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輩鳥，現(xiàn)在倒讓鳥啄了眼，嘿嘿。”中書省政事堂，王鈺不無嘲諷的笑道。僅僅在幾個月以前，他還夢想著朝秦暮楚，周旋其中?？梢晦D(zhuǎn)眼，美夢破滅，讓女真人擺了一道。

    “王上，這已經(jīng)是本月第三道軍報了。蒙古鐵騎接連犯邊，董都護請示朝廷，如何處置？”尚同良謹慎的問道。坐山觀虎斗，這是朝廷現(xiàn)在執(zhí)行的策略，但是沒有想到，金國竟然把禍水引向了大宋。蒙古王汗俺巴孩惱怒大宋背信棄義，又逢接連戰(zhàn)敗于女真，蒙古第一次統(tǒng)一之勢就此夭折，萬里草原又回復(fù)到了從前各自為政的狀態(tài)，他麾下的各部落接連脫離，一怒之下，接連派出騎兵，sao擾西夏邊境，搶奪財物，殺害軍民。寧夏都護府董平急奏，詢問處置辦法。

    “取地圖來?！蓖踱曇埠苡魫?，完顏亮剛走不久，金國反過來就捅自己一刀?？梢韵胍?，出使大宋取得成功，這小子回到金國，一定受到追捧，就如同當(dāng)年自己出使遼國得回幽云十六州一樣，青云直上。我說怎么當(dāng)初看他總覺得似曾相識，這小子與自己當(dāng)年年紀相仿，連做的事都一樣。

    陰山賀蘭山腳下，是肥沃的黃河大草原，古稱河朔地區(qū)，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西漢武帝劉徹在奪取河朔地區(qū)后，曾在此筑城，命名為朔方。是抵抗外族入侵的一道防線，如今，董平領(lǐng)九萬兵馬在此駐守，一方面防備金國，一方面監(jiān)視西夏。這個地方可千萬不能出問題，日后這里時進攻金國甚至蒙古的跳板。

    “得準備打大仗了……”王鈺看罷地圖，喃喃自語道。

    這句話一出口，政事堂內(nèi)所有官員齊齊抬起頭來，把目光投向了王鈺。打大仗？莫非王上準備對金用兵？王鈺自掌權(quán)以來，一向奉行對外強硬政策，莫說他身邊的近臣，就是滿朝文武有誰不知道，王鈺的野心遠不止保持大宋的強國地位這么簡單。他一直在考慮努力的拓展疆界。而大宋的四周，西夏已經(jīng)平定，西面是吐蕃，屬不毛之地，歷代王朝對此地都是鞭長莫及。

    南面是交趾等小國，亦不足為懼，東面是大海，只有北面的大金，歷史上曾是中原王朝的統(tǒng)治范圍，但自五代十國，一直到大宋成立，北方的土地都由外族人統(tǒng)治，而且時常對中原形成威脅，要想拓展邊疆，北方是首當(dāng)其沖。而且此地被遼金兩國經(jīng)營百年，人口增長，土地肥沃，物產(chǎn)豐富，戰(zhàn)略地位極其重要。

    王上如今一句“得準備打大仗了”，顯然，他已經(jīng)動了殺機。這兩年，國內(nèi)的日子剛剛好過一些，賦稅連年增加，工農(nóng)商等行業(yè)漸漸形成規(guī)模，這可是發(fā)展國力的大好時機，萬不可輕啟戰(zhàn)端啊。

    “王上，請恕臣直言，自政和年間起，國家一直戰(zhàn)爭不斷，對國力的消耗甚為龐大，這兩年，國家的底子剛剛厚實了一些，若是此時再開戰(zhàn)，無論勝敗，對我們都是不利的。”尚同良主持政務(wù)日久，對國內(nèi)形式比任何人都了解。

    他提出的擔(dān)憂，王鈺不是沒有想到。但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局勢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想法來發(fā)展。就如同目前的情況一樣，大宋本來作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打算，可這個如意算盤沒有打響，就讓金國給攪了。

    “不錯，王上，大宋今非昔比不假。但若是妄圖吞并列強，恐怕還為時尚早。”孟昭素來是直言敢諫著稱，說話不留情面，哪怕是當(dāng)著王鈺。

    兩位副相一帶頭，政事堂里的屬官們紛紛進言，大多都是隱隱約約的勸諫王鈺不可窮兵黷武，引火燒身。王鈺雖然心頭不順，但努力的克制著自己，因為廣開言路是非常必要的。

    “呵呵，孤戲言一句，列位臣工不必計較。”王鈺笑著安撫眾官。話雖然這么說，可他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決定。

    離開皇宮，王鈺直奔戶部而去，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拼的就是錢，東北軍西北軍加在一起近六十萬人，一旦動起來，其花費是驚人的。如果此戰(zhàn)得以順利進行，那么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這將會是中華歷史上最大規(guī)模的一次對外用兵。

