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中有愧
小小的屋子里燈火通明,暖融融的。因為金小光要在家里吃飯,菜二讓菜二娘子林株將家里的的三盞油燈都點亮。還親自剪燈芯,又生了火盆。 聽著三個方位的三盞油燈的火苗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看到火苗一竄一竄的。他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站在破舊的飯桌前陪著小心說:“金公子,飯好了。可以吃飯了么?” 菜二娘子也垂著雙手站在菜二身后,她已經搟好了細長的面條,菜都配好了。就等著金小光發(fā)話。 林株倒換著雙腳站在金小光身后,燕無憂不在。金小光沒帶柔旎,她的充當金小光的丫鬟。 心里很不高興,忙碌了一天。平時這個時候可是該舒舒服服的燙個腳,洗洗睡了。早起早睡才是個好習慣。 金小光細膩光滑的麥色臉龐在燈光下閃著光澤,一雙深邃不見底的雙眼此刻也閃著暖暖的光。不過這種暖光在在林株看來有點詭異,就像童話中那些個巫婆的目光。他的嘴唇不薄不厚,嘴角時不時地微微上楊,很是溫和。林株卻看出了一絲諷刺,一種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味道。 說實話,這個世子爺絕對妖孽級別的男子。比燕無憂多了分成熟,比金臻少爺多了份陽剛。整體感覺是那種成熟中透著酷的。 他平時看起來不怒而威,親爹都不怕的燕無憂也怕他三分,很有領袖風范?,F(xiàn)在這個時候不端架子看起來倒是個暖男,微微一笑就像一股徐徐而來的春風。讓林株瞬間感覺到就要春暖花開的節(jié)奏。那雙平時看起來捉摸不透的眼睛也似暖日的陽光,只有光芒沒有寒冷。 只不過這春風平時實在太罕見。平時的笑容在她現(xiàn)在看來都是些皮笑rou不笑,笑里藏著利刀的。 所以春風一吹而過之后,就覺得冷嗖嗖的。 她低著頭盡可能不去看金小光的臉龐。菜二不停的揉搓著自己粗糙的老手。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只好不住的提醒林株添水倒茶。 金公子能留在菜園吃飯。也許是住下來,正是他心中所想的。這些天來他心慌意亂,他從沒想到小時候留下來的傷疤又被無情的撕開,他覺得無顏面對受了這么多年委屈替他背了這么多年黑鍋的妻子,也無法面對女兒純凈的眼神。他不敢嘗試去喝下那明知無濟于事的苦藥。藥喝下了,這個話題就要繼續(xù)。 他很想逃走,逃得遠遠地, 可是又舍不得妻女,這么多年他習慣了妻子的逆來順受,喜歡看她低著頭默默地干活。也習慣了女兒的嬌小身影在眼前跑來跑去,雖是越來越覺得女兒比他強,比他有主意。卻是一心想要看著她長大成人成親生子。 還有讓他又氣又可憐的親娘。沒有勇氣逃開,又不知該怎樣面對。 只好狠著心,裝兇狠,除了拒絕喝下藥之外,對妻子說話的語氣也冷了許多。 可是端了這么多天,也實在是端不下去了。還好今兒金公子來了。竟然同他討論起了蓋木屋的事兒。還說的頭頭是道,想法跟他很相似。 他打小喜歡做些手工活兒,也跟著爹學了點木工活兒。只要有時間他倒是喜歡做些箱子柜子凳子之類的東西,編些籃子笸籮簸箕罩濾,扎些掃把笤帚刷子紙鳶燈籠什么的,菜園一年四季的燈籠都是他扎的。現(xiàn)在就連燕府后廚院子里的燈籠都是他扎的。 只是平時也沒有木料,大的東西做不出來?,F(xiàn)在既然公子給了木料工具,正好滿足了他的想法,他便充分買個發(fā)揮自己的想象,想將兩座木屋建得很有特色。 金公子是何等尊貴的人,都能認同他做的東西。簡直讓他受寵若驚。 他眼巴巴地看著金小光,生怕他早早吃完飯離開。白天這么充實,晚上面對妻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樣。作為男人,雖然沒有功能,但是也聽大哥三弟說過男女之事,也曾嘗試過。 可惜心里有想法下面沒辦法。好在妻子實在是本分人家的女子,又自小沒了娘,并不知道男女之間真的事兒,所以也就這么摟摟抱抱的讓她背負了二十年不下蛋的母雞的罵名。 現(xiàn)在這事兒明了,他真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 如果金公子晚飯吃的時間長一點,留下來的話,他寧可去睡那間倉庫,也許以后可以借口多住幾天。