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杜云纖一怔，驚訝于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那么溫柔的神色，已經(jīng)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呼吸一窒，陡然而起的危機感襲上，杜云纖心里一片荒蕪……

    “天色也不早了，瑾哥哥要在這里用午膳么？”杜云纖輕聲問著，定定望著面前的人。

    聞言，穆瑾輕輕搖了搖頭：“不了，還有些事情?！眮碇八坪醮饝四橙艘厝サ?，不然……想起那雙狡黠的美眸里算計的光芒……

    杜云纖微垂下眸，面色斂上一抹陰沉，他，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離開么？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丫鬟去瑾安王府里道一聲。”穆瑾如此道著，看著她蒼白的面色，心里低低的劃過一聲嘆息。

    “好。那我起來送送瑾哥哥。”杜云纖面上勾起一抹虛弱的笑靨，雙臂撐在身子兩側，作勢欲起身。

    穆瑾剛想勸阻，卻見杜云纖身形一顫便要往后倒去，穆瑾迭忙攙她，而她則順勢依靠在穆瑾懷中，氣息虛弱卻急促，額上竟是滲出了斗大的汗珠。

    “云纖，你怎么了？”穆瑾一驚，迭聲問道。

    只見杜云纖虛弱的靠在穆瑾的肩膀上，低低喃喃著吐出：“瑾哥哥，我……我，好難受，胸口……胸口一陣接一陣的痛……”

    聞言，穆瑾眉心一蹙，揚聲沖外面喊道：“巧慧?！?/br>
    下一瞬，一個丫鬟接著進來，看了眼屋內的情形，面色一白，急聲道：“王爺，姑娘她怎么了？”

    “你快些去請安大夫來?！蹦妈绱朔愿乐?，小心的將懷中人輕輕放到床榻上。眉心緊緊蹙著，有著無法掩飾的擔憂，是以，他并未看到杜云纖微斂下的眸里那絲計謀得逞的光芒。

    天色漸漸暗下來，一整日，不覺就這樣過去了，肖希希用完晚膳，便喚了繡竹過來，準備收拾收拾就先歇著了，倒是繡竹疑惑，滿滿。

    “王妃，您不等王爺回來了？”

    “我作什么要等他回來？”肖希希笑著反問。

    “可是……”繡竹也沒有答出個所以然來，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想起今日里林風的樣子，便心生蹊蹺，難不成又是去那姓杜的女子那里了？

    似是瞧出了面前人的心思，肖希希唇角勾著笑靨，說道：“行了，你可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這總不能王爺在忙，還連帶著我也睡不成覺了不是？”言外之意，他忙他的，關她什么事情。

    既然如此，繡竹也不好再說什么，她家主子明明是那樣聰敏的一個人，可是她和王爺只見的感情卻總是令人琢磨不透。

    王爺遇見了一位故人？林統(tǒng)領的那番說辭，連她都覺得有些……王妃真的會相信？

    穆瑾看著已經(jīng)喝了藥睡下的身形，方才折身步向屋外，想了想，又叮囑了幾個丫鬟守在屋里，這才邁步離開，向前廳走去。

    “主子?！绷诛L看到走過來的身形，恭敬喚著，眼里并沒有忽略掉他面上的疲憊。

    “走吧，回王府?！蹦妈夹妮p輕蹙著，連說話的語氣里都是幾分疲憊，揮了揮手，示意身邊人跟上。

    直到坐上馬車，穆瑾的眉心依然深深的糾結著，耳邊不住的回響著今日大夫說的那番話。

    “王爺，恕草民實不相瞞，杜姑娘這病癥著實是憂思成疾，是心病?！蹦隁q已過半百的安大夫是穆瑾的人，當時接了叮囑照顧杜云纖的，是以，他對杜云纖的病癥也略略有所猜測的到，現(xiàn)在京都坊間的流言他亦是早有所耳聞。

    “如此下去，會怎樣？”穆瑾低低問著。

    “此病癥看似無大礙，可是若長此下去，杜姑娘食欲精神皆不振，本就羸弱的身子無疑是會垮掉的。”

    低低的一聲嘆息，劃過靜謐的夜空，馬蹄的噠噠聲漸漸停下，車外傳來林風的聲音。

    “主子，到了?！痹捯袈湎碌耐瑫r，林風已然掀起了懸簾。

    穆瑾略略點首，跨下馬車。

    林風看著前方修長而疲憊的身形，若有所思著，想起白天回王府稟告時，王妃在聽聞王爺今日午時不會回來用膳，并沒有多問什么，只是點了點首的模樣，心里便隱隱生出一些惆悵……道不清，說不明是怎樣的感覺……