    許柱國自上任戶口尚書以來，可謂勞苦功高，這位掌管大宋最高財政權(quán)的老臣，感念王鈺知遇之恩，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克盡職守。他身為最高財政大臣，手中掌握的銀錢，何止千萬，可他大到百萬兩，小到數(shù)十兩，必然斤斤計較，哪怕是皇室用錢，也得師出有名。即使有王鈺的諭旨，他若是不同意，照樣不會蓋印。

    王鈺在戶口衙門口站了好大一陣，心中拿不定主意，要如何才能說服這位財神爺，讓他把錢拿出來？他是個文官，對這用兵之事，肯定持反對意見。而且這次要的錢，跟以往不同，從前打仗，軍費開支無非就是三五百萬貫。而且作戰(zhàn)周期不長，最多幾個月而已。

    然此次對外用兵，一來規(guī)模龐大，二來耗時多久，沒有人能預(yù)料得到。往樂觀上說，打個三五月，可萬一戰(zhàn)事不利，這場戰(zhàn)爭持續(xù)幾年都是有可能的。要知道，現(xiàn)在面對的不是日窮西山的遼國和西夏，而是強悍的女真蒙古。如果這樣，那軍費開支，將會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

    “打？不打？打？不打？”王鈺像個失了魂一樣在戶部衙門口轉(zhuǎn)悠，嘴里念念有詞。如果不打這一仗，坐山觀虎已經(jīng)是泡影，那么可以預(yù)料得到，女真蒙古，必然有一方會強大起來。按眼下的情況來看，金國倒成了坐山觀虎之勢，他們恐怕非常樂意看到大宋與蒙古打成一片。打，必須得打！而且得往死里打！

    想到此處，王鈺再不遲疑，撩起四爪金龍袍，大步踏入衙門。

    “王上要錢？”戶部后堂，許柱國這位財神爺招待王鈺的，不是京城的雪羅，而是民間最普通不過的苦丁茶，又苦又澀，據(jù)說這是他當(dāng)初任鄂州知府時，時常飲用的。王鈺雖然是苦出身，可到底過了這么久的富貴日子，一時倒還有些不適應(yīng)。

    “不錯，要錢，要大錢?！蓖踱曔瓢椭?。

    “敢問王上，要錢何用？多大數(shù)目？”許柱國已經(jīng)察覺到，這次王鈺來，恐怕一張口，至少會把國庫掏出一半。否則，以攝政王之尊，不會親自到戶部，向自己開口要錢?？伤脲e了，王鈺說出的這個數(shù)目，就是把國庫掏空，再把他這把老骨頭砸來賣了也不夠。

    “至少五千萬貫?！蓖踱曊Z出驚人。

    許柱國被一口茶嗆得連連咳嗽，五千萬貫！老天爺，今年的財政總收入，確有突破八千萬貫的趨勢，可除去官俸，河工，賑災(zāi)，軍費以及所有支出外，國庫最多剩下六到九百萬兩。這已經(jīng)是最為有利的發(fā)展態(tài)勢，收支平衡。

    可王上一張口，要五千萬貫，而且是至少，就是把戶部拆了，也拿不出來這么多的錢。

    許柱國擦拭著胡須上的茶水，試探著問道：“王上，恕臣多嘴問一句，您要這么多的錢，作什么用？”

    “打仗?！蓖踱曒p描淡寫的說道。許柱國一聽，果然不出所料，王上是不會為其他事情來向自己要錢的，除非打仗。

    “打仗？不是剛剛打過了么？王上又想打誰？”許柱國這一番典型的文官口氣，讓王鈺感覺到了事情的為難。

    “女真，蒙古?！蓖踱暼鐚嵒卮鸬馈?/br>
    “就算是對金用兵，也不會用這么多的銀兩。莫非，王上是想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許柱國臉色漸漸變了，他從王鈺短短四個字里，聽出了一些意思。如果猜測得不錯，一場世所罕見的大決戰(zhàn)，已經(jīng)在這位攝政王的心中醞釀。

    “不錯，一勞永逸，這個詞用得好，本王就是想把該打的仗，在我們這一代都給他打完了，不要再給后代兒孫留下麻煩。不要讓我們的下一代，還像他們的父輩一樣，日夜擔(dān)心著戰(zhàn)爭的恐懼。打仗，就得花錢，就免不了勞民傷財，這個道理本王懂，你如果想勸我，大可不必，我只問一句，給還是不給？”王鈺行事，一向雷厲風(fēng)行，從不拖泥帶水。

    “王上應(yīng)該問，有還是沒有？”許柱國苦笑道。

    此時，王鈺的流氓性格表露出來，一瞪眼，大聲說道：“那本王管不著，你是財神爺，我把戶部交到你手里，錢怎么來那是你的事。”

    許柱國沒有再反駁，王鈺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更改，與其徒勞的勸說他放棄主張，倒不如好好想想，這錢該怎么弄。

