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不動聲色地觀察過，小姑娘雖然有些嬌氣，但認(rèn)真工作的時候還是很一絲不茍的，她不常對客人笑，說話時情緒也較淡，但客人都喜歡到她那邊點單。

    商桉坐在靠窗角落的那個位置，在鍵盤上敲打的間隙，抬眸看了眼cao作臺那邊，幾個年輕男大學(xué)生擠擠桑桑你推我笑的，站在陶鹿因面前，商量著該點什么。

    那幾個男生故意磨磨蹭蹭，看陶鹿因的眼神直白又不收斂。

    其中打頭的那個男生長得斯斯文文，接過咖啡時禮貌說了聲謝謝，陶鹿因?qū)λ麥\淺笑了下。

    商桉眉心很輕地蹩了下。

    覺得有點煩。

    她在咖啡店里呆的有些久，外面天氣不知何時開始變了，太陽隱匿于云層中，黑云nongnong地積壓過來，掩住了一切光，整個城市幾乎在瞬間就暗了下來。

    看樣子是要下雨。

    商桉合上電腦，走向cao作臺那邊，輕聲問陶鹿因，帶傘了嗎？

    陶鹿因神色微頓，沒有，忘記看天氣預(yù)報了。

    咖啡店旁邊不遠(yuǎn)就是便利店，商桉可以趁著雨還沒下，進去買兩把傘出來，但可能是被那股煩躁壓著，她眼睫抬了抬，忽然問。

    那要不，今晚來jiejie家？

    第34章

    陶鹿因有些意外， 抬起頭，猶疑地重復(fù)一遍，去jiejie家？

    商桉淡淡嗯了一聲， 不是沒拿傘嗎？

    她指尖在cao作臺面輕敲了下，唇角稍彎， 和往日一般的溫和， 下雨怎么回去？

    陶鹿因緩慢地眨了下眼，盯著女人認(rèn)真的模樣， 反應(yīng)過來不是自己聽錯， 是真的在征求意見。

    她沒想到?jīng)]看天氣預(yù)報還能得來這個福利， 低下頭， 盡量不讓眼里的開心那么明顯暴露出來， 小幅度點點頭， 好啊。

    今天天氣不好， 店里客人也不多， 店長讓幾個兼職早點下班回家， 陶鹿因解下圍裙換上外套， 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后，忍著蹦蹦跳跳的沖動， 平靜走到她面前， 走吧。

