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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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驚雁生在這長在這,就算他真瞎了,不用摸索都知道哪是哪。而且其實照不照都沒差別,畢竟一切都被白布罩著,罩不住的也都貼著封條,一眼望過去,不是慘白,就是刺目的鮮紅。 但是他就像是自虐似的,堅持用手機照著亮,時常把這些白布封條看一看。哪怕受不住他們一下全拍進視野,也要一樣一樣把它們下面蒙著的事物在記憶里過一遍。 大廳中間是一架有了年頭的斯坦威,樣子還是漂亮的,但是孟家沒人會彈,只放在那做個擺設(shè),早就沒音準了。 墻上施奈的《雨夜》旁邊是岳長均寫的逸興遄飛,都是孟玉昆高價拍得的真跡??上КF(xiàn)在也只是掛在白布底下吃灰,變成了準備折價拍賣的抵押品。 紅竹的多寶格也蒙著白布,孟驚雁走到它跟前,用手機的閃光燈對準頂上第一排左數(shù)第二個照過去,就從里頭返過來一點微弱的藍光。那是孟驚雁最喜歡的雀藍杯,原先是一對兒,說是前朝宮里頭流出來的玩意兒。 他小時候常拿過來跟那個小影子一起玩,后來小影子走的時候杯子少了一個,宋玉蘭那女人咬定了是小影子偷的,把小影子的行李拆了個亂七八糟,讓他空著手走。 其實在孟驚雁看來,那個杯子本來就算是小影子的了,給他拿走了不能算是偷。 但孟驚雁還是很沉靜地維護他:弟弟個子矮,他根本夠不著,平常都是我拿給他。這次也可能是我忘在什么地方了。 但那時候他根本沒什么話語權(quán),孟玉昆又只會在一邊當(dāng)和事佬。小影子三歲多的時候被孟驚雁的mama從福利院領(lǐng)養(yǎng)回來,在孟家待了一年多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孟驚雁的mama一沒,他就一天到晚就像個影子一樣綴在孟驚雁后頭,除了偶爾跟孟驚雁說一句語焉不詳?shù)脑?,在這個家里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所以哪怕他是孟驚雁在這個家里最后的光熱,孟驚雁也明白自己留不住他了。 那女人冷冰冰地指著門罵小影子是賊讓他滾的時候,他向著孟驚雁張開手,很冷靜地把他望著。 孟驚雁那時候快十二歲了,所以他覺得自己明白好多事。比如他知道小影子能進孟家是mama一人主張的,孟玉昆本來就是模棱兩可甚至有些微詞。 他還隱約知道那女人為什么要趕小影子走,她說他身上有治不好的病,會威脅到她兒子的健康。 稍一推測他就會知道小影子是真的要走了,不是他能留住的,就站著沒動。 孟驚雁沒抱他倒不是怕小影子有病,他是怕他要是彎腰抱了這個小影子,他咬著的牙關(guān)就剎不住眼睛后頭guntang的熱淚。 孟玉昆這輩子凈說一些渾話,但是他有句話說得對,孟驚雁是個男人了,他不能哭著送小影子走。哭不丟臉,但是他怕小影子更難受。 他記著小影子主動朝著他走過來,在女人有些歇斯底里的怒罵聲中,對他說了最后一句話:夢兒,我救你。 孟驚雁覺得自己能理解他,他是難受糊涂了,才沒叫他哥哥,而是叫了他mama才會叫的乳名,他是想求自己救他,他是說錯了。 沒過多久孟驚雁從班里同學(xué)那聽說,孟宅附近的保潔工人在凍住的湖面上撿了個瘦巴巴的小男孩。大冬天的,那小男孩躺在湖面上抱著一塊大石頭,身上就一件舊毛衣,臟得都看不出顏色來了,人還沒送到醫(yī)院就咽氣兒了。 孟驚雁這輩子也忘不了那一天,他從聽見這個消息就開始不停地嘔吐,最后膽汁都吐出來也沒止住。記憶就像在那一天變成了實質(zhì),像是一種冰涼的液體,隨著他的胃液和膽汁被他的身體遺棄。 