    “三年！”許柱國拍案而起。

    “什么三年？”王鈺嚇了一跳。

    “請王上給微臣三年時間，臣一定替王上籌集五千萬貫軍餉！”許柱國擲地有聲，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這回，倒輪到王鈺傻眼了，答應(yīng)了？幾乎沒有費什么口舌，就這么容易的答應(yīng)了？

    “但臣有一個條件?！痹S柱國適時的補上了一句。

    “本王就知道，這天下沒有便宜的事，說吧，什么條件?！蓖踱曅柕?。

    “這一次，微臣要循一回私，替我義子向王上討要一官半職?！痹S柱國的話讓王鈺大吃一驚。不會吧？你許大人為官清廉，當(dāng)了財神爺，每天都還是清粥小菜，布衣素食，現(xiàn)在倒是不怕犯忌，當(dāng)著本王的面跑官要官？慢著，你這不是在要挾本王吧？

    無視王鈺漸漸難看的臉色，許柱國繼續(xù)說道：“臣的義子，王上當(dāng)年在鄂州時是見過的。去年的恩科，他參加武舉，中了第三名，武探花。至今還在兵部掛著虛銜，沒有補到實缺?！?/br>
    狗日的，這世道是變了啊，連這樣的大清官都學(xué)壞了。罷罷罷，誰讓本王有求于你，看在你多年為國盡忠，而且你那兒子又有些本事的份上，給個實缺吧。

    “說吧，要幾品官，什么職位？”王鈺感覺心頭老大不舒服，這讓人要挾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幾品官都無妨，微臣只有一個要求。王師北伐之日，希望我的義子能在最前線沖鋒陷陣！”許柱國沉聲說道。

    王鈺一驚，此時方知這位老臣用心良苦。站起身來，欲言又止，好一陣，方才勸道：“許大人，你膝下并無子嗣，那義子是你唯一的依靠，倘若百年之后，還要讓他送終。沙場無情，刀槍無情，倘若有個閃失，怎生是好？”

    “王上，臣受您知遇之恩，雖銜草接環(huán)，無以為報。王上興師，討伐外族，本當(dāng)效命于疆場，奈何年老體邁，不堪重用。幸得一子，武藝出眾，可代老臣報王上大恩。若得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則為我許氏一門莫大的榮耀?！?/br>
    王鈺不是一個容易被感動的人，更何況這十幾年的宦海沉浮，早把什么人情世故拋之腦后?？纱藭r，他卻不得不為這位老臣的忠義之心所感動。國家有如此賢臣，何愁不能中興？

    綏靖二年年末，大宋軍界經(jīng)歷一場地震似的人事變動。十二個衛(wèi)戍區(qū)，有一半的指揮使，監(jiān)軍被更換。而黃河以北的五大衛(wèi)戍區(qū)，指揮使全部被調(diào)離。林沖，呼延灼，蕭充，李焉，種師道全部被召回京師。而南虎九虎將，以及南府十三太保，除鎮(zhèn)守廣西的楊效祖外，全部被免去現(xiàn)職，回京待命。

    稍有政治頭腦的人都會察覺到，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zhàn)，已經(jīng)在醞釀之中。

    這些被調(diào)回京城的將領(lǐng)，幾乎全部出自王鈺門下，而且多是幽云系出身，是王鈺當(dāng)年管轄幽云時培養(yǎng)的嫡系。如此之大的規(guī)模，王鈺難道是想把天給捅翻么？

    金國馬上察覺到了危機，一面想盡辦法探聽大宋虛實，一面調(diào)兵遣將集結(jié)幽云前線，隨時防備大宋發(fā)起突然襲擊。剛剛歸國不久的完顏亮被金帝任命為尚書右仆射兼領(lǐng)中書侍郎，比當(dāng)年的王鈺升得還要快，他的身邊，立刻聚集了一批主和派的大臣。整個金國，惶恐難安，在接連吃了大宋敗仗之后，當(dāng)初橫掃遼國的勇氣，已經(jīng)沒有剩下多少。再加上，連年的征戰(zhàn)，就連經(jīng)濟實力傲視天下的大宋都吃不消，更何況剛剛建國不久的大金？此時的金國，元氣大傷，正是百廢待興之際，此時若展開決戰(zhàn)，無意以引火自焚。

    完顏亮上奏年少的金帝，陳述目前國家種種困難，最后得出結(jié)論。一方面，要想盡千方百計避免戰(zhàn)爭，為國內(nèi)發(fā)展贏得寶貴時間。另一方面，要作兩手準備，軍事上不能馬虎，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想。

    金帝批準了他的意見，召回草原上的完顏宗翰，兀術(shù)，胡沙虎，把全國軍隊的三分之二，集結(jié)在王鈺當(dāng)年飲恨的平川關(guān)之北。并緊急征調(diào)塔塔兒部騎兵兩萬八千余人，馳援前線。

    就在金國緊鑼密鼓的作著戰(zhàn)爭準備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已經(jīng)掉入王鈺設(shè)下的陷阱之中。

    (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 target=_blank>，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