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這般可是有些著相了?！?/br>
    池家夫人單名一個佑字。

    聽了夫人的話，許家老太爺也點點頭。

    “許家的家規(guī)，不做外戚。從小你就照著世家大族夫人的模子教養(yǎng)阿佑，誰知道池家出了這檔子事，阿佑日后便是太后。她的見是，怕是不行。”

    老夫人也嘆了口氣。

    “真是養(yǎng)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過些日子，我借著中秋節(jié)，進(jìn)宮與她說上一說。”

    “還九十九？我前些日子給父親上香，還讓他保佑許家闔家平安，可見這做了父母，死了都不踏實?！?/br>
    許家老太爺年歲漸長，說話也越發(fā)促狹起來，逗得自家夫人花枝亂顫，頭上的步搖都一晃一晃的。

    “也怨不得阿奴情深意重，”許家老太爺又說道，“你這一笑，又讓我想起當(dāng)年在陳家初見你的時候了。”

    老夫人聞言，把臉一紅，抬手照著自家夫君額頭就是一下。

    “老不正經(jīng)。”

    “這怎么就老不正經(jīng)了，”許家老太爺忽然正色起來，“我娘子不管什么時候，都是最美的。”

    老夫人沒說話，卻抿著嘴笑了。

    池溫回到紫宸宮，早有耳目報到安仁殿那邊了。只不過池溫今日帶著的都是心腹，池家老夫人也只知道他今日去了玉泉觀。自池溫十來歲，便常去玉泉觀與觀主閑談，池夫人只當(dāng)他們二人有緣，并未多想。倒是歸苼知道得更多一些。

    今日池溫去了許家，想來是有事相求。畢竟許家老太爺是前朝的太傅，整個人就是一只老狐貍，詭計多端。當(dāng)年廢太子一事，他竟然能全身而退，定是足智多謀。只是歸苼想不出池溫是因何事求助許家。

    日子平淡無波，轉(zhuǎn)眼就到了八月。許家老夫人這一日借口思念女兒，帶著侍女便進(jìn)了紫宸宮。歸苼聞言，越加納罕起來。

    許家不做外戚，自是不插手宮中之事。這番勞動許家老夫人進(jìn)宮，想來是件大事情。難不成許家要壞了規(guī)矩？可是未見她老人家?guī)гS家女過來，倒是叫歸苼越發(fā)想不明白了。

    只可惜池家夫人治家有一套，安仁殿雖不似宮中規(guī)矩，但是被治理得猶如鐵桶一般，連水都潑不進(jìn)去，更不用說放人了。

    許家老夫人身上有誥命，往日進(jìn)宮很是平常。她跟著內(nèi)侍進(jìn)到安仁殿，剛要行禮，就被池夫人攔住了。

    “母親這樣可是要折煞我?！?/br>
    池夫人說著，拉著自家娘親的手一起坐到軟榻上，又恐她不自在，讓宮人都退到門外候著。

    老夫人環(huán)視了一圈，搖搖頭。

    “母親這是為何？”

    年歲再大的人，在母親身邊，都如同小孩子一般。

    “你這安仁殿里都是自己人？”

    許家老夫人一邊說一邊端起茶盞送到嘴邊。

    “自然，”池夫人有些不明白，“全是女兒的人?！?/br>
    “那你又為何讓她們?nèi)ネ饷婧蛑俊?/br>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水，內(nèi)心感嘆這內(nèi)造的東西也不過如此，茶雖然是好茶，只可惜烹茶的人手藝差了些，糟蹋了好茶葉。

    “女兒是怕您覺得不適，”池夫人說道，“女兒自己也不喜身邊這么多人圍著。”

    許家老夫人笑了起來。

    “宜妃那邊你可安排人了？”

    池溫的旨意一出，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為之，很快就傳遍了金陵城。世家大族全都知道這紫宸宮現(xiàn)在多了一位宜妃。有那心氣高的世家，便開始張羅著給女兒說親。這般明晃晃地傳出來，以后怕不是要天天打皇后的臉。

    “安排了，只不過她也算是在宮中長大，手段自然了得，不過就是一顆閑棋，聊勝于無罷了?！?/br>
    歸苼自然是會治下，池夫人的人，只不過就是安排了一個打掃院子的活，連大殿都進(jìn)不去，更不用說探聽消息了。

    “你可見宜妃議事的時候，把人都轟出去？”

    池夫人想了想，搖搖頭。

    許家老夫人見狀，微微一笑。

    “阿佑還不明白？”

    池夫人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家母親。

    “你這般大張旗鼓地把人轟出去，不就是告訴所有人的，你在跟我商量一些事情嗎？”

    池夫人略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許家歷來是不做外戚的，所以你自小，我教你的，也是如何做一個世家夫人。你的那些手段，在世家內(nèi)宅綽綽有余，但是到了宮中，就不好使了?！?/br>
    許家老夫人說完，把茶碗放到案幾上，神色一變，眼中滿是精光，完全不似之前那個和藹可親的老人。

    “這宮中的事情，雖然看著與內(nèi)宅并無太多不同，但是這后宮與前朝，終歸是一脈相承的?！?/br>
    許家老夫人語氣緩緩的，仿佛眼前的人還是那個養(yǎng)在閨中的少女。池夫人聽著自家娘親的話，也仿佛回到了閨閣時候，也是這樣的午后，她娘親就一點點給她講后宅的事情。

