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回井岡山朱毛會師桑植城姐弟用計（上）

    話說毛澤東在古城會議后，率領工農(nóng)革命軍繼續(xù)前行，深入到茨坪附近駐扎下來。中共永新縣委書記賀敏學也帶領縣委工作人員，隨同毛澤東一同上山。一路上，賀敏學告訴毛澤東：“井岡山現(xiàn)有袁文才、王佐兩支綠林式的農(nóng)民武裝，各有一百五十余人，六十多支槍。袁文才部駐在井岡山北麓的茅坪，王佐部駐在山上的茨坪和大小五井等處。袁文才和王佐是拜把子兄弟，兩支隊伍互相配合、互相呼應?！泵珴蓶|問：“其革命態(tài)度如何？”賀敏學道：“袁文才是共產(chǎn)黨員，出身貧寒，特別痛恨土豪劣紳，曾擔任寧岡縣農(nóng)民自衛(wèi)軍總指揮。王佐不是黨員，曾擔任遂川縣農(nóng)民自衛(wèi)軍總指揮。他們的隊伍都是當?shù)厝?，在群眾中有不小的影響。我們要在井岡山落腳，沒有他們的配合不行?！泵珴蓶|道：“那就一定要爭取、團結他們，共同開辟革命根據(jù)地?！?/br>
    部隊駐扎下來后，毛澤東連夜召開會議，進一步了解情況。賀敏學道：“我和袁文才是中學時的同學，爭取他問題不大。我與王佐不熟，說不準他的情況。”陳慕平道：“我給袁文才當了幾年文書，深知此人性格豪爽，很講義氣。此次派我來接洽，臨行時他叮囑我說，可以給工農(nóng)革命軍接濟一些給養(yǎng)，請你們另找高山。他的顧慮是擔心你們火并山寨，奪取他的地盤?！贝藭r，余灑度提議道：“解除他們的武裝，把他們吃掉。他們那幾十支槍，一個包圍、繳械，就解決了?！泵珴蓶|不同意，耐心地解釋道：“此意欠妥。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我們不能采取大魚吃小魚的政策，三山五岳多豪杰。對他們只能用文，不能動武。我們要積極爭取袁文才和王佐，使其和我們一道，成為真正的革命武裝。”陳浩道：“收服山大王？談何容易。”毛澤東道：“袁文才是共產(chǎn)黨員，有一定的政治覺悟。只要我們工作得當，就可以爭取到他們的合作?！彪S即向陳慕平問道：“袁文才有何特點？”陳慕平道：“他最看重槍。他的手下有一百五十多人，但是只有六十支槍?！泵珴蓶|道：“好哇。我們就投其所好，送他一百條槍，把他的人都武裝起來?！庇酁⒍鹊溃骸拔覉詻Q發(fā)對。豈能把槍送給土匪。”毛澤東道：“袁文才是有些缺點，有些土匪習氣。但他畢竟是共產(chǎn)黨員，他的隊伍有相當好的群眾基礎，許多群眾擁護他們。如果我們和他們作對，就會失去當?shù)厝罕姷男湃?，就難以在此地立足?！泵珴蓶|的意見終于被大多數(shù)人接受，做出了支援袁文才、王佐所部，搞好團結，共同革命的決定。

    數(shù)日后，毛澤東只帶了幾個警衛(wèi)員，在陳慕平的引領下，到寧岡大倉村去會見袁文才。見面后，毛澤東說明是江西省委介紹來找他們的，并充分肯定了他們“劫富濟貧”的革命性。接著，毛澤東誠懇地道：“目前，工農(nóng)革命軍遇到了極大地困難；我們欲借貴方一塊寶地，暫且棲身?！痹牟诺溃骸澳銈兗热粊砹?，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們的傷員和部隊的糧油歸我管。但是，我們財力有限，拿不出多少錢來支援你們。”毛澤東當場表示：“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三山五岳交朋友。我們不圖錢財，只為廣交朋友。我聽說你的隊伍缺少槍支，愿贈送給你一百條槍。”袁文才聞言極為感動，立即表示：“我原以為貴軍會火并山寨，吞并我的人馬。沒想到毛委員度量寬洪，慷慨贈槍。佩服，佩服。我……，我贈送給貴軍六百塊銀元?！泵珴蓶|道：“你們也很困難，錢，我們不要。只想和你們一道，為窮人打天下。”袁文才大喜，立即表示同意工農(nóng)革命軍在茅坪建立后方醫(yī)院和留守處，并答應上山做王佐的工作。