三天三夜反反復(fù)復(fù)的高燒讓他開始遺忘,只是和小影子相關(guān)的事情,從名字開始,到他的模樣和他的動作。 孟驚雁從小就表現(xiàn)出一些過目不忘的天分,但是那一次,無論他怎樣地拼命去挽留那些淡去的回憶,都像是想要挽住一個消逝的影子,最后只留下了那些瑣瑣碎碎的小事,和那一句沒大沒小的夢兒。 分化成Omega之后,醫(yī)生說他不能感受和釋放信息素也都有是可能和那場高燒有關(guān)。 孟驚雁覺得是他殺了小影子。他的幾乎不怎么說話的,從早到晚黏著他的,連名字都被他忘了的小影子。 別的他都不后悔,因為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輕力不可及,但是他后悔自己為什么吝惜最后的那個擁抱。 在反復(fù)的自我質(zhì)疑中,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是為了不讓小影子傷心,還是單純的想證明自己是個男人。 小影子死的時候抱著石頭,是不是把石頭當(dāng)成他了?這種后悔慢慢發(fā)酵出了各種不同的東西。無數(shù)個黑暗的夜里,孟驚雁都在噩夢里大汗淋漓地醒來,耳畔還回蕩著一個委屈的小聲音:哥哥為什么不抱我? 這種由懊悔、自責(zé)、憤怒、焦灼編織而成復(fù)雜情緒,最終融化成了一根極為細小卻面目全非的尖刺,卡在他的心竇上,讓他的心臟跳一下就疼一下,讓他寢食難安又讓他遍尋不獲。 孟驚雁望著白布后頭那一星幾乎微不可見的藍,那根刺又開始作祟,看不見的疼痛從胃開始,自上而下地拼命地擠壓著他,像是要把他肺里的空氣都驅(qū)逐,可是他一滴眼淚也沒有。 因為沒意義。 孟驚雁轉(zhuǎn)身走進黑魆魆的浴室,衣服從身上滑下去。空氣中氤氳著半涼不熱的水汽,在皮膚上激起一陣陣的雞皮疙瘩。水是半溫的,他摸出一塊肥皂從頭打到腳,又飛快地沖干凈,就當(dāng)是把這cao、蛋的一天沖走了。 第二天沒到五點,孟驚雁的鬧鐘就響了,他飛快地洗漱完穿好衣服。等他出門的時候,于晨的二手索納塔已經(jīng)在門口打哆嗦了。 孟哥,快點上車,我給你帶了個rou夾饃!于晨是個圓臉,還帶著一副圓形的玳瑁眼鏡,顯得他格外圓潤。他的嗓門很洪亮,要不是孟宅沒什么近鄰,肯定有人得告他擾民。 孟驚雁鎖好大門,快步上了副駕駛,哪怕現(xiàn)在日子比不得從前了,于晨總覺得孟驚雁還是怕冷,按著他的老規(guī)矩,把車里的溫度調(diào)得不低。 孟驚雁接過于晨遞過來的早餐,低頭看了一眼:最近不是得降脂嗎? 于晨噗嗤一笑:孟哥,你最近照過鏡子嗎,你現(xiàn)在哪兒還有脂可降???演那個情場失意的男二號實在是最合適不過了。今天上午是場硬戲,我這經(jīng)紀人當(dāng)?shù)貌淮蠛细?,不能給你爭取多好的資源,但是早飯我總得讓你吃上。 其實孟驚雁心里很清楚,他沒有好資源的問題根本不出在于晨。孟家出了事,墻倒眾人推,多少人急著和這個飛快塌陷的大漩渦撇清關(guān)系,生怕和孟家扯上一星半點關(guān)系。 先不說有能力拉孟驚雁一把的門戶不多,人總是不會嫌自己錢多。雖說孟驚雁早年也沒多仰仗孟家多少,但眼瞧著孟家的大廈已傾,孟驚雁也墮落成了一個半溫不火的小演員,也不像是能再次蹦回龍門的,八成要上岸做哪家的吸血小白臉,誰黏上誰倒霉,誰都不愿意去當(dāng)這個高成本沒回報的好人。 在他們看來,如果不是還要指著孟驚雁還錢,把他直接在娛樂圈封殺都不為過。 第3章 這么淺顯的道理于晨怎么會不明白,但是當(dāng)年孟驚雁剛簽進潮娛工作室的時候,就是讓于晨帶的。孟驚雁一路摸爬滾打,有段時間也算在圈里混得風(fēng)生水起,每天占據(jù)熱搜頭條,于晨沒少跟在孟驚雁身邊吃香喝辣。 只不過那時候孟驚雁的流量無根無基,全靠著他的身家背景加持,孟家一垮,他的那些整日里形影不離的親朋好友就全都作鳥獸散,只剩下了一個于晨留在他身邊。