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錦鯉 第140節(jié)
“連輸了十日……又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問道。 不是說輸了就不再糾纏嗎? “嗨,人家是公主,當然是人家說了算。”方才喊話的那兵士笑道,“頭一天比武,眼看要輸了,她忽然往地上一蹲說肚子疼,改日再戰(zhàn);這第二日啊,又是腳崴了……我們裴將軍能怎么辦,還能跟個女人過不去不成?大家也算看明白了,有一種‘沒輸’叫‘公主覺得她沒輸’唄?!?/br> 第150章 咕咕咕 笑得這樣燦爛,怎不把“樂不思…… 說話間昭鸞已經(jīng)揮鞭而上, 裴昱后退了半步,匆匆忙忙地拿刀格擋。見那鞭上寒光凜凜,他眉心很棘手地皺了起來:“公主這是何意?刀劍無眼, 你我切磋用不上這個?!?/br> “本公主最不擅長赤手空拳地角力, 所以前幾日才沒贏你?!闭邀[利落地用鞭身卷住了裴昱手中長刀的刀鞘, “今日你我都用上最趁手的兵器, 痛痛快快地來比一場?!?/br> 她說著手腕一震, 那刀鞘便被卸了下去,明晃晃的刀身反射著陽光,晃得裴昱瞇了瞇眼。 他還想再退, 只聽得昭鸞又道:“你放心,今日我不耍賴。若是輸了, 以后再不會來糾纏?!?/br> 裴昱暗嘆了口氣,剛想回她“這話我已經(jīng)聽了十遍”,就聽她又道:“真的,明日……我便要啟程回北越了?!?/br> 裴昱一怔,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昭鸞的銀鞭尾隨而至,他不敢懈怠, 只好揮刀迎了上去。窄刃與玄鐵鞭身相交, 撞出“鏘”的一聲銳響。 這是來真格的呀。 阮秋色眼睛一眨不眨,略有些擔憂地望著場地中央。那兩人動作迅疾如風,兵刃相接時鏗鏘有聲,像是要擦出火星來。圍觀的將士們看得津津有味,不時議論著:“這公主有兩下子啊,那鞭子舞得跟靈蛇似的,倒真比她的拳腳功夫漂亮……” “厲害也沒用,鞭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兵器, 哪敵得過裴少將軍的刀法?” “哎我說,你們還真有心思看兵器???”一名小將嘖嘖道,“這公主生得這么好看,我要是裴將軍,眼睛都不舍得眨,哪有心思跟人家比武?!?/br> “你這沒出息的,怪不得當不上將軍?!睅兹撕逍Φ溃安贿^說真的,咱們裴將軍的眼光也著實太高了些。公主這樣的美人都看不上,他想娶個什么樣的老婆啊……” 裴昱此刻可沒心思去想娶老婆——他既要躲避昭鸞無孔不入的攻勢,又要留心不讓鋒銳的刀刃傷了對方,一時間左右支絀,比徒手相較難出幾倍。 昭鸞的軟鞭使得確實漂亮,當年北越第一勇士曾來挑戰(zhàn),也使得一手好鞭。昭鸞比之于他,雖在力量上遜色些,卻更靈活多變,實在不好對付。 昭鸞不知道裴昱正暗暗將她的功夫和她師父相較,只一心一意地向他發(fā)起攻勢。燦然的陽光斜映著她的湛藍色的眼瞳,那色澤裴昱很熟悉,就像西北極寒之地的冰湖,澄澈如洗。 年少時一身熱血,也曾于數(shù)九隆冬跳進那湖里潛游。初時冷得刺骨,渾身如針扎一般,可習慣了之后,便覺得有絲絲的暖流自體內(nèi)涌向皮膚。 那溫度guntang,一如她此刻的目光。 裴昱便忍不住在這目光里恍了一瞬的神。 高手對招,勝負往往在方寸之間。昭鸞沒放過裴昱這一瞬的怔忡,軟鞭靈蛇一般,卷上了裴昱執(zhí)刀的手腕。這種無關生死的切磋,只要拿住對方要害,或是下了對方的兵刃,便算是取勝。她制住了裴昱的右手,也與奪他兵刃無異—— “我贏了?”昭鸞沒想到勝利來得這么容易,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你真的……讓我贏了?!” 這才覺得心臟狂跳了起來。 裴昱的功夫,她自知絕不是對手,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不過是因為那日在蒔花閣里,云芍給她支的招: “要我說,你正是裴少將軍喜歡的類型,他之所以百般推拒,只是暫時過不去心里那個坎。