    取得了袁文才的信任后，毛澤東決定工農(nóng)革命軍主力在井岡山周圍盤旋打游擊，一面籌糧籌款、熟悉周圍環(huán)境，一面派人打聽南昌起義部隊的情況，而把留守處和傷病員安置在茅坪，請袁文才代管。不久，又應袁文才的要求，派遣一批共產(chǎn)黨員、軍事干部到袁文才部隊里，幫助其進行政治、軍事訓練，又通過袁文才與王佐取得了聯(lián)系。毛澤東給王佐贈送了七十支槍，王佐資助工農(nóng)革命軍五百擔稻谷和一些銀元。毛澤東以海納百川的胸懷感化了袁文才和王佐，工農(nóng)革命軍與地方武裝的關系日益密切。

    乘此良機，毛澤東抓緊對袁文才、王佐及其所部的教育和改造。毛澤東多次同袁、王談心，既肯定他們反對土豪劣紳的革命精神，又指出他們受封建幫會影響，政治目標不明、階級界限不清等問題，循循善誘地幫助他們提高政治思想水平。袁文才十分佩服，多次對部下講：“跟毛委員一起干革命不會錯?！蓖踝舴耆司驼f：“毛委員是最有學問的人，同他談上一次話，真是勝讀十年書?！睉踝舻囊?，毛澤東派何長工到王佐部擔任黨代表。經(jīng)過何長工數(shù)月的耐心工作，逐步消除了王佐原有的戒心，取得了其部隊的信任。王佐大為感動，提出申請，要求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毛澤東非常高興，親自在葉家祠堂為王佐等六名新黨員舉行入黨儀式，通知各連黨代表都來參加。毛澤東帶領新黨員，面對黨旗，莊嚴宣誓：“犧牲個人，努力革命，階級斗爭，服從組織，嚴守秘密，永不叛黨?！?/br>
    接著，毛澤東又派出二十多名黨員干部，到袁、王的部隊里擔任黨代表和連、排長，建立黨的基層組織和士兵委員會，使這兩支農(nóng)民武裝的政治、軍事素質(zhì)大為提高。半年后，應袁文才、王佐的要求，將其部隊正式改編為工農(nóng)革命軍第一師第二團，袁文才任團長，王佐任副團長，何長工任黨代表。工農(nóng)革命軍和袁、王的部隊正式合為一體，在井岡山站穩(wěn)了腳跟，以寧岡為大本營的革命根據(jù)地初步建成。

    毛澤東特別重視基層黨組織的模范帶頭作用，各連黨支部建成后，部隊立即有了靈魂。毛澤東要求各支部黨員做好三件事：學習目前的形勢；了解群眾的思想狀況，幫助他們解除顧慮；積極培養(yǎng)發(fā)展新黨員。從而使連隊的政治空氣日漸濃厚，黨員數(shù)量不斷增多，各項工作得以迅速開展，部隊顯得生龍活虎。

    在軍隊內(nèi)部建黨的同時，毛澤東亦抓緊地方黨組織的恢復和發(fā)展。他多次召集永新、寧岡、蓮花、遂川等縣原黨組織負責人會議，要求大家盡快恢復被敵人破壞了的地方組織，發(fā)展建立新的基層支部；并從部隊中抽調(diào)一批有政治工作經(jīng)驗的黨員干部，到農(nóng)村基層去開展建黨工作。經(jīng)過半年的努力，湘贛邊界各縣的縣委得到恢復，區(qū)、鄉(xiāng)兩級也都建起了黨組織，為部隊和地方政權相結合，扎根于民眾之中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1927年11月，國內(nèi)政治局勢發(fā)生重大變化，國民黨內(nèi)的李宗仁和唐生智兩大集團之間爆發(fā)戰(zhàn)爭。唐生智控制的兩湖軍隊全部投入戰(zhàn)場，江西的朱培德部也將主力調(diào)往贛北參戰(zhàn)。井岡山周圍各縣，國民黨兵力空虛，只留下一些地主武裝靖衛(wèi)團；給工農(nóng)革命軍向外發(fā)展提供了大好機會。

    偵知敵情后，毛澤東主持前委會，認為要抓住有利時機發(fā)動攻勢，擴大根據(jù)地。會議決定攻打茶陵縣城，由團長陳浩、第一營黨代表宛希先率領第一營和特務連執(zhí)行。毛澤東因腳背被草鞋磨破而潰爛，無法隨軍前去。陳浩、宛希先率部夜襲茶陵，一舉攻占縣城。隨后，組建了茶陵縣工農(nóng)兵政府，工人譚震林被選為主席。

    然而，陳浩卻消極動搖，向往大城市的舒適生活，不愿再回井岡山。部隊在茶陵縣城中長期逗留，既不做群眾工作，也不做任何防范，紀律松懈，麻痹大意。不料，兩月以后，湘軍出動重兵向茶陵反撲，第三營在張子清率領下阻擊敵軍，失敗后撤退到茶陵與一營會合；復與敵軍激戰(zhàn)，又遭失敗，只好棄城，退出茶陵。此時，團長陳浩因遭到挫敗而徹底絕望，公開聲稱：“工農(nóng)革命軍沒有前途，井岡山絕非久留之地?！彼畈筷犗蚰祥_進，企圖到湘南投靠國民黨軍隊。恰在此時，毛澤東腳傷稍有好轉(zhuǎn)，聞訊湘軍反撲，趕來茶陵，在湖口追上隊伍。宛希先、張子清向毛澤東報告了陳浩的背叛活動。毛澤東連夜召開團、營干部緊急會議，果斷地扣押了陳浩一伙，將部隊全部帶回寧岡礱市。