    商桉垂下眼睫，看著小姑娘亮亮的眸子， 唇角彎了彎， 拿起桌子上的電腦包， 走吧。

    天氣烏黑黑的一片，抬頭看著有些瘆人，冷風(fēng)呼嘯地從耳邊穿過， 路上行人急匆匆，所有一切準(zhǔn)備就緒，雨點還沒下。

    擔(dān)心被雨淋到，她們走得很快，進到小區(qū)里面后，陶鹿因低頭，在手機上跟孟瑤發(fā)了條信息，報告了下今晚在商桉家里過夜的情況。

    估計那頭正在工作或是做別的，孟瑤沒立刻回。

    進家里后，陶鹿因熟練自如地?fù)Q上拖鞋，還順便拿過商桉電腦包輕放在桌子上，回過身看著正在換鞋的商桉，jiejie，我們今晚吃什么？

    嗯？商桉眼皮輕抬了下，吃面吧。

    陶鹿因點點頭，好。

    商桉走到冰箱前，打開，一眼掃去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幾瓶喝的飲料，食材不多。

    她生活沒有什么儀式感，也不是三餐頓頓都吃，偶爾懶得動了喝瓶酸奶就可以，活得有點糙，但小朋友不是。

    印象里，僅有幾次去的小朋友家里，她爸爸總會做三四個菜，rou素都有，看著豐盛又味美，哪怕桌上只有父女兩個人吃。

    而且商桉也能看出來，小朋友離異的mama對她也很好。

    可以說，在衣食住行這方面，她是被供起來養(yǎng)的。

    商桉沉默地看著空冰箱，指了指，要不要點個外賣？

    下雨了不好點吧，陶鹿因湊過來瞅了瞅，指著西紅柿和一盒雞蛋，說：這不是有菜嗎。

    見她不介意，商桉把兩樣食材拿出來，關(guān)上冰箱，你先坐沙發(fā)等一會兒。

    陶鹿因點了下頭，乖乖回沙發(fā)上等著。

    商桉打開水龍頭，拿著西紅柿在水流下沖洗著，冰冰涼涼的水濕了手指，也清醒了有點混沌的大腦。

    她突然覺得，十幾分鐘前的自己有點陌生，明明可以趁著沒下雨去買傘，明明有更好更簡捷的方法，非選擇了最復(fù)雜的那一種。

    沖動。

    有點沖動了。

    商桉思緒飄散了一瞬，追溯著沖動的源頭，莫名想起了陶鹿因?qū)δ莻€男生的笑。她眉心微不可察皺了皺。

    等面做好的期間，孟瑤終于回復(fù)了陶鹿因的消息，她點開一看，是條語音，她調(diào)低了聲音手機舉到耳邊。

    孟瑤：商桉？是你經(jīng)常說的鄰居jiejie？

    陶鹿因打字回：是

    孟瑤：我還想去接你來著。

    陶鹿因咬唇笑了笑，依舊打字：不用了

    以后記得出門前看天氣預(yù)報，不然總像現(xiàn)在這樣麻煩人家很不好，就算你們認(rèn)識久了也說不過去，孟瑤在那頭絮絮叨叨，還有，不要總把心思放在兼職上面，學(xué)習(xí)上的事情都整明白了？

    陶鹿因：

    陶鹿因沒反駁，回：知道了

    陶鹿因退出孟瑤聊天框，又回復(fù)了幾句其他人的消息，余光里商桉端著碗放在餐桌上，她把手機扔到一邊，飛速竄到了她身邊，幫忙端碗。

    在椅子上坐好后，陶鹿因挑起一筷子熱氣騰騰的面，小小吹了吹氣，送進口中嘗了嘗。

    這其實就是一碗普通的西紅柿雞蛋面，商桉也沒期待小朋友的反應(yīng)，她對自己的廚藝水平很清楚，頂多能打個60及格分。

    小朋友咽下后，眼睛彎了彎，很好吃。

    商桉抬眼。

    追人么，就得讓對方覺得，凡是她親自做出來的食物，在自己這里都是最完美、最無可比擬的，陶鹿因特別夸張地贊嘆道：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面。

