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莫名的她唇角的譏諷令穆瑾心里一片悶堵，聲音也冷了許多，可是心里卻衍生出一陣不安的感覺。

    肖希希卻是慵懶的一笑：“哪有什么意思啊？你昨晚不是陪著于正南在一起喝酒么？我猜想你許是沒空的，所以就自己先回去了。”隱在袖內(nèi)的柔夷卻是收緊了幾許。

    聞言，穆瑾渾身一怔，卻又瞬時斂回心神，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首。

    如此沉默了片刻，肖希希自軟榻上起身，緩步踱進內(nèi)室的床榻，徑自翻身躺了上去，一夜無眠，著實是太累了，可偏偏一向清明的腦際卻像是漿糊一般，什么都理不出個頭緒。

    倏然耳聞到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音，嗅入鼻尖的是淡淡隱隱的杜若香，肖希希沒有動作，假裝睡著的閉上了雙眸。

    穆瑾輕輕靠近，俯身看了眼床榻上安睡的身形，原本嬌俏的面容上滿滿疲憊，黯然的沒有一絲平素的輕揚神色……

    心想著也許是她在敬懿候府擔憂勞累了一晚，不覺的心疼漾開在胸腔，下意識的，抬手撫上她的面頰，來回摩挲著，眸里閃過滿滿復雜的神色。

    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不知道該如何去講，是在害怕吧，害怕希希對他的喜歡遠遠沒有想象的那么深，而云纖的出現(xiàn)無疑會打破兩人之間的……

    一切照舊，似乎什么都沒有異樣，可是心細如發(fā)的穆瑾仍是察覺到隱隱的不對勁，很多時候，他都看到希希在望著遠方某一處的時候有著片刻的怔神，可是待察覺到他的凝視時，復又回過頭來沖著他輕輕一笑，依然輕揚的目光，嬌俏的面龐，可總覺得是哪里不對勁了……

    這一日，用過午膳，希希說有些累了，便先去寢房歇息，恰在此時，林風卻走了過來，悄悄附在穆瑾耳邊說了些什么，只見穆瑾面色霎時一變，而后沉著臉吩咐了幾句，便偕同林風出了王府。

    兩人前腳一走，繡竹就進了寢房，看到半坐在床榻上的肖希希，上前輕輕喚了一聲：“王妃。”

    “恩？”肖希希輕輕應一聲，轉(zhuǎn)首看著立在身邊的人。

    繡竹咬了咬下唇，看著面前人，低低道著：“王妃，我，方才瞧見林統(tǒng)領(lǐng)同王爺說了些什么，而后王爺便匆匆走了，不會，不會又是去……”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但是肖希希心里卻是了然的?？粗C竹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微點了點首，沒有在說話。

    沉默片刻后，肖希希倏然抬眸，凝視著面前的人：“繡竹，謝謝你這么些年一直陪在我的身邊，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可是你卻總是一個人擔著。”

    繡竹渾身一怔，旋即明了肖希希話里的意思，眸光驟然黯淡了下來，竟然有隱隱的淚光，人人都道雙生姐妹心有靈犀，突然生生的割舍去了一半，就仿若是自己的靈魂都被抽空了一半，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用了多少年才不會在每每想起時鮮血淋漓。

    緩緩搖了搖頭，繡竹的眸里仍是閃爍著淚花，沖著肖希希強顏歡笑道：“王妃，您莫要這么說，這些年來，您待我的好，jiejie在天上一定都是看著呢，她定也是安心的！”

    肖希?？粗豢奁娜藘海捷p啟，緩緩的問了聲：“繡竹，你想過要替書梅報仇么？”

    “呃？”繡竹怔愣的大睜了雙眸，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的看著面前的主子。

    肖希希似是沒有看到她的驚訝一般，目光游移向窗外的天空，眸中陡然一抹凜冽寒光，唇角勾起的笑意竟是令人膽顫心驚：“繡竹，你且安心吧，書梅的仇很快就可以得報了！”很快，很快了……

    暮色將至的時候，林風回了王府，去向肖希希回稟了一聲。

    “王妃，王爺今晚在外面有點事情耽擱了，興許一時半刻是回不來的，特命奴才來向您稟告一聲，要您勿須等他，自己先用膳即可?！绷诛L如是道著。

    肖希希微微點了點首，一個眼神，繡竹便將廳內(nèi)的一眾奴才奴婢譴下。

    肖希希端起案上的茶盞，捧在掌心，另一手把玩著茶盞上的蓋帽，漫不經(jīng)心的瞄了眼恭身立在廳中的身形，出口的聲音低低輕輕“林風，你且說說，王爺是遇到了什么人？怎的竟連晚膳都不回來用呢？”微微蹙著眉心，似是疑惑。

