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嬌百寵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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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輕蔑的語氣做不得假,可方才他念那句詩的時候也是真情實意的模樣。 崔苒臉色有些發(fā)白,整個人都是木的。 傅臻指尖轉(zhuǎn)動著杯盞,另一只手壓著榻面,笑意盈盈地望著她:“因為你在崔氏一族可有可無,送你來伺候朕這個病秧子,就是死了也是不痛不癢,對崔氏沒有任何的損失?!?/br> 這話說得輕巧,可一字一句卻如寒刀直戳心肺。 崔苒額頭浮起一層冷汗,口中銀牙幾乎咬碎。 她心內(nèi)知曉這一層原因,可被人當(dāng)面揭短,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心里惱怒又難受。 崔苒想著方才他念的那句詩,努力讓心緒平和下來,平靜地笑說:“陛下吉人自有天相,醫(yī)術(shù)上說美人血為引可解百毒更非空xue來風(fēng),如今美人都進了宮,陛下定會早日痊愈的?!?/br> 傅臻沒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卻似笑非笑地問:“讀過書么?可知道方才那句詩是何意?” 崔苒怔了怔,眸中再次漫過一絲喜色,沒想到他又提起這句。 她在腦海中將這句詩拆開嚼碎了反復(fù)揣摩,其實他的內(nèi)心也是歡喜的吧?只是覺得自己病重,不能耽誤她,說那些讓她難堪的話,只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 傅臻嘴角笑意加深,挑眉道:“看來是知道了?!?/br> 崔苒輕抿著唇,兩頰露出薄薄的緋紅,有花朵在心口綻放開來。 “這句詩,”傅臻又喝了口茶,忽然低笑著說,“是你父親崔郜昨夜在京郊別苑對一位新添的外室說的?!?/br> 話音剛落,崔苒的笑容當(dāng)即垮在嘴角,臉上像打碎的染缸,霎時五彩斑斕。 傅臻好整以暇看著她,手里的動作也不緊不慢,“你想知道那外室的名字嗎?你父親親自取的,就叫‘窈窕’,果真是美人的名字,你父親喚她‘阿窈’,昨夜在床上一共喚了一百二十一聲?!?/br> 崔苒再也控制不住面上的表情,秀眸圓瞪,額頭青筋直跳,藏于袖中的兩手死死攥成拳,纖長的指甲扭曲得不成形狀。 她當(dāng)然知道父親在外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女兒。 這些年他在外治水,東奔西走,每過一處都會留情。 他與母親的聯(lián)姻,或許摻雜風(fēng)月,可更多的還是兩大家族之間的利益捆綁。他們雖被困在一張網(wǎng)里面,可只要不觸碰底線,對方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饒是如此,也并不代表旁人可以將這些齷齪的真相赤-裸裸地擺在她面前,毫不客氣地羞辱和踐踏。 然而更令她震驚的是,一個朝中四品官員的隱秘私事,傅臻竟然知曉得一清二楚! 他分明已經(jīng)病得快要死了,卻永遠掌控所有,似乎什么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崔苒漸漸覺得呼吸困難,她看著面前的男人眉眼間的笑意一點點地冷卻,她才發(fā)現(xiàn)他原來如此的陌生,心腸又是如此的冷硬。 誠然有血緣的維系,她本該喚他一聲表兄,可她卻從未與他有過任何交集。 先帝在時的除夕大宴,文武百官皆可帶家眷出席,可他年年出兵在外,與這上安城的繁華熱鬧永遠格格不入,她甚至……到今日才真正看到他的模樣。 但,那又如何? 即便他是地獄的修羅,是陰森的惡鬼,即便他將她的尊嚴狠狠踩在腳下,那又如何! 他不過是個將死之人! 她不是進宮來與他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只要熬過這一劫,她便是萬萬人之上的太后,世上再無人敢于輕慢。 