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那邊傳來踩斷樹枝的聲音，隨后是一句低聲道歉少爺，我不是故意的。

    宋公子，出來吧。姬玉衡朝著前面開口道。

    宋棠和冬生從樹的遮擋中出來，有些尷尬地拍拍袖子，道友，你怎么知道是我們??？

    猜的。姬玉衡無奈道。

    其實之前就發(fā)現(xiàn)這兩人在跟著他們，還讓影玖故意將這兩人甩開過一次，沒想到這么快便又找過來了。

    第7章

    宋棠帶著冬生走到火堆旁坐下，神情有些不自然地開口，道友，我要向你們道歉，我們之所以能找到你們，是因為我讓冬生在你們馬車上撒了追蹤粉。

    追蹤粉？用追蹤草的花粉制作的？姬玉衡聽到一個耳熟的名字，問道。

    道友，你知道追蹤草？

    宋棠驚訝道，這是他爹花重金買來的外出必備行頭之一，說是如果有人欺負(fù)他，打不過就先跑，記得給他點上追蹤粉，等實力強(qiáng)大了再找人討回場子。

    沒想到卻是先給姬玉衡他們用上了。

    姬玉衡點點頭，他在《玄醫(yī)百草錄》中見到過。

    追蹤草在沒開花時和路邊的野草沒有什么兩樣，一旦開花就會靈氣大漲，每株草終生只會開一朵花，即使花被摘走，葉子也能永遠(yuǎn)記住花的氣息。

    因此有人將花制成粉，然后把草摘走，利用葉子追蹤花粉的位置。

    宋棠知道這事自己做的不地道，在家里怎么頑皮都可以，出來游歷最基本的禮貌還是要有的，兩位道友，對不起，我們并沒有惡意的，只是一時沖動考慮不周，道友請放心，我這就斷了追蹤。

    一棵追蹤草只能用一次，斷了追蹤的意思就是將手中的追蹤草毀了，姬玉衡有些不忍心如此專一的靈藥被毀。

    但宋棠為了表明自己的歉意，沒等姬玉衡開口，已經(jīng)將手中的追蹤草掐斷，淡綠色的嫩葉一下子失去活力，變得枯黃，隨后化作點點飛灰在宋棠手中消失。

    經(jīng)過這件事，宋棠自知理虧，也不再想著與姬玉衡兩人同行，他打了個招呼便帶著冬生離開了。

    姬玉衡看著宋棠離去的方向，陷入沉思，競爭者還沒出現(xiàn)，自己便畏手畏腳，如果要一直這么拘束著拜師學(xué)藝，自己又何必離開自由自在的云行山。

    影玖，你可知我其他諸位兄弟姐妹情況如何？

    回主人，眾位殿下中，大殿下凌禹與二殿下季楚表現(xiàn)最為突出，兩人均身居要職，其他幾位殿下行事低調(diào)，莫敢與其爭鋒。

    看來有資格得到那位子的人雖多，但最有競爭力的只有凌禹和季楚。不知道自己主動放棄爭奪資格，這兩人會不會放過自己。

    姬玉衡搖搖頭，怎么會呢，如果自己是凌禹和季楚，肯定會先把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競爭者鏟除，最后兩人再進(jìn)行毫無顧忌的決戰(zhàn)。

    對了，你們那邊的傳統(tǒng)是隨母姓嗎？怎么大家都是同一個爹，姓氏卻不一樣？姬玉衡問道，他沒見過自己爹，跟著娘親姓也很正常，怎么那大殿下和二殿下也不跟著爹姓。

    回主人，確實有這樣的習(xí)俗，父母不會給自己的孩子起正式的名字，只會起一個方便稱呼的小名，等孩子識字懂事后會給自己取一個正式的名字，而且通常不與父母姓氏相同，表示自己已經(jīng)長大成人，不再需要父母的關(guān)照。

    影玖回答道，也正是因為魔界的這個傳統(tǒng)，使魔族對親緣關(guān)系并不是十分看重，魔界向來弱rou強(qiáng)食，勝者為王，一場爭斗中，父子相殘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

    原來如此，這種風(fēng)俗在中原從未聽說過，看來世界之大，自己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你的名字也是自己起的？