所以你要給他個臺階下——比方說找他比武,你定是屢戰(zhàn)屢敗,既有肢體上的觸碰,又能讓他生憐,等感情積累夠了,他便會半推半就地從了你的?!?/br> 云芍不愧是撩動半個盛京男人心的花魁——正如她所說的,裴昱真的對她放了水。 圍觀的將士們?nèi)齼蓛傻仄鸷?,阮秋色雖不明白比武的規(guī)則,卻也從他們興奮的面上看出了端倪,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驚訝于二人進展的順利。 裴昱卻沒有松開執(zhí)刀的手。 他眼皮一撩,深深地看了昭鸞一眼,接著右腕一抖,迅雷不及掩耳地將長刀自右手換到了左手,然后穩(wěn)穩(wěn)地架在了昭鸞頸間。 “公主,承讓了?!?/br> 昭鸞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耍賴!倘若這是在戰(zhàn)場上,你的右手都被我卸下來了,是我贏了……” “倘若這是在戰(zhàn)場對敵,裴昱也是一樣的反應?!迸彡糯瓜卵郏荛_昭鸞的視線,“公主若是不甘,這右手你拿去便是?!?/br> 在場的諸人都被這變故驚得不敢做聲,演武場上一時陷入了死寂。 阮秋色抿緊了唇,心有不忍地看向昭鸞。 “可我……”昭鸞喃喃,“可我不是你的敵人啊……” 那雙方才還溢滿歡喜的眸子更像一汪湖泊了——淚水盈了滿眶,唯有努力地睜著,才能不讓它們溢出來。 “我都說了……明日我便要回北越了?!闭邀[喉頭哽了哽,用盡了力氣才擠出一句,“你就這般討厭我……這般……不想娶我嗎?” 裴昱別過眼,張了張嘴,一時無言。他收了長刀立在身側(cè),右手握著刀柄,指節(jié)用力到有些泛白。 良久,才低聲說了句:“是裴昱配不上公主?!?/br> *** 于是這天夜里,思妻心切的寧王大人只等到了阮秋色捎來的口信。 “王爺,昭鸞公主今日傷心過度,今夜我留在四方館陪她,便不回去了?!?/br> 時青不敢直視自家王爺烏云壓境的神色,只眼觀鼻鼻觀心道:“回稟王爺,阮畫師還寫了封手書給您,說是……里面寫了私房話,不便傳達,需要您親啟。” 衛(wèi)珩接過時青遞來的薄箋,展開一看,里面只有一行小字:好事多磨。 呵,她還挺豁達。 落款阮秋色三兩筆勾勒出的一張小畫兒,畫的是個圓臉小姑娘,頰邊兩個小墨團,羞答答的樣子,倒是十足像她。 衛(wèi)珩抬手捏了捏眉心,忍著氣問了句:“裴昱又將那公主怎么了?” 話鋒轉(zhuǎn)得猝不及防,時青愣了愣才道:“聽說近來昭鸞公主日日去找裴世子比武招親,今日怕是又輸了?!?/br> 衛(wèi)珩冷冷地哼了一聲:“意料之中的事,有什么可傷心的?” 時青不好接話,尷尬地咳了一聲道:“公主行將返回北越,今日錯失了最后的機會,怕是傷心得狠了。阮畫師畢竟領了皇命招待來使,陪著公主也是……合情合理?!?/br> 衛(wèi)珩的眉心這才松動了幾分:“送別宴是在明日?” “正是?!睍r青道,“還有一事要向王爺稟報,吳酩神醫(yī)今日鬧了一天,非要離府。侍從們不敢動粗,阻攔得很是辛苦呢?!?/br> “他是該鬧一鬧的?!毙l(wèi)珩神色平靜,似是早料定了會有這一出,“他說要出府做什么?” “說是要去坊間尋好酒喝?!睍r青回道,“侍從們說替他買回來,他也不肯……” “恐怕尋酒是假,尋人才是真。”衛(wèi)珩瞇了瞇眼,“那本王便成全他——明日西林苑的送別晚宴,將吳先生也帶上吧。” “尋人?”時青一臉迷惑,“吳神醫(yī)要找的人也要去西林苑?是官員……還是宮人?” 衛(wèi)珩不置可否地輕點了下頭,意味深長道:“就同他說,世間好酒莫如皇家珍釀,要尋好酒,沒有比明晚的西林苑更合適的了?!?/br> *** 次日午后,文武官員的車馬整整齊齊地列隊在宮門外,寧王府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越過眾人,停在隊伍的右前首。 