于晨跟著他換了經(jīng)紀公司,還偷偷把跟著他賺的錢拿出來給他填債,雖然那點錢對于孟驚雁的債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也沒被他接受,但是孟驚雁卻很難不把于晨的好記在心里。 于晨現(xiàn)在這么說,只不過是為了讓他心里好受點,所以孟驚雁也只是安靜地吃著rou夾饃,沒說什么話。rou夾饃晾了一路,火燒早就發(fā)皮了,里頭的肥rou也已經(jīng)淡淡泛了白,帶出一股豬rou的臊氣。五個月前,這種東西連孟家的垃圾桶都不配躺,但是現(xiàn)在孟驚雁卻風(fēng)輕云淡地把它嚼了咽了。 孟哥,于晨像是有點難以啟齒,他舔了舔嘴唇才接著說:今天早上拍攝組給我來了個電話,說今天跳海那場戲不用替身了。 孟驚雁正在拍的是一個小制作電影,劇情俗套無比,他出演電影里的炮灰男二號,對女主掏心掏肺掏錢,最后光芒萬丈的男主一出場,女主就一個乳燕投林飛向了男主的懷抱。而他這個角色因為和女主糾葛太深,礙眼又礙事,直接被安排了跳海自殺的結(jié)局。 不用替身?孟驚雁重復(fù)了一遍,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對,于晨打了下方向,朝海濱大道開了過去:他們說替身昨天晚上突然發(fā)高燒了,今天氣溫又大幅降低了,那人就暫時替不了了。 孟驚雁一下就明白了,這一定是宋云開的把戲。這次電影的導(dǎo)演黃有成也是個玩票的小開,還是宋云開的狐朋狗友之一。當(dāng)初宋云開把孟驚雁從潮娛工作室接過來,就直白地告訴他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接了他這個燙手山芋,他但凡有點感恩的心,就該有什么演什么。三番五次下來,給他安排的都是這種二世祖玩票性質(zhì)的翻車貨。 昨天晚上他沒給宋云開面子,宋云開就要借著黃有成的手給孟驚雁一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知道在燦星是誰說了話算數(shù)。 于晨小心翼翼地瞥著他的神情:我知道,你不該受這委屈。但是當(dāng)初你跟我說過,不管碰上什么難,你都得為了一個人扛,你不告訴那個人是誰,但是你自己總知道 我知道。孟驚雁不用他苦口婆心勸,他沒打算為了這點事把飯碗砸了:沒替身就沒替身吧,不過就一場戲。 話雖然是這么說,當(dāng)孟驚雁第七次站在懸崖邊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本來就有些恐高,雖然緩沖布就撐在兩米下面接著他,懸崖底下一卷一卷的白色浪花還是不停地給他帶來輕度的眩暈。 黃有成眉頭緊蹙著,看了看上一條錄像,拿著一個大喇叭在后面喊:劇務(wù),你們怎么做的準備?這鏡頭根本連不上,我得說多少次你們才能明白?電影畫面是一幀一幀的,但是讀者的觀感必須是流暢的!你們這一拼接,到時候人家還以為角色剛剛失戀就下海洗澡了呢!視覺沖擊力呢?!不行這個地方拉遠景,角色得真的跳進海里! 于晨一聽要讓孟驚雁真跳,不干了:那怎么可能?今天都快零下了,而且這個高度跳下去除了Alpha以外,Beta替身都不能這么真跳,孟老師是Omega啊,真跳就出事了! 黃有成不以為然地冷笑:我可不是這么聽說的,誰說孟老師是Omega了?你們要是不拍,那今天就收工,違約金你們燦星承擔(dān)。 于晨從包里翻出合同來,指著給黃有成看:該用替身的地方不用替身,怎么還成了我們違約? 黃有成擺擺手,揮蒼蠅似的:那你跟你們宋總說,跟我說沒用。 于晨。孟驚雁知道這些事情本來就是宋云開玩的幺蛾子,多說無益。何況他稍微估摸了一下,自己水性不錯,真跳下去頂多吃點苦頭,出不了什么大事。他朝于晨搖搖頭,于晨就憤憤不平的閉上了嘴。 