    當(dāng)然不是，影玖回答道：影衛(wèi)只是供主人驅(qū)使的一把利劍，一個工具而已，自然不應(yīng)有自己的名字，影玖二字不過是莊主賜給屬下的一個代號罷了。

    姬玉衡不喜歡聽影玖說這些貶低自己的話，他看著影玖的眼睛，誰說你是只是一個工具？還記得我是怎么向宋公子介紹你的嗎？

    這是我的同伴，影玖影玖自然不會忘記這句話，只是多年的影衛(wèi)訓(xùn)練讓他不敢將主人說的話當(dāng)真，他只有認(rèn)清自己的身份，才能真正保護(hù)好主人。

    我說了你是我的同伴，不只是一個影衛(wèi)或者一個工具，你是有血有rou的活生生的人。

    姬玉衡拍拍影玖的肩膀，感受到手掌下的身體變得僵硬，他仍沒有將手拿開，好像在哪本書里看到過，對接觸敏感的人可以通過脫敏治療？

    遵命，主人。

    影玖的胸膛傳來陣陣酸澀，他垂下睫毛掩住眸子中nongnong的歉意，他不是人，他是魔族，是人們最憎惡害怕的東西，魔化的時候頭長犄角，滿身魔紋，丑陋無比，主人如果見到，一定不會愿意再將他看做同伴。

    姬玉衡見影玖還是這么拘謹(jǐn)，于是再加一把勁，你們那邊的孩子一般幾歲的時候自己起名字？

    一般是十五到十八歲。影玖回答道，到了這個年紀(jì)，也意味著魔族子女可以離開父母獨立生活了，自己新起的名字便是以后在魔界闖蕩的稱號。

    姬玉衡記得影玖已經(jīng)二十六歲，按照他們那邊的習(xí)俗，早該自己起名，外出游歷了，他卻在棲梧山莊接受所謂的影衛(wèi)訓(xùn)練，搞得傷痕累累。

    姬玉衡看著影玖的目光變得柔和，影玖你也給自己起一個名字吧，以后我就叫你的新名字。

    影玖聞言，驚喜地抬頭看著姬玉衡，請主人賜名！

    姬玉衡的本意是讓影玖不要總是這么卑微，不把自己當(dāng)人看，那邊的習(xí)俗影玖即使是晚了幾年也要補(bǔ)上。

    如果是賜名，豈不是就達(dá)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了，我是說讓你自己給自己起名，你們既然有這個風(fēng)俗，想必你在十幾歲的時候也暗自想過自己的名字吧。

    確實是想過，而且還忍不住和一同訓(xùn)練的影衛(wèi)交流過，不過被山莊管事發(fā)現(xiàn)，差點背上背棄山莊的罪名，受到了極為嚴(yán)厲的懲罰。

    具體的過程影玖實在不想去回憶，當(dāng)初那個構(gòu)思許久的名字也已經(jīng)忘記，他只記得和他一起受罰的影衛(wèi)在熬刑中沒能撐過去，帶著他心儀的名字被永遠(yuǎn)埋在了后山。

    確實想過，不過屬下已經(jīng)忘記了。

    姬玉衡聽到影玖的語氣有些低落，開口勸道：沒事，那就再想一個，一時想不起來的話也沒關(guān)系，等你想好了再告訴我。

    姬玖。

    什么？姬玉衡聽到影玖說出一個名字，他要跟自己姓嗎？

    作為影衛(wèi)，能與主人同字是莫大的榮耀，希望主人能允許屬下叫這個名字。至于玖字，主人之前說過他喜歡這個字，代表長長久久。

    姬玉衡頓了一下，當(dāng)然可以。只是覺得自己的目的并沒有達(dá)成，影玖還是始終將自己放在極為卑微的位置上。

    屬下謝過主人！影玖的眼眸中終于有了些高興的神采。

    他是棲梧山莊第二個改了代號，并且有幸能與主人同字的影衛(wèi)，他一定會像蒼銀大人那樣，誓死保護(hù)主人，永遠(yuǎn)無條件地忠誠，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xiàn)給主人。