又過了一二刻鐘,遠處傳來鳴鑼金聲,皇帝的鑾駕緩緩而來,其后跟著的,便是北越使團的車騎。 昭鸞公主乘坐的馬車花紋繁復,車檐還綴著銀鈴。叮叮當當?shù)芈愤^時,車簾突然被掀開一角,阮秋色圓溜溜的杏眼露了出來,急切地向外張望。 衛(wèi)珩不知是有意無意,此刻也正敞著車窗。阮秋色對上他的視線,圓圓的眼睛立刻一彎,乖巧得近乎討好地朝他笑了笑。 寧王大人從鼻腔里“哼”了一聲,輕得幾不可聞。 笑得這樣燦爛,怎不把“樂不思蜀”寫在臉上? 馬車交會只是短短一瞬,阮秋色放下車簾,嘴角的笑意還沒收,便聽昭鸞“哼”了一聲道:“等我走了,你與寧王日日都可以膩在一起,至于這么著急么?” 她那一雙好看的碧藍色眼睛還有些浮腫,話里也帶著些酸意。 阮秋色兩頭討不著好,扁了扁嘴道:“要是平時,分開幾日當然算不得什么??墒恰?/br> 連幾歲的稚子都會念“春宵一刻值千金”,昨日平白放了衛(wèi)珩鴿子,可想他會如何氣悶。 “可是什么?”昭鸞挑眉道。 阮秋色紅著臉搖了搖頭,雙唇抿成一線,決心在昭鸞面前維護起自家夫君禁欲美人的形象。 從京中到西林苑,馬車須得輾轉(zhuǎn)二三時辰。眼見天色漸暗,目的地亦是越來越近,阮秋色忽從袖中掏出一把折扇。 “這是?”昭鸞好奇地瞧過來。 阮秋色把扇面展開,卻是一幅人物小像:畫的是昨日演武場上昭鸞與裴昱相持不下的情形。裴昱手持長刀,眉目卻溫和,被勾畫得栩栩如生;昭鸞身形輕盈,只畫出了個剪影。 “昨夜趁你睡著,我隨手畫的。”阮秋色小聲道,“我記得北越的風俗,便沒畫你的正臉。想著……可以給你留個紀念。” 昭鸞怔怔地瞧著那扇面,半晌都沒應答。 阮秋色想了想,又覺得送這個許是有些不妥,便又道:“我也想送別的,可除了作畫,沒有別的本事。你若瞧了難過,那……” 她說著便想將那折扇收起來,卻被昭鸞一把奪了去。 “畫得真好?!闭邀[凝神細瞧那畫上細致勾勒的線條,“沒想到阿秋竟這樣厲害……畫得倒真同真人一般無二了。” 阮秋色抿唇笑了笑:“倘若你另有了心上人,便將這扇子寄回給我,我就知你心意了?!?/br> 昭鸞沉默了片刻,忽然朝她擠了擠眼睛:“心上人哪里是說換就換的?我們北越兒女認準了誰,便是一輩子的事。” “???”阮秋色愣住,“可、可裴昱他……況且你也要回北越了……這……” 不能兩全的事情,又何必自苦? 車聲漸止,前方傳來內(nèi)侍官響亮的通報聲:“西林苑到——” 昭鸞小心地將那折扇合上,這才迎視著阮秋色笑道:“不到最后,我是不會放棄的?!?/br> 第151章 不正經(jīng) “夫妻情趣,怎么能算戲弄?”…… “羅公公您看, 咱們這西林苑,多少年沒經(jīng)過這樣的熱鬧啦!” 年輕的內(nèi)侍小順子端著酒,亦步亦趨地跟在老內(nèi)官身側(cè), 面上掩不住喜色地感慨。 新帝尚儉, 自打他被分來這皇家園林, 這還是頭一回見著皇帝的儀駕。為著歡送使臣一事, 今夜西林苑里從宮殿到林場, 處處燈火通明,全被這通天的熱鬧籠罩著。 那羅公公面色八方不動,只不緊不慢地說了句:“你當這兒真是養(yǎng)老的地方?不說先帝在時年年親臨, 當年太后驚了馬,老身舍命救駕的時候, 你怕還沒從娘胎里出來呢?!?/br> 小順子陪著笑臉道:“難怪太后惦記著您,專門點名讓您伺候呢。也多虧今日太后身邊的溫公公暈了馬……” “臉面是自己掙來的,和旁人有什么相干。”羅公公哼了一聲道,“等下子看我眼色,放機靈些。能在陛下和太后面前露臉,可是你難得的福氣。” 說話間已行至設宴的群英殿, 這里被耀目的燈火點染得如同白晝一般。殿外文武百官已飲至微醺, 再不復朝堂之上的嚴肅,空氣中都蕩漾著肆意快活。 帝后與太后自然高坐在殿內(nèi)上首,北越三皇子并昭鸞公主則坐于帝后左側(cè)。小順子小心翼翼地將盤中的瓊漿置于昭鸞公主面前的桌案,便聽見羅公公道:“太后娘娘,奴才記著您當年最愛聽那出《望月臺》,便讓苑中的戲班cao練了半月,您看……” 太后面上浮現(xiàn)出些笑意:“你倒有心,那便宣他們進來唱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