    林風略一遲疑，而后聲音依然如常恭敬鎮(zhèn)定：“回王妃，是前些日子常同王爺在一起的于侍郎家的公子?！?/br>
    “哦？”肖希希微微挑起了眉梢，眸中陡然凜上一抹寒光……

    “砰”一聲，犀利的聲音劃過整個廳堂，林風一愣，連繡竹都是目瞪口呆的盯著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guntang的茶水冒著氣泡……

    “林風，你何時也學得那些個奴才，竟也這樣面不變色心不跳的撒起謊話來了？難道是你家王爺授意你的么？”肖希希板著面孔，明明不及不緩，吐出的話語卻是聲聲清冽。

    林風慌忙跪下地去，垂著首不語。

    肖希希冷冷勾唇一笑：“那于正楠現(xiàn)下正被他家老爺子關(guān)在府中禁足呢，王爺怎的就有這本事將那于公子約出來！”字字清晰，字字嘲諷，字字冷然。

    “王妃……”林風低啞喚一聲，抬眸的瞬間在觸及面前人冷冽的視線，又瞬時低下首去，再也不敢看一眼。

    “你且說來聽聽，王爺?shù)降兹チ四睦?？”良久的沉默過后，肖希希緩緩吐出。

    安靜的宅院，幾許稀疏的月光，淡淡斑駁灑落……

    “瑾哥哥，自從你成親以后，咱么都許久未在一起用過膳了吧，今日你能留下來，我真的很高興。”杜云纖柔柔的聲音散開在靜默的空氣中。

    穆瑾抬眸，深邃的眸中閃過些許光芒，靜靜凝視著面前的人，片刻，張了張口，正欲說什么，卻被面前人突然打斷。

    “瑾哥哥，我先給您斟杯酒吧。”杜云纖搶先道著，似乎已經(jīng)預料到穆瑾會說什么，可是不能，她不能，若是真的說出了口，就什么，什么都沒有了……

    這些日子來，她用盡了所有辦法，要他來這里陪著她，哪怕只是坐一會兒，可是他卻總是心不在焉，看著他垂首似是在思忖著什么的模樣，她小心翼翼的繞到他身后，悄悄蒙住了他的眼睛，他卻抬首一揮：“希希，不許胡鬧！”那一瞬間，終于知道撕心裂肺是怎樣的疼痛。

    多少日子了，她死死不肯放手，而他，遲遲猶豫著，她清楚的知道握在自己手里唯一的籌碼是什么，可是卻不再篤定這個籌碼能不能讓自己最終陪在他的身邊。

    “不要斟酒了，我喝茶吧。”穆瑾低低的道了聲，想起希希在聞及他身上滿滿酒味時皺眉的樣子，下意識的搖頭拒絕著。

    杜云纖一怔，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接著又命丫鬟撤下了酒具，換上一套茶盞。

    “云纖，我……”話還未完，已被面前人截斷。

    “瑾哥哥，這茶燙不燙口？”杜云纖柔柔的目光似水。

    深邃的眸漸漸幽深，穆瑾低低嘆息一聲：“云纖，你這又是何必呢！我們認識這么久，你不會不了解我的脾性。”

    聞言，杜云纖霎時白了臉色：“瑾哥哥，為什么？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論美貌，她不算是絕色，論性格，她更談不上溫婉，可是……”

    “云纖！”穆瑾倏然低斥一聲，眉心緊緊凝起：“你見過希希了？”

    杜云纖凄澀一笑，卻似是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一般，喃喃失神的低語著：“若是你的心里仍然存著那個人也就罷了，可是既然你能夠這么輕易的就愛上別人，為何，為何不多看我一眼呢？”終于，將所有都點破，杜云纖含淚的眸疼痛欲裂。

    穆瑾眼神一黯：“云纖，我以為你早該斷了這份念想的！也許，是我錯了！”當時不該答應大哥，替他守護她！他原以為云纖是對大哥有情的，所以在大哥出事以后才會悉心的照顧著她，不成想，竟令她有了非分念想。

    杜云纖卻像是不敢信一般，定定凝視著面前人，深吸了口氣：“瑾哥哥，難道你忘了答應燁大哥的事情了么？”

    穆瑾眼神驟然一黯，幾許疼痛，下一瞬，吐出的聲音卻是清冷無比：“云纖，依著你對我的了解，若不是因著大哥，你以為我會做到這般么？”

    話完，卻忽然覺得渾身一陣難抑的燥熱，胸腔中似是涌動著陣陣灼熱的暗潮，身軀一怔，穆瑾似是明了什么一般的看著杜云纖，吐出的聲音里已然幾分低啞：“云纖，你在茶水里……”

    杜云纖仍是眼含淚花，卻是勾唇一笑：“瑾哥哥，若我成了你的人……”