    商桉被她夸的有些莫名，笑了一聲，別捧殺我。

    頓了頓，她補充，正常吃就可以。

    陶鹿因說完那句話也有些后悔，覺得太夸大了有些不切實際，她揉了揉紅透的耳尖，哦了一聲，沒再說任何反常的話。

    在她們吃飯的時候，伴隨著一道悶雷，大雨如約而至，雨點穿透云霧重重砸了下來，窗外的世界瞬間被雨點染的模糊起來。

    吃完飯后，陶鹿因負(fù)責(zé)洗碗，商桉收拾了側(cè)臥，而后擔(dān)心雨夜著涼，從柜子里拿出一套較厚的被子。

    房間基本收拾好后，她對著還在廚房洗碗的某人招了招手，某人余光注意到，放下洗了三遍的碗筷，顛顛地跑過來。

    商桉：怕雷嗎？

    陶鹿因：不怕。

    商桉點了點頭，指了下側(cè)臥，那你今晚睡在這個房間，床單被套都是新的，有其他不習(xí)慣的可以跟jiejie說。

    陶鹿因搖搖頭，沒有不滿意的。

    那就早點睡覺，熬夜會猝死，商桉說著習(xí)慣性地抬手，想拍拍她的腦袋，不知為何，莫名把手放下去了，我就先回房間了。

    陶鹿因笑瞇瞇地，好。

    確認(rèn)商桉回房間后，陶鹿因安安靜靜關(guān)上側(cè)臥的門，而后沒力氣似的趴在床上，臉陷進了軟乎乎的被面上。

    鼻尖里能嗅到干凈清冽的洗衣粉味，她兩根細(xì)腿翹起在空中撲騰了兩下，唇角彎起，笑聲盡數(shù)藏在了被子里。

    嚴(yán)嘉還是靠譜的。

    追人的方法沒教錯，至少目前看起來是。

    這才兼職了沒到一周，她就可以在商桉家住一宿了。

    那往長遠(yuǎn)了看，她的目標(biāo)也不是不能實現(xiàn)。

    陶鹿因從未覺得這么有成就感，考試得了第一都沒有這么開心，她笑了大約有半分鐘，而后擔(dān)心商桉聽到，抬手，將瘋狂上揚的唇角往下拉了拉。

    睡覺之前，陶鹿因趴在被窩里，翻看著和商桉之前的聊天記錄，這是她最近養(yǎng)成的一個奇怪的習(xí)慣。

    聊天記錄一直翻到了三天前，看得差不多了，陶鹿因忽的注意到了商桉的昵稱S

    她沒有給商桉設(shè)置任何的備注，一直都是原原本本的這個昵稱。

    陶鹿因盯著S看了幾秒，像是故意追求配對似的，也將自己的微信昵稱，改成了T。

    而后，她給商桉發(fā)了條信息。

    T：晚安

    S：晚安

    陶鹿因不認(rèn)床，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早上被手機鬧鐘鈴聲吵醒，她想都沒想，抬手摁了關(guān)閉。

    房間重新安靜下來，陶鹿因在濃烈睡意里忽然想起這是商桉的家，眼睫動了動，徹底醒了。

    她起身，將被子規(guī)規(guī)矩矩疊好，房間也打掃了下，洗漱后見商桉還沒醒，在手機上發(fā)了條信息，而后輕手輕腳出了房間。

    陶鹿因在店里吃了早餐，這天下班回家的時候，她接到了嚴(yán)嘉的電話。

    嚴(yán)嘉語氣賤兮兮的，寒假怎么不回來，你有秘密行動??？

    陶鹿因無語，我都一周沒回去了你才發(fā)現(xiàn)。

    這不是和我家小梨，出去玩了一周嘛，昨天才回去，回去后就發(fā)現(xiàn)你沒在，你也出去玩了？嚴(yán)嘉不等她回答，又開始叨叨叨，你一個人有什么好玩的，你得和商桉一塊玩啊，你得記住你是小太陽啊，發(fā)著光的！

    陶鹿因?qū)π√栠@個詞都免疫了，她坐在公交車的后座，頭靠在玻璃上，沒忍住彎了彎唇，我就是和她一塊啊。

    嚴(yán)嘉一頓，聲音激動起來，幾個意思？！

    陶鹿因囫圇說了下最近兼職的事情，提及到昨天在商桉家里睡了一宿，嚴(yán)嘉在那頭狂笑，真的啊，這么迅速啊，真是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小鹿你在追人這方面天賦異稟啊。

    陶鹿因：還好。

    那按照這個速度，嚴(yán)嘉說：我估計明年，就能喝上你們的喜酒了，不錯不錯。

    陶鹿因頓了頓，平靜無波的臉上有了幾絲裂痕，有幾分惱羞成怒，瞎說什么呢，掛了。

    夜間的公交車上很安靜，只有她一個人，陶鹿因側(cè)頭看著窗外璀璨如織的車流，不知是不是因為喜酒聯(lián)想到了其他什么，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就連耳朵也是。

    她不自在地揉了揉。

    今年的冬天脾氣不算好，接連下了好幾日的雨夾雪，空氣更是冷到出門就能東城冰雕的程度，一月中旬，大雪開始經(jīng)常出現(xiàn)。

    陶鹿因起床后，走到窗前看了眼，視野被大片大片的銀白占據(jù)著，她抿了抿唇。

    手機上蹦來許多條消息，大多是孟瑤的，她前幾天出差去了別市沒在家，只在手機上提醒她別去上班，除此之外，還有商桉的。

    S：昨天下了大雪

    S：在家里休息，路上不安全

    T：現(xiàn)在不下了，太陽都出來了

    T：應(yīng)該可以出門

    T：｛貓貓?zhí)S.jpg｝

    沉默了會兒。

    S：那也好，要注意安全

    T：｛貓貓點頭.jpg｝

    外面空氣太冷，陶鹿因全副武裝出了門，沒有孟瑤送，她只能打輛車過去。

    道路被清掃出來，路邊的綠植落上一層厚厚的雪，路上有些滑，司機開車很穩(wěn)，只是在某一個瞬間，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陶鹿因：怎么了？