崔苒慢慢沉下心,漸漸能夠神色泰然地望著他。 傅臻手掌顫抖著去端炕桌上的茶壺倒水,茶才倒一半,又忍不住低咳起來。 阮阮忐忑地聽著他們的對話,雙手絞緊被褥的一角,兩眼放空地朝向帳頂,每聽到一聲咳嗽,眉心就狠狠跳動一下。 那種滲透著沉水香的血腥味仿佛就在鼻尖縈繞。 半晌,咳嗽聲漸弱,阮阮斂下不安的神色,攥住被角的手指也松了松。 傅臻歪著頭,望向崔苒身后,笑中的寒意散去,“這是四時坊的糕點?” 崔苒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平穩(wěn):“是,棗泥酥,薄荷糕,繡球餅,杏仁佛手,金乳酥樣樣都有一些,陛下要嘗嘗么?” 傅臻手背青筋凸起若山脈,閉上眼睛,淡淡地嗯了聲。 見他提起興致,崔苒忍下方才所有的屈辱,示意丫鬟將糕點一道道布在炕桌上。 四時坊的點心,每一道都是上安最好的糕點師傅精心蒸烤,個個模樣小巧精致,光是這股甜香味道就讓人食欲大增。 傅臻淡淡掃過一眼桌上的吃食,漫不經(jīng)心道:“別說是宮外來路不明的點心,就算是御膳房的東西,也需要有嘗膳官試毒,崔姑娘不知道這個規(guī)矩?” 崔苒臉色不太好看,卻還是恭聲應(yīng)下,她知道宮里的規(guī)矩,也知道傅臻為人謹慎,于是轉(zhuǎn)身對一個紫衣丫鬟道:“紫蘇,你來替陛下試膳?!?/br> 紫蘇道了聲是,便躬身上前一步,可迎上傅臻冷冷的眸光,紫蘇嚇得腿肚子都在打顫,正哆哆嗦嗦地伸手去取箸,卻被傅臻寒意滲人的聲音斥退。 “崔姑娘既然有這份心意,倒不如由崔姑娘親自來試?” 崔苒臉色一變,歷來嘗膳官都是宮中地位最低賤的宦者,便是她帶進宮的兩個丫鬟,在崔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一等丫鬟,從不替人試膳。 傅臻竟要她在下人面前,親自替他試膳,這分明就是打她的臉!偏偏她還推拒不了,否則就是抗旨不尊。 傅臻笑:“怎么,崔姑娘不愿意?” 崔苒牙關(guān)幾乎咬出血,半晌才深吸了口氣,扯著嘴角頷首道:“替陛下試膳,臣女怎會不愿?這些點心既然是臣女張羅的,自然該由臣女親自來試,你們都退下吧?!?/br> 她不想讓自己最丟人最卑微的樣子被更多人看到,尤其是自己的侍女,在她們面前,她只能是高貴不容侵犯的主子。 兩名丫鬟正欲告退,傅臻卻道:“殿內(nèi)總要有人侍奉,不必退下?!?/br> 紫蘇與含朱相視一眼,只得應(yīng)是,默默退在崔苒身后。 崔苒咬緊后槽牙,定定地走上前,屈身從食盒中取出刀匕和銀箸,小心翼翼地切開一小塊棗泥糕放入口中,吞聲飲泣地下咽。 七八種糕點,每一碟都嘗過一小塊,分明都是酥香甜軟的口味,崔苒卻只嘗到苦澀和酸楚。 眼看著要試完,傅臻湊近看著她,緩緩笑問:“好吃么?” 崔苒抬眸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一時心跳隆隆,竟不知這笑中有幾分真假。 毫無疑問,他是男子之中最好看的那一類長相,每一處五官都異常精致,深淵為眸,山巒為鼻,皓月為膚,玉石作骨。 只是他那些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名聲和這副暴戾無常的性子在前,從來沒有人去注意他的容貌罷了。 崔苒怔怔地看著他,心中的怒氣壓下去,一點陌生的酥麻感如同長了腳似的,慢慢地爬上心尖。 她攥著手心,輕聲道:“臣女嘗過了,薄荷糕清涼,山楂糕開胃,棗泥酥香甜,不會有毒。陛下也嘗一嘗,看看與御膳房的點心有何不同?” 傅臻手指敲打著桌面,目光在糕點上掃過,一面指著余下的點心,一面道:“這些,還有這些,全都未嘗過,崔姑娘自己吃的那一塊無毒,又怎知其他點心也無毒?” 崔苒心下不由得一緊,“這……” 傅臻依舊笑意不減:“既然崔姑娘說不錯,那不如將這些全都吃了吧?!?/br> 崔苒瞪大了雙眼,面色煞白,指尖掐出了血,身體更是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傅臻看似循循善誘,卻又步步緊逼:“崔姑娘不愿意,還是朕難為你了?朕本以為,這些東西既然能夠送到御前,必然是難得的珍饈,難不成崔姑娘自己都不喜歡么?” 