    “前些日子，阿奴來找我與他外祖父，說了一下宮中的事情。我與你父親商量了一下，便來勸勸你。阿奴是你兒子，但是他更是皇上。他的眼界，遠(yuǎn)在你之上。你還按著后宅夫人的想法，去為他謀劃，這不是為他好。”

    池夫人愣了一下。

    “想不到阿奴會去找您來做救兵?！?/br>
    “怎么能叫救兵呢，不過就是他礙著身份不好勸你，又不好駁你面子，才讓我過來?！?/br>
    安仁殿內(nèi)，陽光從窗子里照進(jìn)來。許家老夫人從朝中局勢慢慢開始析，細(xì)細(xì)與池夫人講清楚。

    池夫人越聽越覺得自己目光短淺，不禁有些赧然。

    “這與你無關(guān)，”許家老夫人說道，“畢竟我是按著許家的規(guī)矩來教你的。到底沒想池家會更進(jìn)一步?！?/br>
    送走了自家娘親，池夫人靠在軟枕上細(xì)細(xì)地琢磨她老人家之前的話。池溫的親事，她委實不應(yīng)該插手。反而她應(yīng)該利用自己的身份，不急不緩地拖著。

    歸苼不知道許家老夫人與池夫人說了什么，她只知道池夫人后面再招姑娘進(jìn)宮，并不局限于世家姑娘。起先她不明白，日后這種情形見多了，就清楚了。

    “到底是陳家教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陳家前朝的時候，出了好幾位皇后，各個賢良淑德?，F(xiàn)在看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陳家好教養(yǎng)。

    這一日，是歸苼的生辰。她清晨起來，就看見玉竹捧了一身新衣裙進(jìn)來。從小時候起，歸苼生辰那日定時要有一身新衣裳。當(dāng)時是麗妃覺得歸苼在白云觀委屈，每年都要給她親手做一件衣裳。后來麗妃不在了，白氏倒是記住了，仍舊每年一件。

    第38章 ·

    歸苼看著新衣, 笑著換了。她坐在鏡前，吩咐宮人給她好好打扮。

    池溫回到凌煙閣的時候，便看見一身盛裝的歸苼, 笑吟吟地坐在窗前。

    “今日回來得倒早?！?/br>
    歸苼說著, 起身上前幫著池溫脫了衣衫。

    恍然間，池溫仿佛覺得自己身在池家后宅, 他與歸苼, 不過是世間最普通的一對夫妻。他下朝回來，她笑意盈盈地等著他。

    “今日你生辰，自然要早點過來?！?/br>
    池溫說著, 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遞給歸苼。

    “送我的？”

    歸苼接過來, 歪著頭看著池溫, 俏皮的樣子很是可愛。

    “當(dāng)然了, 看看喜不喜歡。”

    歸苼打開錦盒，一只漂亮的玉簪躺在里面, 一看便是上好的和田玉精心雕琢。

    “真好看，”歸苼說著拿出來遞與池溫，“給我戴上。”

    池溫見她歡喜，自己也高興。他接過玉簪，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

    “我美嗎？”歸苼一雙迷人的眼睛看著池溫，不想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太美了，比世間任何女人都要美?！?/br>
    池溫說完, 便抱住歸苼。她骨架纖瘦, 抱起來卻異常柔軟。

    “那若是有比我還美的女人呢？”

    歸苼攔著池溫的脖子, 仰著頭看著他。

    “不會的?！?/br>
    池溫說罷，打橫把歸苼抱了起來。眾人見狀, 齊齊退了出去。

    “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有比我還美的女人，就不要我了唄?！?/br>
    歸苼靠在池溫懷中，手指一下一下地劃拉著他的衣衫。語氣嬌嗔，很是可愛。

    “好不講理的姑娘?！?/br>
    池溫把歸苼放到床上，剛要起身，就被歸苼勾住脖頸。

    “先回答我?！?/br>
    她仰著臉，面上帶著一絲紅暈，聲音慵懶，甜絲絲的。

    “這世間所有的人，都不及你。就算是有比你再漂亮的女人，我也不會喜歡。歸苼只有一個。”

    池溫自己都沒想到會說出這樣的情話，一時間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好，我信了。”

    柔軟與剛硬，脆弱與堅強，相互博弈，不知道哪個占了上風(fēng)。到底是百煉鋼化繞指柔。一個心滿意足，一個丟盔卸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用到某處，也解釋得通。三番兩次，到底還是年輕。

    書籍圣賢，卻被如此歪解，不知道算不算是有辱斯文。

    恍惚間，歸苼卻還有精神想七想八。

    “不知道怎么弄的?！?/br>
    歸苼有些害羞，語氣低低的。池溫也不說話，只是點點她的鼻尖。

    沐浴的時候，歸苼讓半夏留在這里伺候，玉竹去準(zhǔn)備避子湯。玉竹立在那里，聲音小得像蚊子。

    “先前皇上說過，不讓婢子再準(zhǔn)備了。正巧后面您來了癸水，便沒再預(yù)備?！?/br>
    歸苼愣了一下。

    “沒有藥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