    三日后，在礱市河灘上召開全團指戰(zhàn)員會議，毛澤東宣布前委會決定：處決叛徒陳浩等人。任命張子清為第一團團長、何挺穎為黨代表、朱云卿為參謀長。同時，接受部隊在茶陵不做群眾工作的教訓，毛澤東明確提出：“革命軍隊應當擔負起三大任務：第一、打仗消滅敵人；第二、打土豪籌款子；第三、做群眾工作?！弊怨乓詠?，軍隊的任務就是打仗；提出軍隊不僅要打仗，而且要做群眾工作，是毛澤東的一大創(chuàng)造。毛澤東強調(diào)：“工農(nóng)革命軍是人民的軍隊，必須扎根于人民之中。我們好比是魚，人民是水，魚兒離不開水。我們必須做好群眾的工作，沒有群眾的支持，根據(jù)地是建立不起來的?！?/br>
    此時，傳來了萬安縣農(nóng)民起義，攻打縣城的消息。為了聲援萬安起義，毛澤東率領第一團掉頭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占了遂川縣城。毛澤東將部隊干部分成若干小組，組成宣傳隊，做發(fā)動群眾的工作。接著，組建了中共遂川縣委和工農(nóng)兵政府。

    部隊在遂川渡過了舊歷新年，各宣傳隊在深入開展群眾工作的同時，派人下鄉(xiāng)打土豪、分田地，但也有人把商人、小販的貨物全部沒收，出現(xiàn)了不少違反群眾紀律的事件。毛澤東進城私訪，不斷找群眾談話，了解群眾對部隊的反映，得知了部隊的一些違紀事件。他深感問題嚴重，集合部隊開會，宣布了三大紀律六項注意：“三大紀律是：一、一切行動聽指揮，二、打土豪款子要歸公，三、不拿老百姓一個紅薯。六項注意是：上門板，捆鋪草，說話和氣，買賣公平，借東西要還，損壞東西要賠?！泵珴蓶|要求部隊嚴格遵守軍紀，違紀者予以嚴懲。

    萬安起義和攻占茶陵、遂川的行動，使國民黨江西當局大為震驚，于是派出一個團的兵力進攻萬安，以一個營的兵力進攻寧岡縣城。毛澤東針對敵人的部署，決定避開強敵，回師寧岡。部隊利用山區(qū)便于隱蔽的特點，潛行至寧岡城外，于夤夜發(fā)起進攻。激戰(zhàn)到天明，全殲守敵一個營和寧岡縣靖衛(wèi)團，俘虜近三百人。在押解俘虜返回礱市時，途中出現(xiàn)了打罵俘虜、搜俘虜腰包的行為。毛澤東發(fā)現(xiàn)后，立即提出優(yōu)待俘虜?shù)恼?。他向廣大指戰(zhàn)員說明：“國民黨軍隊中許多士兵是被作為壯丁抓來的窮人，不應該打罵他們，而要進行說服，教育他們反戈一擊?！泵珴蓶|明確宣布：“工農(nóng)革命軍不殺、不打、不罵俘虜，不搜俘虜腰包；對傷病俘虜給予治療。經(jīng)過教育、治療后留去自由。愿留下者，開歡迎會做革命軍戰(zhàn)士；愿去者發(fā)給路費，開歡送會。”如此寬仁厚德，優(yōu)待俘虜?shù)恼?，在瓦解敵軍，壯大自己方面，起到了難以估量的巨大作用。

    1928年4月中旬，茶陵、遂川、寧岡等縣先后建起工農(nóng)兵政府，并開展了土地改革實驗。工農(nóng)革命軍也由不足一個團發(fā)展到一個師兩個團，并同當?shù)剞r(nóng)民運動相結合，建立起赤衛(wèi)隊、游擊隊。工農(nóng)武裝割據(jù)打開了新的局面。此時，又傳來了振奮人心的消息：朱德、陳毅、王爾琢率領的南昌起義軍余部，在發(fā)動了湘南暴動后，組成紅一軍；與強敵激戰(zhàn)旬日，連遭失利，正向井岡山方向撤退。

    毛澤東得知此情，立即派袁文才、何長工率第二團西進資興，接應紅一軍上山。毛澤東親率第一團在桂東、汝城方向阻擊國民黨追擊部隊，掩護紅一軍撤退。經(jīng)過數(shù)日與敵周旋，朱德、陳毅率紅一軍到達寧岡礱市；毛澤東率部亦擺脫敵軍，順利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