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園內(nèi)，林株坐在門外的小杌子上。淡淡的太陽罩在身上?？雌饋砼笱蟮?。

    今兒不吹風(fēng)，太陽總算有了點暖意。剛才她將從地窖潮濕新鮮的土里刨出來的綠蘿卜白蘿卜胡蘿卜一個一個的拿起來，磕去上面的土，用很小的高粱桿扎成的小刷子刷了一遍，讓蘿卜看起來光鮮水靈。

    然后將它們一個個的整整齊齊的放在籃子里，又將白菜最外面的有點枯的葉子剝了去，將白嫩嫩的大白菜放在蘿卜上面。又將壓在土里的葉子還青綠的蔥用枯草綁了起來壓在菜籃最上面。

    這些菜加上土豆就是古代冬天最重要的蔬菜了。

    離得遠(yuǎn)點，再看一眼菜籃子，確實賣相很好。白菜蘿卜大蔥都有一點露在外面，露的都是最好的那點。這才拍了拍凍得有點僵硬的手起身。

    菜二娘子在廚房里伸出頭說：“株兒。水熱了，快去洗臉梳頭?！?/br>
    林株應(yīng)了聲，走去屋里端出洗臉盆去廚房舀了熱水。洗完臉，將九兒偷偷給她的玉膚露在臉上抹了一點。覺得梳成童髻太復(fù)雜，也顯得年紀(jì)小不成熟。便將頭發(fā)一分為二，辮了兩根麻花辮兒垂在胸前，發(fā)梢上用緞帶挽上蝴蝶結(jié)。

    菜二娘子從廚房走了出來，將一只冒著熱氣的煮雞蛋塞給她說：“帶著路上吃。出門注意看著，別讓你奶奶云兒朵兒看見?！?/br>
    她這些天受林株的影響，學(xué)聰明了。每天也會將林張氏寄養(yǎng)的雞蛋貪污三只，早上煮熟做早飯。

    天天都這樣，林張氏也漸漸以為有幾只母雞真的不下蛋，要不然就是有兩三只是隔天下，竟然就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

    林株將雞蛋揣在懷里，用手捂了捂說：“知道了娘，我先用它取暖，等會快到鎮(zhèn)上再吃?！?/br>
    菜二娘子看著女兒將系在腰間的帶子包在頭上，將菜籃挎在胳膊上，忽然想起了什么，說：“株兒，等一下。”

    她急匆匆顛著碎步跑回屋里，拿出一對新做的袖筒，遞給林株，看著她套在手上說：“株兒，以后出門就帶上袖筒?？刹荒軐⑹謨鰝?，要不然年年冬天手會腫的胡蘿卜似的，重的還會裂口子。”

    林株答應(yīng)著走出大門，菜二扛著鋤頭笑瞇瞇的湊上前說：“株兒娘，看出來沒？我們株兒長大了。你看那俊樣子，一點不比朵兒云兒差?！?/br>
    菜二娘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女兒本來就不比你那兩個鬼侄女差。不管是長相還是為人?！?/br>
    菜二有點尷尬，以前他總覺得林株癡癡傻傻的，嘴上雖是不說，行動上總是偏向兩個親侄女。菜二娘子不笨，自然看出來他還是有點埋怨她收養(yǎng)了這么個女兒。

    他小聲說：“株兒娘，以前株兒不是腦子有點問題么。我就想好好巴結(jié)巴結(jié)那幾個侄子侄女，好讓他們以后關(guān)照咱家株兒，幫著株兒把我們兩個埋進(jìn)土里。其實我的心里還是最疼株兒的，我是將她當(dāng)自己親生的看的。”

    菜二娘子說：“就是親生的！不管人家怎么說。我是打第一眼看見就認(rèn)定的。以后我誰都不靠，就靠女兒?！?/br>
    “認(rèn)定什么了？要靠誰?。縿e做你的春秋大夢了！不下蛋的雞！”

    園子里沒別人，兩人說話聲音也大。好幾天沒來的林張氏帶著兩個兒媳婦突然走了進(jìn)來，瞪大眼睛就罵道：“收養(yǎng)的就是收養(yǎng)的。就是時時刻刻叫你娘那也不是你生的。沒聽人說娃兒要養(yǎng)的親谷要種的深么？不是自己生的，終究心是另的?！?/br>
    胖胖的李氏跟著說：“弟妹啊，娘說的對，這人家的就是人家的，再怎么也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

    說完對著干瘦的盧氏擠眼睛，盧氏忙接力道：“二嫂，娘和大嫂說的對?！?/br>
    菜二娘子默默地低下頭去，她雖然懦弱，卻很倔，也很有主見。不管婆婆妯娌怎么說，認(rèn)定一個道理，孩子記抓不記養(yǎng)，誰生的不重要，關(guān)鍵是誰將她養(yǎng)大。

    見二兒媳又?jǐn)[出這樣一副哭喪的死人臉，林張氏狠狠地罵了她幾句，直奔主題：“老二家的，你把剛才她蔡大嬸拿來的衣服拿出來。我和老大家的老三家的挑幾件回去，看看誰能穿。”

    蔡二娘子有點猶豫，蔡大嫂將府里那些個丫鬟仆婦退下來的舊衣服提了一大包過來，說是要她挑一挑，看看有沒有林株菜二和她穿的，剩下的就坐鞋底子，或者留下做補(bǔ)丁。

    府里的丫鬟仆婦穿過的衣服都是些半新不舊的，卻沒什么補(bǔ)丁，對一般人家來說還算是好的，搭配一下，完全可以當(dāng)出門衣服。

    菜二和她的衣服都很破了，上面摞滿了補(bǔ)丁

    她準(zhǔn)備在里面幫自己和菜二挑幾件。女兒大了也懂事兒了，的穿的稍微體面一點。

    可是婆婆就像在大門外看著等著，時間掐的實在是太準(zhǔn)了，她只是幫女兒燒了一點熱水，將她送出大門。還沒來得及將包袱打開。

    菜二見老婆有點不情愿，

    怕又激怒老娘，忙說：“包袱有點重，娘，大嫂，弟妹你們等著，我去拿?！?/br>
    林株挎著籃子，路上的積雪已經(jīng)融化，路面干繃繃的，這條通往鎮(zhèn)上的路因為有燕家人走，修的很寬，有點馬路的味道。

    太陽懶洋洋的照著，她感覺不是很冷，便將頭巾取下來，圍在脖間。

    不大一會兒就來到了鎮(zhèn)上。天門鎮(zhèn)居民農(nóng)民雜居，還在正月里，人很多。鎮(zhèn)上的門店都開了，每個人都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臉上帶著喜氣。

    她徑直去了那家聚賢酒樓，將菜籃放在腳下，抬起頭看著柜臺內(nèi)，說：“掌柜的，我來送菜。”

    還是那位和善的中年男子，他正在很麻利的撥打著算盤，聽聲音耳熟，抬起頭，笑道：“小姑娘，是你。還是大白菜么？”

    林株燦爛地笑著說：“還有胡蘿卜綠蘿卜，大蔥。無憂公子說菜園的菜吃不完，可以送來給菜館用，菜都是自家的，不用花錢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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