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與“上等兵”此時也無法顧及太多，瘋狂地向同伴們揮著手，喊叫著。

    但這種詭異的雨水根本就是無孔不入，何況很多人都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被雨水無聲無息地腐蝕了臉部，頭顱，即刻斃命——偽裝成當?shù)厝松縿颖﹣y的雇傭兵中有發(fā)覺不對的，雖然及時地護住了頭臉，卻不慎讓自己赤裸著的腳背與足踝潰爛的不成樣子，他們雖然和“上尉”一樣剜去了腐爛的皮rou，但速度毫無疑問的下降了很多。

    雨絲開始密集起來。

    往集合點奔跑的雇傭兵們不再去攙扶倒地的同伴，而是在他的致命處開一槍，免得他們慢慢腐爛而死——最后連這一槍也來不及了，這種雨水并不會腐蝕金屬，玻璃，塑膠，甚至樹葉也沒有受到損傷，卻像真正的雨水那樣會滲透進來，幾個逃進了飛機內(nèi)的雇傭兵在同伴的協(xié)助下脫下衣服的時候，大片糜爛的背脊居然彌漫著死尸才有的臭味。他們還算是幸運的，因為有很多人即便逃進了飛機，也難免終生殘疾或者一死——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進行的截肢手術(shù)不能完全的避免感染和失血。

    集合時間到了。

    “走！”

    “上尉”吼叫著發(fā)出了命令，他根本不去看機艙里的情形，免得自己被那種可怕而凄慘的情形所影響，造成判斷失誤……他們這次損失得夠多了。

    如果還能活著，第一件事情就是搞清楚這鬼玩意兒是什么？第二件事情就是找到罪魁禍首——會有很多國家對這個“武器”感興趣的——他不會免費工作。

    他陰沉地想。

    殷紅的雨水占據(jù)了天與地之間所有的空隙，“上尉”凝視著這一切的眼睛，也是鮮紅的。

    ***

    小女孩的呼吸變得若有若無，嘴唇青紫，心跳緩慢，隨行的使館武官準備進行急救，卻被亞利克斯拒絕了。

    亞利克斯向擔心的眾人舉了舉手，表示沒問題，然后安靜地俯下身去，將自己的前額貼上那個流血的額頭。

    血色識海內(nèi)映射著神祗的本相，人類女子的外形，面貌扭曲而猙獰，青黑色的皮膚，暴凸的眼睛，吐出垂到胸前的血紅色舌頭，四條手臂抓握著不同的武器，另外兩只手在胸前合十。全身赤.裸，只在腰間懸掛著血繩穿連起的骷髏頭骨，按照人類的審美觀來看，那個傳說中的第二選擇很難成立。

    巫妖無比欣慰，借著鏡子一樣的斧頭表面，他可以欣賞到自己依然雪白干凈的骨頭架子。

    沒有絲毫改變，這很好。

    “那么，您的想法是否改變了呢？庫巴哈爾，您要回到丹加嗎？現(xiàn)在的丹加民眾應(yīng)當是您最為虔誠的信徒了。”

    “與此無關(guān)。”庫巴哈爾慢吞吞地說道：“我守護他們，離開他們，賜福他們，降禍于他們……拯救他們不是為了讓他們信仰我?！彼p輕打擊了一下武器，驕傲地抬起頭：“我愿意這樣做而已……我并不想得到什么。”

    在千年之前，她也是這樣對丹加的國王說的——可惜人類欲壑難填，他們需要可以掌控的力量，而不是來去自由的神祗。

    “我曾經(jīng)，很喜歡人類，現(xiàn)在……也是一樣?！?/br>
    巫妖的上下齒列干脆利落地敲擊了一下，類似于人類的“嘖”。

    “外來者，不死者，”庫巴哈爾像看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那樣無奈而溫柔地搖搖頭，開始緩緩下沉——：“我將要沉睡了，我不會再回應(yīng)任何一個信徒的呼喚，我的力量，你盡可以拿去使用，但是……你要記得?！彼冻鲆粋€猙獰的微笑：“這是一個神用來守護一個國家的力量，你要謹慎?！?/br>
    ……

    亞利克斯睜開了眼睛，雖然剛才的行為略有些冒險，但可以說是非常值得，畢竟這個低魔位面的神祗，他之前可以說是一無所知。而現(xiàn)在，至少可以說是接觸到了一個淺淺的表層——他有足夠的耐心與時間將其研究透徹——維爾德格的手還搭在他的肩膀上，巫妖向自己的死靈騎士點點頭——一切都很好，沒問題。

    “我以為你不是個自找麻煩的家伙?！彼漓`騎士的聲音不是以耳蝸，而是以靈魂聽取時，也是這么的縹緲悠長。

    “……當代價足夠時，地精也能成為巨龍?！蔽籽臐M意足，當然不會把死靈騎士的小小不敬放在心上。他懷抱里的小姑娘稍微掙扎了一下，呼吸恢復(fù)了正常，眼睛和額頭中間的傷口也不再流血，后者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起來，變成一條細線。