    姬玉衡擺擺手，叫著影玖的新名字笑道：姬玖，不用謝。

    他不知道，今晚改名的這番舉動讓影玖對他的忠誠變得更加深厚了。

    越往北邊走，天氣越冷，兩人到達(dá)莫天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秋末冬初。

    相比于南方發(fā)達(dá)的商業(yè)與政治，北邊的修真之人更多，一路走來，姬玉衡遇到的修真者數(shù)量逐漸增加，偶爾抬頭，還能看到半空中有御劍飛行的。

    阿玖，我們到前面的茶樓歇歇腳吧。姬玉衡開口。

    影玖已經(jīng)改名為姬玖，如果還是連名帶姓地叫他會有些生疏，路上，姬玉衡開始喊他阿玖，倒是顯得更加親近了。

    是。影玖快走幾步，將手里的韁繩交給在門前攬客的小二，為了加快趕路速度，姬玉衡和影玖已經(jīng)變賣了馬車，換上兩匹好馬。

    接近中午，茶樓非常熱鬧，大廳里的說書先生正在講當(dāng)年那場仙魔大戰(zhàn)，講得非常生動，引人入勝，在座的各位時常發(fā)出叫好的聲音。

    好位置幾乎沒有了，姬玉衡和影玖選了個不顯眼的角落坐下，位子雖然偏僻，但離說書的臺子近，臺上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這場大戰(zhàn)曠日持久，雙方損失慘重，眼看著他魔界大軍就要更進(jìn)一步，仙劍宗的戰(zhàn)神九長老在作戰(zhàn)時突破元嬰，達(dá)到化神之境，當(dāng)時天上陰云密布，天雷翻滾，據(jù)說那場盛大的雷劫百年一遇！

    姬玉衡抿一口手中的茶，一路以來他遇到的說書先生不少，其中也不乏有講仙魔大戰(zhàn)的，只不過有的把那戰(zhàn)神描述成三頭六臂的大羅金仙，有的將魔界說的卑鄙無恥不堪一擊。

    現(xiàn)在茶樓里這位說的，聽起來像是最靠譜的。

    元嬰、化神，姬玉衡嘴里念著這兩個詞，修真共有七個等級：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飛升。

    筑基之后每升一級都伴有雷劫，每一級又分為初階、中階、高階、巔峰四個層次。

    大多數(shù)修真之人都能突破練氣，達(dá)到筑基，筑基與金丹之間有一個巨大的門檻，只有達(dá)到金丹期，才能說是真正踏入了修□□。

    而能夠結(jié)成金丹的人少之又少，仙劍宗三年一次的納新大會，就是為了選拔有天賦修煉到金丹的修真者。

    第8章

    對了，阿玖，你修煉到什么等級？姬玉衡問道。

    回主人，屬下只修煉到金丹期。離說書先生口中的元嬰或者化神，都差得遠(yuǎn)。

    姬玉衡驚訝地看向影玖，只修煉到？能到金丹期已經(jīng)非常厲害了，自己沒開始修煉，連練氣都不是。

    看著影玖略帶自責(zé)與無辜的眼神，姬玉衡真想敲他一下腦門，要是讓人知道茶樓里有個金丹期的高手，不知道會引來多少圍觀。

    阿玖，你已經(jīng)非常厲害了。姬玉衡對著他緩緩豎起大拇指。

    從沒被人夸獎過的影玖低頭微微一笑，嘴角輕微的弧度讓整張臉都柔和下來，湖面上的薄冰綻裂，乍春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jìn)來，令人心曠神怡。

    感受到姬玉衡熾熱的目光，影玖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姬玉衡輕咳一聲，將頭轉(zhuǎn)向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已經(jīng)講到仙魔大戰(zhàn)的最后一戰(zhàn)，戰(zhàn)神九長老化神之后，實力可謂無人能比，他與修真界眾位高人聯(lián)手，將那魔尊狠狠壓制，眼見勝負(fù)就要分曉！

    卻沒想到魔界冒出來一個銀發(fā)魔族，燃燒自己的魔丹斷開仙門眾人的攻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緊緊牽制住戰(zhàn)神，以自己元嬰巔峰的修為悍然自爆！

    魔尊身受重傷，退回魔界修養(yǎng)，仙門眾人也紛紛收拾殘局，無力追擊，我們的戰(zhàn)神從此不見蹤跡，有的人說那場自爆的能量太過可怕，他處在能量沖擊的中心已經(jīng)身隕，也有人說他身受重傷閉關(guān)修養(yǎng)。