    她看著前方停滯不前的車流，眉心皺了皺，司機開了車門，我下去看看。

    沒過兩分鐘，司機回來，他面色不大痛快，語氣也不好，前邊發(fā)生了事故，有兩個傻叉在吵架，好像剮蹭到了還是什么，占著道吵個不停，說是要等警察來解決了才走。

    陶鹿因：那要等多久？

    不知道，司機看了眼導(dǎo)航，轉(zhuǎn)過頭看她，挺誠懇地說：我看這兒距離那個咖啡館也不遠(yuǎn)，走路沒幾分鐘就能到，不然小姑娘你就先走著去吧，在這兒等估計還要等很久。

    陶鹿因想了想有道理，付錢后下車。

    下車的一瞬間，冷風(fēng)尖銳地襲來，陶鹿因拿出口罩戴上，防止冷風(fēng)正面攻擊，她微垂著頭，靠著路邊走。

    前面有個人自行車騎的飛快，剎車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盯著腳下的磚石路，沒有注意到，等終于意識到的時候，車子在她身邊飛速擦過，她被帶的一個趔趄，而后腳下不穩(wěn)，摔在了原地。

    咔擦

    很清脆的一聲響。

    陶鹿因嘶了口氣，除了聽到這個聲響外，還有一些輕微的痛感傳來，她坐在滿是雪水的地上，后知后覺抬起手看，掌心和手背都被地上的石子刮出幾道血痕。

    騎自行車的罪魁禍?zhǔn)讻]有絲毫停頓，揚長而去。

    腳踝剛開始沒有感覺，陶鹿因慢吞吞站起來，往前走了一步，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痛。

    陶鹿因抿了抿唇，停了幾秒，又往前走了一步，還是一樣的疼。

    她想都沒想，給商桉撥去了電話。

    商桉來的很快，五分鐘就到了，她到的時候小姑娘孤零零地靠著個電線桿，身子有些斜，左腳微微懸空地面，低眼看著掌心，有些發(fā)愁的模樣。

    商桉微不可察松了口氣，走到她面前，拉過她的手看了看，怎么弄的？

    陶鹿因眼睛亮了亮，唇角輕揚了下，被撞的。

    被撞了還這么開心，商桉放下她的手，走吧，jiejie帶你去醫(yī)院，讓醫(yī)生給你包扎一下。

    陶鹿因沒動，有些猶豫。

    還有別的地方也受傷了？商桉猜測。

    嗯，陶鹿因點頭，左腳輕輕動了下，崴到腳了。

    商桉眉心皺了下，低下身，撩起她的褲腳，指尖輕輕觸碰了下左腳踝，陶鹿因疼得嘶了一聲。

    商桉靜了兩秒后起身，一向溫和含笑的眸子無甚情緒，唇線抿得很直，她朝陶鹿因伸過手，說：我扶你上車。

    女人的手指細(xì)長白皙，手也干凈漂亮，陶鹿因微愣了愣，哦了一聲，沒受傷的那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松松攥著，然后往前蹦了一步。

    商桉眸光落在手腕上的五指，停了幾秒，才注意到小姑娘奇特的走路姿勢。

    她眉心皺的更深了，想說你這么蹦著走不累么，又覺得沒有開口浪費時間的必要，直接攬住了她的腰。

    兩人距離就此貼近。

    陶鹿因下意識朝她那邊看了眼，呼吸輕掃過女人的臉側(cè)，她渾然未察，只是發(fā)現(xiàn)，女人濃密的眼睫很輕地顫動了兩下，不知是因為慌亂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