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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世情如紙在線閱讀 - 第130頁

第130頁

    外頭,岑溪、莫問、靈鵲與寒鴉都已經(jīng)圍著桌子旁坐好了。

    年節(jié)里的寒石院就沒這樣熱鬧過,桌上的菜也比往年豐盛許多。宣寧盯著八寶鴨、芙蓉rou這樣不容易做的菜愣了愣,蘇小冬不敢居功,連忙將莫問拉出來:“這是莫先生做的!”

    宣寧“哦”了一聲,看著岑溪笑了笑,意有所指:“能跟著莫先生真是好福氣。”這話本是夸莫問的,大家喜聞樂見地看到,坐在他身旁的岑溪卻紅了耳朵。

    宣寧脾胃弱,滿桌的油膩葷腥其實沾不得,蘇小冬裝了半碗砂鍋里煨著的牛乳百合山藥羹擺到他眼前,將勺子塞進他手中:“嘗嘗?”

    因為李家村的往事,宣寧連見著米粥都惡心難受,更枉論喝下去。他看著蘇小冬端到眼前的牛乳百合山藥羹,乳白色的羹湯如白雪無瑕,上面浮著三四顆鮮紅的枸杞點綴其中。那羹湯被熬得十分濃稠,像極了一碗文火慢燉的白米粥,宣寧盯著山藥羹,臉色微微泛白。

    宣寧久久不動,天氣太涼,湯羹上濃密的白色水汽很快便淡了,湯羹轉(zhuǎn)眼便冷卻了幾分。

    他脾胃虛弱,近來一直病著,胃口就更糟,時常這樣盯著飯菜發(fā)半天呆,才跟貓似的只吃下去幾口面湯。蘇小冬急在心里,干脆從宣寧手里抽///出勺子,舀了半勺山藥羹,自己先抿了一小口試試溫度,確認溫度適宜,便直接伸過去往他嘴里喂。

    那是一股柔和的甜香,和蘇小冬一樣,輕柔而甜蜜。

    這與宣寧記憶中充斥著guntang血腥氣的凄厲慘烈大相徑庭。

    山藥羹里的山藥燉煮許久已經(jīng)熬得軟爛化在湯羹中,他舌尖被柔軟絲滑的溫暖包裹住,恍惚間他想起那日被岑溪冒失打斷的那個輕柔而guntang的深吻。

    也是暖的,軟的,甜的。

    “能吃得下去嗎?”蘇小冬捏著勺子期期艾艾問他。

    宣寧沒有回答她,只笑著從她手中拿回勺子,慢慢將小半碗山藥羹吃了下去。

    守歲的夜總是很長,幾番推杯換盞,酒足飯飽后,便是圍坐在一處,或是喝茶聊天,或是玩著小把戲消磨時間。

    蘇小冬和靈鵲在院子里放鞭炮點焰火,一?;鹦沁莸匾宦曪w上天去,臨空炸出一朵盛大璀璨的花來,將每個人臉上都映成五光十色。

    莫問在屋子里撐著額頭打盹,寒鴉不喜吵鬧一個人自斟自飲品著宣寧收藏的好酒,只有岑溪陪著宣寧現(xiàn)在院子里看焰火。

    悄無聲息地,宣寧側(cè)頭看了岑溪一眼。后者正抬著頭看焰火,嘴角眼角都向上揚著,扯出來的細細紋路里也透著歡喜。

    “岑溪,我們上去上面?!?/br>
    宣寧看了眼山石上的那棵橫斜而出的羅漢松,岑溪會意,伸手搭住宣寧的肩,足尖在山石上輕點幾步,兩人便穩(wěn)穩(wěn)落在那棵羅漢松上。

    這一夜的無回峰是熱鬧的。與以往所有燈火都匯聚在雙風(fēng)居不同,這一年,燈火落在每一條小徑上,沒有哪里是太過熱鬧的,也沒有哪里是太過冷清的。

    “喜歡這里嗎?”

    岑溪喝了點酒,臉頰上的guntang被風(fēng)吹冷幾分。喜歡這里嗎?喜歡無回峰嗎?喜歡鸞鳳閣嗎?岑溪其實不知道,不知道喜不喜歡,不知道該不該喜歡,也不知道能不能喜歡。

    他從高處往下看去,在一片流光溢彩的熱鬧里,院子里安安靜靜地立著一棵桑樹。那是一棵被保護得很好的桑樹,每年冬天宣寧都要親自用厚厚的干草護住它的根系,以期來年春天它能重新蘇醒過來,發(fā)芽長葉。

    可它還是比岑溪小時候見過的桑樹要瘦弱矮小得多。

    桑樹,本就不該是長在雪山上的樹。

    它會喜歡無回峰嗎?

    宣寧久久沒有等到岑溪的回答,扶在松樹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枝干。大概是高處冷風(fēng)太盛,宣寧覺得指尖冷得發(fā)麻,心似乎也是被風(fēng)刮得高低飄搖,冷熱不定。

    他垂下眼睫,沒有去看岑溪。

    “李家村的事,你是不是已經(jīng)都記起來了?紫金板的事,你是不是也已經(jīng)知道了?”

    第70章 .

    這句話橫亙在宣寧心頭已經(jīng)很久, 從蘇小冬掏出那把刻著一個“水”字的小飛刀起,他就已經(jīng)把所有的事串了起來——

    為了置他于死地而追殺蘇小冬,江湖中人跟沒頭蒼蠅似地四處亂找人時, 誰能比阿秋更早知道他和蘇小冬曾去過五毒谷, 而更早地青州城外找到蘇小冬?

    他回到無回峰時身上帶著淤塞經(jīng)脈散化功力的毒, 莫問不可能看不出來,可為什么他卻一句話也沒有多問,只不動聲色地收走出發(fā)五毒谷時岑溪給的那只藥瓶?

    飛刀上那個字的筆跡,他太過熟悉。

    宣寧一直記著, 當(dāng)年他和父親住在李家村時, 鄰居是一戶養(yǎng)桑蠶維生的人家,一家人和睦友愛, 養(yǎng)著一對聰慧而可愛的兒女。兩個孩子差了幾歲,可湊巧都生在立春那日, 于是小女兒名字叫做李春花, 大兒子名字叫做李春水,只比宣寧大一歲。

    給宣寧啟蒙時, 宣憑想著教一個是教,教兩個也是教, 便去把隔壁的李春水也拎過來習(xí)字念書。宣憑最早教的字便是他們各自的名字, 李春水于書法實在沒什么天分,站在桌前練了大半個月, 也沒能讓宣憑滿意, 宣寧日日幫他分析橫豎撇捺的起筆收筆, 對他寫的自己的名字實在太過熟悉。

    飛刀上的那個字,正是李春水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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