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往事歷歷在目誰割下了我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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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怎么說,司道君算是哄好了。 那日李琮假裝發(fā)病,過了幾天之后,她的病是真的發(fā)作了,順勢歇在別院一連四五天,又惹出不少緋色流言來。 長安城里最大的小報連夜出了幾版,標題分別是《驚!昭陽公主最新的緋聞對象是……》《舊愛歸太傅黯然神傷,新歡司道君春風(fēng)得意》《駙馬人選最終花落誰家?柴小侯爺?shù)碾[秘心事!》 李琮對這些小道消息一無所知,她穿上朝服,打著呵欠,老老實實地守在太極殿外等候圣人召見。 即便是在京中,她也是日日早起練功,并不覺得有什么不適。 可這自個兒起來跟被別人從床上拎起來的感覺能一樣么? 李琮是習(xí)武之人,耳聰目明,想聽不想聽的,也聽了滿耳朵?;实鄣孟裥U生氣的樣子,連“廢物”這么重的話都罵上了?兄長一句話不敢頂,哪里像個太子,跟叁孫子似的被人訓(xùn)。 她偷偷摸摸地笑了一下。 很快,又笑不出來了。 圣人之所以這么生氣定是因為太子在邊關(guān)吃了不少敗仗,她留下的探子一開始還有心情同她一起嘲笑李玨,到后來傷亡慘重哪里還有說笑的想法? 柴老侯爺那么大年紀的人了,親自被堅執(zhí)銳趕赴戰(zhàn)場。柴嶸哭著喊著要跟著去,老侯爺不同意,他就一哭二鬧叁上吊,最后磨得老侯爺還是帶上了他。 叫他當個最底層的小兵,不許擺侯爺?shù)募茏印?/br> 上官過說:“殿下,您家那位還真是愛折騰。” 她不敢直言圣人的名號,害怕落下口實。但是,二人心知肚明她們說的是誰。 明擺著的嘛,李琮在軍中是什么地位?圣人又是藏著虎符,又是流動帶兵,不就是怕她在軍中站穩(wěn)腳跟么? 圣人想叫太子取代李琮,簡直是給他鋪好了路,然而,這條路可沒有他想的那么好走。 太子狠厲,那是對自己人,對敵人呢,光是狠有什么用? “誰家那位?” 李琮翻了白眼,極力撇清自己與李敬的關(guān)系。 她這廂還在籌謀軍中的余下部署,只見太子灰頭土臉地從側(cè)門滾了出來。他面如死灰,神情挫敗,不像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倒像是與父親吵架鬧別扭的陰鷙少年。 男人至死是少年? 李琮嘲諷地笑出了聲。 太子一見她就換了張面孔,虛張聲勢的,看著夠唬人。他陰沉地問: “本宮落魄如斯,昭陽卻很得意?” 李琮與李玨成年后私下里說話的機會統(tǒng)共沒幾次,次次唇槍舌戰(zhàn),沒打起來算是好的。 不對,李玨打不過她。 李琮憋住笑意,火上澆油地答: “兄長,本殿月來歇在府中,府外之事一概不知,想必兄長是想差了?!?/br> 太子銀牙咬碎,瞪向她的眼眸中竟有恨意,他的臉上有著壓抑不住的癲狂神色,李琮毫不懷疑有朝一日太子會對她痛下殺手。 這沒有什么,李琮并不會為此感到難過。 因為她知道她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李琮與李玨對峙良久,誰也不肯落了下風(fēng),最后,是李玨先破了功,凄愴一笑,道: “叢叢兒,你說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什么是錯的? 讓沒有能力坐穩(wěn)太子之位的男人投胎做了皇帝的長子?還是冒名領(lǐng)替昭陽公主斬下前朝皇帝頭顱的驚世之功? 往事歷歷在目。 那一夜,火光映紅漆黑的夜,絕叫喊破無情的天。 她,滿臉的鮮血,披頭散發(fā),手提長刀,像是從地獄爬到人間索命的修羅。 隋隳帝楊利扶著龍椅,癱瘓一般,不住哀求: “叢叢兒!你小時候,朕,朕還抱過你呢……” 李琮看著他,輕輕叫了一聲“表叔”。 楊利并未因為這一親戚稱呼而放下心來,相反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絕望的神色。 “叢叢兒,朕不明白為何是你?” 李敬有那么多手下,有那么多兒子,怎么想也輪不到昭陽公主來殺他。 李琮沒有收回刀,她冷然答道: “圣人有諭,誰拿下廢帝楊利首級,誰就當新朝太子?!?/br> 楊利一愣,隨即爆發(fā)出瘋狂的笑聲。 “叢叢兒,你還真是個傻娘子!李敬這話是說給他兒子聽的,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太子,太子,人家要立的是太子,又不是要立太女!李敬有意考一考叁個兒子的本事,想為未來的太子奠定功績,掃平阻礙,哪里想到會殺出李琮這個程咬金? 叫她在軍中當個小將權(quán)作安撫,誰知她當真了。 那時候的李琮是否相信楊利的好言相勸呢? 誰也不知道。 楊利只知道他今日在劫難逃,他說:“叢叢兒,朕總該是要死的,死在李敬手里還是死在你手里又有何分別?朕、朕求你一件事……” 李琮將刀橫在楊利的頸上,這個即將死去的皇帝在樂呵呵地晃著那個牙牙學(xué)語的小女孩兒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慘死在懷中女孩的手上呢? 命運無常。 “我只求你放過昭兒。” 皇帝殺了皇帝。 即便是未來的皇帝,那也是皇帝。 楊利死的時候眼睛沒有閉上,眼球爆裂,血淚橫流。他死死盯著殺了她的女孩兒,心中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解脫之感。 這個眼也不眨就砍下他頭顱的小女孩,遲早有一天會走上那條無人相伴的路。她的一生都將在無法消解的孤寂中度過,而這是她自己選擇的、不能回頭的路。 無人知曉李琮的答案。 等她拎著楊利的頭顱走出甘露殿之時,她在父親和兄長的眼中看出了復(fù)雜的情緒,恐懼、震驚、厭惡……什么都有,但沒有敬佩,也沒有心疼。 李琮看著怒發(fā)沖冠的兄長,不知怎的回憶起多年前死不瞑目的廢帝楊利。 比起血脈相連的親人,楊利去世前的幾句叮囑倒更像是她的父親。 “叢叢兒,不是本宮?!崩瞰k掩面而泣,說:“本宮根本就不想要勞什子太子之位!是父皇,是父皇他要我認下……” 李玨哪有瞞天過海的膽子?自然是在李敬的授意之下,他才敢頂了李琮的功勞,合伙演這樣一出大戲。 只是,這場戲里每個人都入戲太深,回不了頭。 “傳昭陽公主覲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