崔苒眼睫顫動著,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他從來沒有任何的柔情蜜意,這副昳麗的容顏之下,藏著最殘酷的冷意,最惡劣的高傲。 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誰都像是蚍蜉螻蟻。 他毫不留情地打她的臉,就是在扇整個崔氏的耳光! 可她又能說什么? 說她父親夜御數(shù)女,聲色犬馬,只將她這個女兒視作直上青云的一顆棋子,隨時可以丟棄? 說她沒用,討不得皇帝歡心,連一個低賤的藥人都及不上? 可……她也不差吧,老天爺憐惜,給了她這一副難得的花容月貌,她打聽到族姐私下里罵她狐媚,知道京中紈绔常常在茶余飯后給世家貴族的女子排號,論起美貌,她從來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不落人后。 可在傅臻面前,她甚至連塵泥都不如。 崔苒心中幾欲潰不成軍,銀箸夾起一塊半個掌心大小的杏仁酥,一整顆放入口中,令人作嘔的甜膩瘋狂地掃卷牙根,喉嚨干澀又難受。她囫圇吞棗地咽下,又夾起一塊往口中塞,忍了許久的眼淚簌簌直落,連帶著泣聲都一道吞咽下去。 紫蘇和含朱連忙跪下,哭著求情:“陛下饒了主子吧……這么多點心根本吃不完的,主子她什么都沒有做錯??!求陛下饒恕主子吧!主子,不要吃了!不要再吃了……” 兩個丫鬟哭天搶地,傅臻眉頭直皺,喉嚨中的腥意再次翻涌上來,他用帕子抵著唇咳嗽,額間冷汗直出。 哭喊聲與咳嗽聲頻頻傳入耳中,阮阮心臟像被攥緊了一般。 又聽到傅臻一聲冷喝:“吵什么,不想死就給朕滾出去。” 那兩個丫鬟依舊不依不饒,額頭砸在地上出了血,一聲接著一聲苦苦哀求:“陛下饒了主子吧!” 直到聽到匆忙有序的腳步聲,兩個丫鬟突然間又拿出撕心裂肺的架勢,隨后那哭喊聲又很快在耳邊消弭,恐怕是被宮監(jiān)拖了出去。 殿內(nèi)沒有了震天的哭鬧聲,耳邊只剩下那位崔姑娘手中銀箸的碰撞,還有從未停止的、悶吞食物的聲音。 傅臻仍然在咳嗽,每咳一聲,阮阮的手指都跟著顫動一分。 她知道那位崔姑娘貿(mào)然闖進來,傅臻很生氣,卻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法子來懲罰她。 那么多的點心,還要吃多久? 阮阮焦急地等待著,可越是心焦,時間就過得越慢。 耳邊的咳嗽聲又粗重幾分,阮阮在想要不要下床去看看他,可是崔姑娘在這里受罰,她會覺得自己是出來看熱鬧的么? 何況暴君方才逼著她離開,這會她不經(jīng)他的允許私自下床,恐怕他又要罰她。 咳嗽聲令她心煩意亂,她覺得傅臻就要撐不住了,分明已經(jīng)頭疾發(fā)作,身上還那么涼,怕是那寒箭的毒也跟著發(fā)作…… 真像頭幾回那樣,恐怕滿殿的人都不夠他殺的。 思忖至此,阮阮終于忍不住開口:“陛下……” 她還沒想好如何說,外面兩人卻是同時頓了一下。 阮阮心如擂鼓,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傅臻面色冷冽的模樣,可是那一聲喚出來便收不回去了,她只能咬咬牙,硬著頭皮說:“陛下,你過來……好不好?” 話音剛落,阮阮腦中霎時嗡嗡直響,她是不是說錯話了?為什么外頭沒了動靜? 崔苒死死捏緊銀箸,指骨都擠壓得發(fā)白,忍著不讓自己吐出來,聽到帷幔內(nèi)那一聲溫柔繾綣,她的臉色更是一陣青白,難看至極。 有那么一瞬,她恨不得掀翻炕桌,把所有的點心都砸到傅臻臉上去!她巴不得他立刻死,和床上那個賤人一起死! 可她能么? 崔苒在心里苦笑著,崔氏的身份對她來說,既是光環(huán),同樣也是負累,這世上人人都可以殺他,可她不能。 傅臻聲色消沉,眸中依舊是深深的頹靡,直到聽到殿內(nèi)小姑娘柔軟的嗓音,忽然就笑起來。 崔苒原本還能將那糕點硬生生吃下去,可此刻真有些食不下咽了。 她唇瓣咬得發(fā)白,渾身都在止不住地發(fā)抖,胸口像堵著巨石,沉重的鈍痛感壓得她喘不過氣。 傅臻抬眸掃她一眼,眼底的嫌惡不加掩飾,“還不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