    是王妃太過信任王爺？還是不在乎？可是后者似乎不太可能，那么就是全然的信任了吧？可是王爺卻……

    后院的某間寢房，安靜沉沉，穆瑾輕輕推開門，屋里亦沒有任何守夜的奴婢，這是希希的習慣，她向來不喜歡就寢的時候有人還在屋里守著。

    穆瑾唇角微微揚了揚，越過屏風，看到床榻上已經(jīng)安睡的身形，眉心的糾結散開些許。

    徑自脫了外袍和外衣，穆瑾輕輕的躺在床榻，倒是怕吵醒了熟睡的佳人。

    但是肖希希何其靈敏，常年跟在師父身邊，早就練就了絕佳的聽力，雖然睡得有些沉，但是在穆瑾進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聽到了，本來想不欲理會的，可是某人的某只手卻是不安分的撥了撥她鬢邊的碎發(fā)，最后還停留在臉頰上，弄得癢癢的。

    不滿的皺了皺眉頭，肖希希睜開眸，對上一雙在暗夜里亦明亮幽深的雙眸。

    “還是吵醒你了？”穆瑾一怔，輕笑了笑，問著。

    “這不是廢話么？”肖希希嘟囔一聲，心里沒好氣的想著，在這樣的sao擾下，還能不被吵醒，除非是豬吧！

    穆瑾看著她不善的態(tài)度，他知道她向來有起床氣，早晨若是睡不醒被叫起，就會沖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發(fā)脾氣，顯然晚上亦是如此，而他現(xiàn)在就是那個有些倒霉的，恩，被她第一眼看到的人！

    “那為夫向娘子道歉了，請娘子接著睡，為夫保證再不出任何聲音?！蹦妈袅颂裘?，那股閑散勁兒又一覽無余的表現(xiàn)出來，似乎在面對著希希的時候，他很容易放松下來。

    肖希希仍是被他抱在懷里，倒也未再掙扎，反正每晚都是這樣被他擁著，已經(jīng)習慣了，只是今晚的他，身上有些……

    不經(jīng)意的抬眸，看著他疲憊的面龐，想了想，肖希希還是沒有問出口。

    翻了個身，肖希希欲掙脫他的懷抱，穆瑾低低的聲音問了句：“怎么了？”

    “沒什么，你似乎也累了一天了吧？”肖希希如此道著，言外之意，再如此抱著我不累么？

    穆瑾自然是聽出來了，暗影中，勾了勾唇角，將她抱得又緊了些。戲謔到：“可是抱著娘子，為夫心里才踏實啊?！?/br>
    “那你可要抱緊了，不然我會跟別人跑掉?！毙はＯ５吐曕洁熘?/br>
    “什么？”穆瑾沒聽清楚。

    “沒什么?！毙はＯ０櫫税櫛穷^，不行，無法忍受，可是無奈又掙不脫他的懷抱，煩躁的動了動身子，下一瞬，旋即坐起，在穆瑾還未反應過來時，一手扯掉他的衣衫，這才重新躺下，嗅著某人身上再無令她生厭的隱隱脂粉香味后，才滿意的閉上了眼睛。

    穆瑾驚愕的看著她一連串的動作，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正欲說些什么，卻已經(jīng)聽到她安靜的睡音，遂笑了笑，溫柔的在她額頭印上一吻，而后也閉上了雙眸……

    一連幾日，穆瑾都是很忙，除了早午晚三膳，在王府里用過后便是匆匆的出府了。

    繡竹幾次不滿的嘟囔著，肖希希只是笑著，偶爾調侃她幾句，但都是偏遠正題。

    這會子看著繡竹又悶悶不樂的做著手里的活，肖希希仍舊笑了笑，如果是完全的信任穆瑾，不如說她在等，對于穆瑾的過去，她不是完全了解，但有些事情，縱使坊間的流傳再不甚，也不會是空xue來風的，她只是覺得穆瑾應該能夠處理妥當，而這段時間也足夠證明，穆瑾與從前那個整日流連風月場所的“俊少”相比已經(jīng)改變了很多，只除了另一個人……

    依著她的人脈，要想探查穆瑾每日都在做些什么，并不算難，但是她不想去做，也不屑如此去做，她決定了同他在一起，并不是沒有了退路，一切順其自然，如果到頭來，她發(fā)現(xiàn)或許只是自己一時的意亂情迷，那么，一切便會依舊……可是，卻并不表示她不在乎，她只是在等，穆瑾自己開口。

    昨晚，看著穆瑾一臉的憔悴，她曾滿不經(jīng)心的問了句：“王爺如此疲憊，不會是背著本王妃去花樓里喝花酒了吧？”調侃的語氣，挑眉的反笑。

    “為夫怎敢哪！”穆瑾凝眸看著她，笑的一臉曖昧。

    肖希希沒有說出口的是，穆瑾這個人有一個習慣，在對著她說謊的時候總是定定望著她，惟恐她不相信一般。

    用過午膳，看著穆瑾出了王府，肖希希便吩咐繡竹備了馬車，跟隨自己回趟敬懿候府。

    先前聽聞爹生病了，就想著抽空該回去瞧瞧，誰知生出了這么些事情，后來娘有差人送信到瑾安王府，大概是聽聞了她“小產(chǎn)”的事情……

    如此想著，肖希希便探手掀開懸簾，漫不經(jīng)心的一瞥，卻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確切的說是一雙……