    “你以為我是那種會隨便對女人負責的男人么？”冷冷的聲音，令杜云纖霎時涼透了心，渾身竟是微微打著寒戰(zhàn)。

    而穆瑾卻是愈發(fā)覺得難以忍受，身上似是要被灼裂一般……

    “我還當是什么人這么有魅力呢，原來是美人相伴在側(cè)，要不然我家王爺怎會流連不返呢？”低低的嘲諷慵懶響起，室內(nèi)的兩人一愣，同時看向來人。

    肖希希逆著月光立在門口，清晰的看到室內(nèi)穆瑾驚訝卻帶著喜悅的眸光還有杜云纖早已慘白羞囧的臉色夾雜著nongnong恨意。

    “希?！蹦妈蛦≈曇籼Р酵はＯＷ呷?，卻發(fā)現(xiàn)渾身竟然沒有幾分力氣。

    肖希希似是沒有看到他一般，只眼神斜斜瞄向一旁的佳人：“云纖姑娘，瞧您生的也是一副人間絕色的模樣，我真是想不明白，您怎么就瞎了眼看上這樣的男人了呢？”一席話出口，不止杜云纖，就連穆瑾都變了臉色。

    肖希希卻兀自幽幽吐著：“不知云纖姑娘是愛他的這副皮相？還是愛他的風流無情？恩？”

    閑散的瞥了瞥視線，肖希希眼瞄到穆瑾額上沁出的豆大汗珠，揚聲沖著外面一喚：“林風！”

    下一瞬，外面已進來一個身形，在觸及穆瑾的模樣時有一瞬間的怔愣，而后在肖希希眼神的示意下邁步上前攙扶起穆瑾……

    肖希希走在最后，在看到前面兩人的身形融進黑夜時，步子緩緩停下，回過首來，唇角勾著冷冷的笑意，早已沒有了方才的戲謔，眸中寒光迫人，沖著杜云纖，一字一句清冽道著：“要你家老爺子可好生藏著，瑾安王怕是也保不得他了！”

    杜云纖手中一直端著的茶盞登時落地，清脆犀利的聲音，唇啟微顫著問道：“你是什么人？”

    “瑾安王府的王妃啊，怎的？云纖姑娘莫不是糊涂了么？”肖希希含笑的聲音隱進黑暗，只余下杜云纖在滲進的夜風中禁不住的顫抖……

    馬車一路疾馳，只消片刻功夫便回到了瑾安王府。

    林風先一躍跳下馬車，迭忙轉(zhuǎn)身去攙扶里面的男子，抬眸瞬間偷偷打量了正步下馬車的人一眼。

    只見穆瑾面色通紅，額上的汗珠在月光的映照下竟是分外顯眼，就連吐出的呼吸也粗重幾分。

    只一眼，林風便不敢再看下去，早已心知肚明，王爺這摸樣，只怕是被下了藥了。心里不禁嘆息著，那杜云纖簡直是作繭自縛，用了這樣的法子，日后怕是……

    正兀自出神，只聽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飄過，林風夢猛的回神，看一眼甩開他手臂徑自移步前行的修長身形。

    “林風，你最好找出一個可以說服本王的理由！”穆瑾雙眸危險半瞇起，即使是出口的話語立即散在風中，仍被身后緊隨的人清晰聽到，渾身一怔，旋即明白主子話里的意思。

    走了幾步，穆瑾倏然回首，果然，意料之中的，肖希希并未跟隨過來，想起這一路上她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更遑論是說些什么話了，而他也一直忍的難受，無暇顧及，方才一下了馬車，她的身形便快速進了王府，現(xiàn)下更是不知去了哪里……該死的穆瑾心里不禁低咒出聲，只覺得胸腔之中愈發(fā)的燥熱起來……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前廳，穆瑾抬眸就對上了正兀自悠然品茗的肖希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眸里幾分閃爍的光芒，明明是那樣清亮的美眸，此刻，穆瑾只覺得渾身一個激靈，隱隱的有了幾分不好的預感。

    下意識的，回首怒視了林風一眼，嚇得后者立即垂下首去。

    總是有幾分心虛的，林風哀哀在心里嘆著，可是王妃話都說到那般了，若是他不允，怕是后果更是不堪設(shè)想。

    自從王妃嫁來王府的日子里，林風多多少少對這個王妃還是有了幾分了解的，何況今天王妃的模樣著實是她從未見過的，明明上一刻的怒火似是要將王府燃燒，可下一瞬，又巧笑倩兮，甚至是面不變色心不跳，這樣的功力，怕是連他家王爺都難以修煉到這般……

    片刻沉默，穆瑾睨視了仍悠然閑逸的身形一眼，沖著周遭人沉沉吩咐了聲：“都退下！”可以壓低的嗓音背后是yuhuo難忍的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