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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問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專心致志給他把脈。 “莫先生辛苦了?!?/br> 莫問依舊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 “莫先生……” 莫問診完脈,調(diào)整了藥方里兩味藥材的分量,示意蘇小冬照著方子煎藥,這才回頭看面色慘淡的宣寧,沒好氣道:“叫我做什么?” 宣寧毫不拐彎抹角:“那時我去五毒谷,先生托岑溪送了瓶丹藥來,用黑色瓶子裝著的,先生還記得嗎?” 莫問擰起眉頭,不承認也不否認,等著他說下去。 “我找不到那瓶藥了?!?/br> 所以他費盡心思是來找他要那瓶藥的?莫問愣了片刻,忽然想起那個只剩零零落落幾顆藥丸的黑色瓷瓶,氣就不打一處來:“我記得我讓岑溪帶了話的,那瓶藥不到要緊的時候別吃!我在你身上找到藥瓶時,只剩下三顆藥丸!我不拿走,難道還任由你把最后那三顆藥吃了嗎?” 宣寧苦笑:“最后三顆關(guān)鍵時候也是能保命的,先生還是給我,不要浪費了靈藥?!?/br> 莫問警惕地看著他,像是一只豎起毛的公雞:“不可能,那三顆藥我已經(jīng)扔了。” “扔了啊?!毙麑庛读似?,輕笑著看向莫問,陽光透過樹枝落下來,浮光流過他的臉,蒼白得恍若透明,只有那一雙眼睛黑亮異常,仿佛一眼能望進人深不見底的內(nèi)心里去。 不知為何,莫問后背沁出一層冷汗:“怎么了?” “沒什么,在是覺得可惜罷了。”宣寧收回目光,撫著心口又悶悶咳了幾聲,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對著莫問道,“我有些累,就不招待先生了?!闭f罷,轉(zhuǎn)身緩緩?fù)堇镒呷ァ?/br> 莫問看著他的身影隱入小樓,才松下一口氣來。人人都說鸞鳳閣少主殺人如麻,他此前從未見過他兇殘狠戾的模樣,可剛剛,在春日暖陽里,他確實像是吹到了一陣來自臘月的寒風(fēng)一般,脊背發(fā)涼。 —————— 雖然莫問私下反復(fù)提點過她,宣寧能保住性命已經(jīng)不易,要恢復(fù)到釘傷前的情形是萬不可能的,可蘇小冬還是覺得能好一成便是一成,慢慢養(yǎng)著,總能將宣寧養(yǎng)得白胖健康。 蘇小冬的認知中,生病了的人,就更要去曬曬太陽,吹吹暖風(fēng),看看紅花綠草,把一身病氣都發(fā)散出去,病才能好得快些。 在宣寧傷勢沉重不宜移動的這段日子里,他住在竹樓一層蘇小冬的臥房里,蘇小冬寸步不離地守了大半個月,待他稍稍穩(wěn)定,才去二樓阿秋與岑溪之前偶爾留宿的客房里住。宣寧傷勢大好能下地走路后,本要將房間還給蘇小冬,搬回洞室里去的,可蘇小冬覺得洞室太過陰冷潮//濕,決計是不適應(yīng)養(yǎng)病的,硬是不許。 宣寧無奈:“我住慣了那里。” 蘇小冬戳穿他:“你都在這里住了一個月了,也沒見你吃不好睡不好?!?/br> “我慣用的東西都在石室中?!?/br> “這好辦,我這就去把你的東西都搬出來,以后你沒事便不必進石室去了?!碧K小冬一向言出必行,嘴上說著,轉(zhuǎn)頭便蹬蹬蹬往樓上跑。這是她此番回來第一回 進到石室里,之前她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宣寧,要取用的東西都是岑溪去往石室取來的,重新進到石室中,她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這里終年幽暗陰冷,外頭分明春光明媚繁花似錦,可此處任四季更替,清冷依然。 她見慣了春光,重新走進這里,像是從熱鬧繽紛的人間走進岑寂的陵墓之中,從外到里,都是冰冷凄惶。她忽然想到,宣寧在這里住了十幾年,這十幾年里,他冷不冷? 她走進內(nèi)室。宣寧說他慣用的東西都在石室中,其實石室中空空蕩蕩并沒有多少東西,只除了床頭的小案零零落落擺著什么。蘇小冬往里走了幾步,忽然頓住。 只見床榻上兩床薄被凌//亂團在一起,被子的一角零星濺落著已經(jīng)變作深褐色的血跡。床榻旁有一張方形小幾案,上面擺滿了各種顏色的小瓷瓶,那瓷瓶的樣式她認得,是鸞鳳閣里裝藥丸慣用的。 這是宣寧受釘刑前住的地方。所以,在他被三十枚透骨釘釘入周身大//xue前,他已經(jīng)病重如是了?如果阿秋沒有找到她,如果她沒有在豹兒的帶領(lǐng)上奔上無回峰,如果她執(zhí)意不肯回來,三十六枚透骨釘盡數(shù)釘進去,宣寧現(xiàn)在是否早已成了一具尸體? “小冬?!毙麑幐谒砗笞愤M來。 聽見聲音,蘇小冬抹了把眼睛,不回頭看他,嘴里叭叭念叨:“你進來干嗎,這里太冷別凍病了,快出去,去院子里曬太陽。” 宣寧沒有聽她的,步步走近,自她身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別看了?!彼X察到掌心里有一點溫?zé)岬臐駳猓c她心照不宣地不去說破,只將小姑娘輕輕摟在懷里,拍著她輕聲安撫:“沒事了,都過去了。” 真的,都過去了嗎? 蘇小冬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眼淚反而更止不住。 這姑娘怎么還哄不好了?宣寧無奈,伸手去夠床//上的枕頭,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木盒塞進蘇小冬手里:“打開來看看。” 那小木盒里竟躺著一對泥人。其中一個泥人蘇小冬認得,那是宣寧在屹山腳下的村莊里養(yǎng)傷,她怕他無聊在圩市上給他買些小玩意兒,遇見捏泥人的攤子覺得好玩,讓泥人師傅照著宣寧的樣子捏的。沒想到從渝州到堰州到無回峰,他一直帶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