    修長挺拔的身形和嬌艷柔美的身姿……那個女子，她不陌生，因為那次陪娘去上香，已經(jīng)見過……

    去到敬懿候府的時候，敬懿候正用膳后方才躺下歇息，肖夫人本想喚醒自己的丈夫，卻被面前人攔住。

    “娘，也沒什么事情，讓爹歇著吧，我只是過來瞧瞧你們?！毙はＯＨ绱说乐?/br>
    肖夫人略略一思忖，遂也點首，而后接著問道：“希希，你呢？身子可是好利落了？”

    聞言，肖希希一怔，倏然想起穆瑾對外界一直是說自己“小產(chǎn)”，如此想著，便點了點首，笑道：“娘，您瞧瞧，我像是沒好利落的樣子么？”說完，還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神采奕奕的模樣。

    肖夫人本來還擔著的心此時也是放了下來，只是仍舊不忘嘴里念叨著：“小產(chǎn)也不是別的，若是養(yǎng)不好，也是最容易落下病根的，自個還是要注意著身子，??？”

    “恩，好。”肖希希知道娘親的嘮叨功力絕非一般，遂很明智的乖巧的頜首應著，而肖夫人轉了首又沖著身后跟隨而來的繡竹好一派叮囑。

    而肖希希懶得再聽這兩個女人的嘮嘮叨叨，便抬了步子邁往院中，直到耳邊清凈了，腦海中也不期然的浮現(xiàn)出來時看到的那雙身形……

    輕輕的嘆出口氣，心里一角有著淡淡的失落，在心底里，她是相信穆瑾的，可是潛意識里總有個聲音在提醒著自己，一切沒有那么容易的……

    回到王府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甫一踏進正廳，便見到穆瑾正坐在椅上，看到她進來，放下手中的茶盞，道著：“我還想著你要是再不回來，就去敬懿候府接你呢。”

    “我又不是離家出走，怎會不回來？”肖希希勾唇笑著，看了面前人一眼，接著道：“同娘說了會子話，耽擱了，你用過晚膳了么？”

    穆瑾點點首：“用過了，你呢？”

    “我在娘那里已經(jīng)用過了?！?/br>
    說完，兩人竟是一時沒有了話說，彼此間沉默著，氣氛突然有些僵硬，肖希希看了眼外面已經(jīng)如墨的夜色，而穆瑾正在垂首思忖著什么，唇角輕輕牽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微微幾分苦澀，心想著，他們兩人之間何時竟如此相對無言了？

    肖希?？粗缒囊股?，一雙明眸靜靜凝視著遠方……

    瑾哥哥？她隱隱記得上香那日聽到這樣一生柔柔的呼喚，當時并未放在心上，只因著聲音也有些遙遠，并不是很清晰，可是而今想來，那個“瑾哥哥”怕就是面前沉思的這個人了？

    她身旁的丫鬟喚她姑娘，那么她就是那個“云仙”么？倏然記起她曾告訴表哥要他查探一番，而今已經(jīng)過了這么些日子……遂心里想著明日或許該得個空去表哥那里一趟才是。

    冬日的夜風很是冷，隨風過，拂進沁骨的涼意，肖希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正欲起身，卻瞧見穆瑾已經(jīng)站起走到了她跟前，兀自抓過她的雙手，在觸到冰涼的冷意時，眉心微微皺了皺，便握在手心暖起來。

    肖希希勾唇笑了笑，卻發(fā)現(xiàn)身體仍是冰冷，便道了聲：“我有些累了，想去歇著了?！?/br>
    穆瑾頜首應了應，便牽著她的手往后院邁去。

    肖希希微怔：“你沒有事情要忙么？”她記得這些日子他每晚都在書房待到很晚的。

    “恩，沒有，今晚我陪你早點歇著。”穆瑾的聲音里有著低低的沙啞，隱隱夾雜著一絲疲憊。

    進了屋，更衣卸妝后，直到兩人躺到床榻上，穆瑾面上的疲憊都沒有散去，肖希希思忖了片刻，還是問了出口：“穆瑾？”

    “恩？”

    “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總是一副這么勞累的樣子？”黑暗中，肖希希的美眸清亮。

    穆瑾微微別開了視線，但也僅僅是一瞬，旋即雙眸凝視著她，笑的曖昧：“怎么？娘子擔心了？”低低的笑意和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