    對此，仙劍宗沒有給出答案，誰也不知道戰(zhàn)神是死是活，一代曠世傳奇就這么銷聲匿跡，仙魔大戰(zhàn)也就此拉下帷幕。

    說書先生拍了一下木板，表示這段結(jié)束，堂下的眾人紛紛鼓掌，有的還往臺上扔碎銀子。

    姬玉衡這一段聽得確實爽快，也跟著扔了幾塊碎銀子。

    阿玖，這仙魔大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十幾年了，你說會不會過幾年又要再打一場？

    上一戰(zhàn)其實并沒有真正結(jié)束，雙方死傷慘重，仇怨更深，姬玉衡覺得那魔尊在那最后一戰(zhàn)中處于弱勢，而且損失了一員大將，未必不會有報復(fù)之心。

    仙劍宗納新的間隔變短，廣招天下修真人才，無不表明正在未雨綢繆，準(zhǔn)備迎接將來可能發(fā)生的危險。

    屬下不敢妄加猜測，但終究還是希望兩界不要再次開戰(zhàn)。

    十幾年前影玖已經(jīng)開始記事了，仙魔大戰(zhàn)期間，所有金丹以上的魔族都要前往前線，其他修為低的也被要求在后方支援戰(zhàn)爭，他的父母就是在那時加入魔軍，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戰(zhàn)爭無論是對人界還是魔界，都是一場莫大的災(zāi)難。

    姬玉衡決定在這里休整一天，用過茶點后找客棧住宿。

    莫天城的街道上有不少關(guān)于修真的店鋪，售賣各種靈丹、武器、符篆等等，還有修真入門書籍與各種功法秘籍。

    不過能夠到了當(dāng)街售賣的程度，也就稱不上什么秘籍了，姬玉衡和影玖挨家店鋪進(jìn)去看看，也不買什么，就是開開眼界。

    剛走進(jìn)一家名為天下武庫的兵器店，姬玉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喂！你講不講理??！這把劍是本公子先看上的。

    原來宋棠和冬生主仆二人也剛到莫天城，和姬玉衡一樣，兩人也是將這些修真商鋪逛了個遍，不同的是宋棠消費能力驚人，丹藥符篆買了一堆。

    宋棠對面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宋棠，眼神中帶著輕蔑與挑釁。

    從哪里來的鄉(xiāng)巴佬，都還沒有開始修煉，就想著買武器了，恐怕你都不知道自己的靈力屬性是什么吧。

    宋棠頓住，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的靈力屬性是什么，但不論靈力屬性，有一把好劍防身總是需要的，不知道又如何，我已經(jīng)付過銀子，這把劍已經(jīng)是我的了，你把劍還給我！

    郭家是莫天城的修真世家，世世代代修煉的都是金屬性的靈力，郭向才不管宋棠有沒有付過錢。

    這把劍只有在我手里才能發(fā)揮它的作用，在你手里只會讓寶珠蒙塵，不如你問一下掌柜，他是賣給你還是賣給我？

    這時，店鋪前已經(jīng)聚了不少人，郭家小公子天賦異稟，16歲就修煉到練氣境巔峰，聽說今年要去仙劍宗拜師，前途一片大好，也算是莫天城的風(fēng)云人物。

    姬玉衡和影玖擠到人群前面，果然是宋棠和冬生，只不過那兩人正在和郭向等人對峙，沒有看到他們。

    掌柜自然是不敢得罪郭家，過來朝著宋棠賠笑道：這位公子，郭公子已經(jīng)在我們家預(yù)定過了，你看都是我忙糊涂了，讓我給忘了，我這就把錢退給你，公子您再看看其他寶貝，我一律給您打八折。

    宋棠目光沉沉地看著掌柜，自己遇到不講道理的了。

    冬生聽到掌柜的話，忿忿不平地反駁，掌柜的你剛剛還說，這把劍今天下午剛到，幸虧沒人訂走，夸我家公子好眼力，怎么這么快就打自己的臉了！

    掌柜的還是賠笑：是在下記錯了，在下給兩位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