動作指導(dǎo)跟孟驚雁講解完跳海的技巧,海里的劇務(wù)也都紛紛就位了。 黃有成懶洋洋地喊:十一月二十三日,七鏡八次,a!還沒幾秒鐘他就不耐煩地卡卡卡孟老師,您怎么這么不在狀態(tài)?您是失戀!失戀您懂嗎?不是去旅游區(qū)玩蹦極!您找找感覺,要憂傷,要有情緒。想想你家家破人亡的事兒!想想你背的天文數(shù)字!悲傷不悲傷?憂郁不憂郁?多么現(xiàn)成的情緒,你就調(diào)動起來本色出演呀。你是活不下去了,要自殺! 孟驚雁站在懸崖上,凜冽的海風(fēng)把他略顯寬大的外套吹得獵獵作響,勾勒出他瘦削修長的身型,在黑沉沉的陰云下,本來就是一種宛如實質(zhì)的悲傷。 他平靜地朝導(dǎo)演位看過去,黃有成旁邊的于晨正用手指頂著那副圓圓的玳瑁眼鏡,在抹眼淚。 哪怕隔著一段距離,黃有成也能在孟驚雁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龐上看出一種異樣的情緒,說是憤怒太平靜,說是凄婉太凌厲。他有些心虛地咳了一聲:演員劇務(wù)就位,十一月二十三日,七鏡九次,a! 孟驚雁從懸崖上跳下去的時候,腦子是空白的。他閉上眼,只聽見耳邊呼嘯而過的風(fēng)。 然而當(dāng)冰涼的海水撞上他的身體,他疼得有些麻木,千頭萬緒又重新涌進了他的腦海。 他想起來mama最后一次走到他床邊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晚安吻,還讓他摸自己的肚子。孟驚雁記得那種溫暖又柔軟的觸感,他聽見mama跟他說:meimei會動了,開不開心?他當(dāng)然開心,那天晚上meimei沒給他動,他想著還有很久的以后,meimei有很多時間跟他一起玩,他要把小影子介紹給meimei,三個人每天在一起玩。 可是根本沒有以后,沒有meimei,沒有mama,也沒有小影子。 他想起來其實最初喜歡雀藍杯的人是小影子,而不是他自己,那時候小影子還太小,電視劇里的一些劇情都看不明白。他們倆一起看的一個武俠片里,男主女主在新婚夜里面喝了合衾酒。 孟驚雁跟一頭霧水的小影子解釋:這樣兩個人就結(jié)婚了,就一生一世在一起了。 后來小影子就喜歡上了那對杯子,有事沒事就給杯子倒上橙汁,假裝里面裝著酒,要跟孟驚雁交杯。 也不知道是身體適應(yīng)了海水的溫度,還是意識在慢慢地飄走,孟驚雁逐漸就覺得海水沒有那么刺骨了,反倒像是一個溫柔的懷抱,一點一點把他往深處卷。他突然就能理解為什么很多人會選擇跳海自殺,大約就是因為大海本身就像是一個巨大zigong,人類總是想要回歸最初的溫柔。 但是他又想起了老管家,那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一邊拉著他的手哭一邊語無倫次地說:少爺,對我而言孟家從來就只有你這一個少爺。如今我再幫不了你了,有些話或許我早該告訴你,但是我還以為你不知道能更好唉,到如今,我放心不了你,還是要叮囑你:愛你的人性命都為你舍了,你千萬別白費了那些苦心。 孟驚雁一個激靈從海水中清醒過來,成團的氣泡在他眼前一晃而過。 他不能糊涂。 孟驚雁剛剛準備朝上游去,就有一個矯健的身影像是鯊魚一樣快速靠近了他。水里的視線不大清晰,但孟驚雁估摸著大約是劇務(wù)看他這么久沒冒頭,派救生員下來找他了。 那救生員比他高不少,一看就是個成年的Alpha,很快地將孟驚雁攔腰撈進了臂彎。 孟驚雁不喜歡別人接觸自己,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救他。他稍微用了一點力氣,想把救生員推開了一些,示意他和自己保持距離。但是也不知道那個救生員是不是會錯了意,他反而把孟驚雁摟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