里,她才氣喘吁吁坐到灶前。往黑漆漆洞口一看,摸了摸外壁還是熱的,拿起火鉗在灶里扒拉了幾下,直到看到火星蔓延才塞了兩把干草進去。 而后又塞了幾根木材堵住洞口,蓋上鍋蓋抹了把汗就聽到肚子咕嚕兒一聲響起。捏了捏干癟的肚子,大丫晶亮亮的眼珠子看向灶頭上溫著的一碗窩頭,不由吞了吞口水,發(fā)覺肚子越來越餓了。 使勁幾下才挪開目光,就聽到何氏喊道:“大丫弟弟哭了,還不快去哄著!” 她戀戀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大聲應道,而后飛快跑出了灶房進入何事的屋子。這屋子如今燒了炕倒是比她那間暖和些,連忙抱起床上哭鬧不止的小娃娃哄了半響,卻又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jiejie我餓?!?/br> 大丫低頭一看,一邊拍著懷中娃娃,一邊小聲猶豫道:“你乖些,再過兩個時辰就吃飯了,大姐待會兒給你舀一碗米湯喝。” 不過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同大丫一般面黃肌瘦,吞了吞口水道:“灶頭上有吃的?!?/br> 大丫連忙堵住她嘴罵道:“要是讓娘聽到了有你好受的,那可是留給爹的?!?/br> 二丫委屈的扁嘴:“為什么我們沒有飯吃,我要吃飯我餓。” 大丫嘆口氣,看了看懷中白白胖胖的娃娃道:“哪家丫頭早上有飯吃的,中午沒餓著你就是好的,去看看灶頭水燒好沒有?” 當天中午王富貴踏著一身風霜走進屋里,洗了個熱水澡之后才坐到桌邊,拿起一個窩頭咬了口道:“今年雪倒是落得快,冷的人都冰僵僵的。” 何氏抱著兒子哄著吃了幾口奶,聽到不由說道:“今年的糧食還沒存好,地窖里的咸菜也沒做好今年可怎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