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夜貓(更①)
“玉香你這又是何必?” 冽塵冷冷抬眸。他就像是并不喜歡光亮的人,即便在夜里也并不讓房間里的燈光過于明亮。如果不是處理公事,他倒是寧愿就這樣無燈地坐在夜色里,只讓窗外的水光倒映進來,閃爍幽冥之色。 他是極小心的人。饒是與檀云兩人單獨相對,他也堅持稱呼檀云的化名“玉香”。 月光與水光在夜色里都呈現(xiàn)一片沒有溫度的蒼白之色,兩者交織共同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越發(fā)顯得他指頭上那一掛翡翠的念珠綠到詭異,“你是為我而來,你又何必在乎周叔當(dāng)年經(jīng)歷過什么?玉香你千萬不要再在我面前表露太多的情緒,否則我會認定你此次來泰國,不光是為了我,也是為了繼續(xù)調(diào)查周叔?!?/br> “殿下你!”檀云心中凜然一驚,對冽塵的稱呼也不自覺地從平稱其名,改成了“殿下”。 “無論你得到的指令是什么,就算是要在證明我真的背叛之后要親手執(zhí)行除掉我的任務(wù)……”冽塵轉(zhuǎn)眸,目光毫無溫度地落在檀云身上,“我也不會怪你??墒侨绻愕娜蝿?wù)里還有一項是要搜集周叔的犯罪證據(jù)那么檀云,說不定我也會將匕首直接插.進你的心臟!” “別以為我會手軟。玉香你該知道,我做得出來?!辟龎m說完轉(zhuǎn)回頭去,目光只落在窗外水面上。 園子里的這片水就是從外頭的那面大湖里頭引過來的,兩者之間有水道相通。冽塵望著窗外水面上的倒影,就仿佛能看見外頭那面大湖上的倒影……從那面湖水穿過去,就是查鵬的家。冽塵知道三樓那個帶著尖頂?shù)男〈白泳褪切耐姆块g。 “你出去吧。”冽塵冷冷命令。檀云帶著一臉一心的破碎,只能無聲轉(zhuǎn)身而去。 在中國的時候還不覺得,自從來了泰國之后,冽塵便仿佛變了一個人。他在自己的身周搭建起一個無形的小小城堡,只將他自己關(guān)在里頭。外人妄圖闖進,或者哪怕只是想要接近那城墻都不能夠。他冷酷而完美地禁錮著他自己,外面看起來的確越發(fā)有了毒梟的氣質(zhì)。 檀云離開,冽塵才從衣袖里拿出之前心瞳在人妖大劇院遞給他的那張字條。上頭一個字都沒有。保鏢說是poy派人送來的,冽塵卻知道那就是心瞳。 身在險境,就要盡量什么痕跡都不留下才是最安全,所以聰明的心瞳在字條上其實一個字都沒寫。可是對于他來說,一個字都沒寫卻不意味著什么都沒有。冽塵細細地捋直那張字條上的折痕。那都是妞的手指細致折疊出來的,折痕堅定而筆直,能看得出她那時一點都不慌張,能看得出她個性里堅毅的側(cè)面。 冽塵笑起來,情不自禁再想起那碗糯米團。 那時他上中學(xué),學(xué)校里的?;ㄏ矚g上他,總是千方百計想要追他。這事兒就被心瞳知道了。她很難過,他看得出來,可是他并不想解釋什么。心瞳也沒在他面前哭鬧,只是低頭不肯看他,等他轉(zhuǎn)身之后采用冷冽的眼神狠狠瞪他。 ?;ㄕ埶燥垼恍耐扒珊稀钡貜拇巴庾呓o撞見。心瞳進來哥哥長哥哥短地跟他秀甜蜜,那?;ㄕ娴谋或_,就也邀請心瞳坐下來一起吃飯。 他忍著笑,去洗手間笑夠了才回來。卻見人家心瞳跟?;ㄊ掷终f得那叫一個親熱。他自己坐下默默吃飯。一個餃子夾進蘸料碟子里頭,再放進嘴里 冽塵永遠忘不了那天的滋味。餃子館的生意做得很到位,桌子上各種蘸料都很齊備:醬油、陳醋、麻油、辣椒油、芥末、腐乳、味精、鹽、韭菜花、芝麻醬、蠔油、蒜蓉辣醬……一應(yīng)俱全。而那些所有的味道都齊集在他口中,像是洶涌澎湃的怒潮向他的味蕾發(fā)起了集團總攻! 人家形容別的女人嫉妒,無非是用“吃醋”而已,而且還是女人自己吃的;他的妞卻將人間百味都給了他了。而她自己則一臉輕松地跟情敵說著明星八卦,然后看他一臉麻木的樣子,就嫣然一笑起身告辭而去,留給快哭了的他一個甜美的背影。 那往事簡直不堪回首,可是此時卻溫暖了他的心。冽塵輕輕一嘆,知道自己終于可以起身去休息了。每天想她一下,才能讓自己恬然入夢。 . “他媽的!”