    人類幼童的身體溫熱而柔軟，誰能想得到這個脆弱的存在中沉睡著一個真正的女神？

    血雨不知什么時候停止了，駕駛員歡呼了一聲，人們從窗口望出去，已經(jīng)看到了撒丁。

    他們的國家。

    云層散開，金色的陽光照耀著世間萬物，即便身在機艙，也能感受到那份溫暖。

    “這個，你打算怎么辦？”維爾德格捏了捏孩子逐漸紅潤起來的小臉，第一次看見小女神的時候，他就想這么干了，又小又圓的白面包，還一臉煦德式的嚴肅，好可愛，好可愛……

    “這個啊，和所有正常的人類孩子那樣，走路，吃飯，讀書，游戲……”巫妖也惡劣地捏捏小女神另一側(cè)的臉頰，這算是額外贈品，既然你那么喜歡人類，庫巴哈爾，至少你的化身，可以如同任何一個普通的人類那樣生活下去。雖然這樣做，那顆綠松石的力量會大打折扣，但守護一個國家……我并沒有那種需要呢。

    好好睡吧，女神，希望你有個好夢。

    ***

    “軍役？”朗巴爾夫人放下了手里的小詩集：“請原諒，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在這方面多加干涉?？墒恰菹拢麄儎倧恼兒捅﹣y中回來……?！?/br>
    “丹加的事情尚未得到證實——朗巴爾夫人，請謹慎?！迸醣菹抡吕匣ㄑ坨R，朗巴爾夫人連忙起身接過，：“也不是現(xiàn)在立刻就要起程，何況不是他們，而是他，這次亞利克斯得一個人去，撒丁的民眾在看著他，他們希望看到一個勇敢而健康，自信的未來國王，不是一個到哪里都帶著保姆的小娃娃?！?/br>
    朗巴爾夫人卷起了嘴唇：“陛下，我家的費力可不是保姆?！?/br>
    “噢，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正如我所認為的，費力是個很不錯的老師?！迸醣菹挛⑿χ牧伺男A桌上的報紙：“這次出使任務(wù)雖然不能說是很成功……但也不能說是失敗。”

    “沒人能夠預(yù)言下一分鐘的事情，誰知道這個一個古老的國家也會在瞬息之間天翻地覆呢？”朗巴爾夫人說道：“我認為殿下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他不但保證了自己與隨員的安全，還救出了一個丹加的小女孩。陛下，他是個英雄?！?/br>
    “那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沒什么值得夸獎的?！迸醯卣f道，好像一點兒也不在意這件事情。但朗巴爾夫人知道陛下親自動手，把登載了這個新聞的報紙全部都做成了一大本剪報，藏在私人圖書室里。

    “啊，對了，您還沒有見過她，是嗎？”郎巴爾夫人低下頭，將拿在手上有段時間的老花眼鏡放進了眼睛盒：“美麗的小天使受了點傷，所以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里面觀察，等她完全康復(fù)了，我就帶她來覲見您和王儲。”

    “我看見你偷笑了，郎巴爾夫人。希望那孩子不會在醫(yī)院里面待很長時間，不然她大概得等到下一年才能看到亞歷克斯了?！?/br>
    “圣母哪?！崩砂蜖柗蛉藷o可奈何地道：“時間有那么緊張嗎？陛下？”

    “亞歷克斯已經(jīng)快29歲了，每個王儲都會在30歲之前參軍。這是傳統(tǒng)?！迸醵似鸩璞瑴\淺的啜了一口：“自有貴族以來，就有送子女參軍受訓(xùn)的傳統(tǒng)，以培養(yǎng)其國家精神和奉獻意識，直到今天也絲毫未改。我的伯父，前撒丁國王就曾在軍中服役達七年之久，而他的兩個兒子在撒丁公學畢業(yè)之后也都正式進入撒丁陸軍軍官學校，之后繼續(xù)留在軍中服役，只是那場意外……好啦，今天我們不說那個，你知道，就連我也曾經(jīng)在空軍服役——雖然只有3個月?！?/br>
    “我當然知道，我陪著您在那里打了3個月的字?！崩砂蜖柗蛉诵Φ溃骸澳蛩惆训钕乱菜偷侥抢锶?？”

    “不……我準備把亞歷克斯送到北海岸區(qū)的軍事學校去?！?/br>
    郎巴爾夫人皺起眉頭想了想：“噢，”她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是那個倔老頭的地盤！”

    “自從我們公開了小菲利浦，也就是亞歷克斯還活著的消息，他就給我寄了封信，長篇大論，信誓旦旦，一定能給我培養(yǎng)出一個優(yōu)秀的，健壯的，勇敢的……王位繼承人?！?/br>
    “我覺得他是想乘機好好地欺負一下亞歷克斯?！?/br>
    “欺負就欺負吧?！迸趼唤?jīng)心地拿起一只小銀匙往茶杯里舀了顆方糖，：“雖然亞歷克斯的父親和他之間確實有點……小小的競爭……但他是我和親王最為信任的朋友之一?！?/br>
    那比什么都重要。

    下篇預(yù)告——女神的軍隊

    什么叫做孤立無援，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什么叫做傲慢與偏見……亞歷克斯說：我只知道我是個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