曼谷老城區(qū)的一條暗巷里,飄溢著燠熱而潮濕的氣息。巷子狹窄,各家各戶的高樓幾乎窗子對著窗子。窗子中間都伸著長長的竹竿,上頭掛著洗完的衣服。衣服滴答滴答地向路面上淋著水,將這里的濕氣渲染得更加裹纏著身體,難受得無以復(fù)加。 這樣沉悶而濕熱的夜色里,卻有一間屋子的窗子緊緊關(guān)著,里頭傳來懊惱的咒罵聲。 “大哥,別急,現(xiàn)在是我們有求于人,所以這些窩囊氣得忍耐些。” “還忍耐!老子當(dāng)年縱橫金三角的時候,什么時候不是快意恩仇,哪兒受過這么窩囊的氣!”那滿臉橫rou的男子正是勐臘。 “這個小子果然是個小白臉,冷酷無情而又陰陽不定!媽的,老子都送了五批厚禮過去了,他還不肯見我!這小子到底想怎么樣!”冽塵每次都不給任何解釋,禮收了卻堅決不見,這讓本就性如烈火的勐臘更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大哥,不如我們再聯(lián)系傣幫試試?” “放你媽的屁!”勐臘一拍桌子,“老子淪落到今天,跟傣幫就脫不了干系!老子跟傣幫的仇還沒算完呢,讓老子去給他們搖尾乞憐?老子寧死也不干!” “大哥……雖然咱們跟傣幫的仇是不共戴天,可是現(xiàn)在傣幫說了算的卻是大當(dāng)家的諾幫和拉翁……拉翁是個有勇無謀的,諾幫那個人也并非不能溝通……” “他們兩個也不過是臺前的提線木偶!他們身后真正的主人是……”勐臘猛地轉(zhuǎn)頭望窗外,“誰?!” 房間里的幾個人迅速滅掉燈火,推開窗戶,從房間周圍各個方向看出去巷子里的潮濕和燠熱一下子涌進窗子來,迷蒙的夜色里除了地面上行走的普通行人,哪里還有什么異常的身影? 一只野貓蜷縮在對面三樓的樓頂,閃著警惕的目光。 “媽的,可能是只野貓。大哥,沒事的?!?/br> . 勐臘一頭大汗坐下來。這汗水不光因為天氣的燠熱,卻多半是驚嚇的冷汗。這病根兒是早就落下的。當(dāng)年的勐臘在金三角號稱“鬼判”,殺人不眨眼;后來生擒了中國禁毒警察的特級英模顧還山,在金三角一時間真是風(fēng)頭無兩可是后來勐臘卻變成膽小的,沒遇到驚嚇就是一頭一身的大汗,再也沒有當(dāng)年的“鬼判”風(fēng)采。 當(dāng)年那件事個中的細節(jié),外人無從知曉。只是人們卻不能不感嘆,勐臘恐怕除掉的不只是這個禁毒英雄,他也同時毀了他自己。 “顧還山的女兒什么時候能做掉?”勐臘急促喘息,目光如魔,瞪著手下,“別告訴我,你們現(xiàn)在連個小丫頭都做不掉了!我一閉上眼睛,她就在我眼前晃,就在我眼前晃!” 那幾個手下都是皺眉。就算應(yīng)該斬草除根,可是大哥也不必這樣忌憚一個小丫頭吧? “大哥,不是兄弟們做事不力,而是這個時間不對。那個丫頭來泰國是經(jīng)過官方程序的交流生計劃,她是受到泰國官方的保護的;再說她現(xiàn)在住在查鵬家里,難道我們現(xiàn)在還要跟警方公開叫板么?大哥,為了那么個丫頭,不值得!” 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喪家之犬,如果泰國警方在趁機出手圍剿他們的話,那他們就徹底完蛋了。現(xiàn)在躲著警方還躲不及呢,難道還能主動去捋虎須? 再說,當(dāng)初大哥就派人去中國的云南想要做掉那個丫頭。可是派去的人卻被發(fā)現(xiàn)死在竹海里,是內(nèi)臟被尖利的竹子給刺穿,活活淌血淌死的! 其實那個死法,就是一個警告了。可是大哥還是不肯信邪,果然后來再金三角罌粟收割期間的火拼中,被活活打得落花流水! “不行,一定要除掉她,一定要!”勐臘抽.搐起來,像是面對著巨大的恐怖,他揮舞手臂嘶吼起來,“顧還山你滾開,滾開!老子不會屈服于你的,絕不會!” “大哥你冷靜下來,冷靜……”那幾個手下沖上來固定住勐臘,“我們已經(jīng)在想辦法,我們的人已經(jīng)派到了她身邊去。只要時機成熟,我們一定會做掉那丫頭,而且不會放警方想到是我們動的手!” ----------- 【稍后第二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