先推一天是一天。 金小光的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緊不慢地說:“如果好了的話, 就吃吧。你也坐下來吃。菜二啊,今兒小爺我是客人,你是主人不必站著了。書墨去鎮(zhèn)上打些酒來。我要同菜二喝上幾口。難得我們投緣。” 書墨已經看過天色,知道公子今晚一定是不回去了。也沒再堅持,應了聲走了出去。 公子這些天也夠煎熬了,喝點小酒放松放松也好。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 才跨出門檻,就聽身后傳來林株脆生生的聲音:“云大人云大人。我陪你去吧。天黑了。店鋪都打烊了。只能去戚掌柜那里,他認識我?!?/br> 這么晚了,還要喝酒。不過看得出爹這些天實在是壓抑,既然已經騙他喝下了藥,就讓他高興高興,說不定喝了酒之后,他就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聽聽他是怎么說的。反正金小光不走,也沒辦法。 不過留在屋子里伺候金小光,總是要看著他聽他說話,心里很不踏實。不如跟著書墨出去的閑散。 書墨回頭迅速的看了眼金小光,見他沒反對。慢了一下等林株一起出門。 林株將頭探出菜園伸長脖子看了好一會兒,小聲對前面的書墨說:“云大人云大人,稍等一會兒?!?/br> 書墨不解的回頭問:“等什么?還要帶什么么?” 林株很神秘的小聲說:“云大人,你沒看我大姐二姐還沒回去么,她們就在墻根處站著。不信你看看那影子。如果被我二姐看到我同你出去,還不恨死我了。” 說完捂著小嘴偷偷地笑。笑的意思很明顯。 笑的書墨無話可說,看樣子她已經看出了什么。也是啊,那個花癡般的林朵看他的眼神,害他每次都的咬著牙忍著想要挖出她的眼睛的沖動。 這么明顯誰看不出來,況且林株這么聰明。 他也跟著很尷尬的笑了一會兒,真的探出頭去看。果然掛在籬笆門上的昏暗燈籠光中搖曳著兩個模糊的人影。 這自然就是林云林朵了。 剛才她們幫著做好了飯,菜二娘子看天已經黑了。便讓她們吃了幾塊烙餅。先回去。 免得一會兒林張氏殺上門來,讓金小光生氣。誰知這兩個女子竟然不回家躲在墻外。 實在是煞費心思。 書墨無可奈何的看了林株一眼,彎腰順手從地上摸起兩個小石子兒隨手扔了出去,就聽見兩聲輕微的哎呀。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很快遠去。 林株這才走出大門,順手取下掛在籬笆門上的燈籠,看了看里面的蠟燭。蠟燭是菜二自己用羊油灌出來的,很粗,耐燒。還有很多完全夠用。 她提著燈籠,笑嘻嘻的對書墨說:“云大人,你也太狠心了吧。我二姐可是對你一見鐘情,情不自已?!?/br> 書墨也不著急,干笑著說:“株兒,你想多了吧。沒有的事兒。我哪兒有那么大的本事?!?/br> 林株縱了縱肩,說:“云大人本事大著呢。你看看我二姐那雙眼睛,今兒差點就殺了我。以后啊得離云大人遠一點。” 書墨干笑著不說話。 林朵對他那種毫不掩飾的目光也讓他實在是受不了,就連一向不喜歡開玩笑的公子也取笑過他。當然這樣的女孩子他見的多了,比這還夸張的他也見過。他自然是不會有任何感覺得。 但是這個愚笨的女子是林株的堂姐,公子交代要時刻注意她的動向。手下那些人自然不能時時刻刻盯著。燕無憂就在這里,他也不是一般人,沒被發(fā)現(xiàn)了很麻煩。 所以這個略顯笨拙的女子便是最好的人選。 她雖然很煩,自己卻是真的招惹過她。 夜很黑,除了燈籠微弱的一片光亮,看不到遠處。寒風冷簌簌的。 書墨伸手從林株手里拿過燈籠說:“株兒,你筒著手,天冷?!?/br> 林株搓了搓已經有點僵的手,然后筒了起來。 跟在書墨身后走。對于書墨她也是有所風范的。他同金小光是一體的。 一路無語,很快就到了鎮(zhèn)上,果然家家店鋪都關門了,街面上的人家也都是大門緊閉。 兩人徑直到了聚賢酒樓門前,書墨敲了好半天門,門內才傳來懶羊羊的聲音:“誰啊,這么晚了還敲。讓不讓人睡了?!?/br> 聲音慵懶中帶著粗厚。林株聽出是戚掌柜兒子的聲音,那個長的黑黑壯壯的大家都叫黑敦的少年。 她忙大聲說:“黑敦哥,我是株兒,無憂公子要我來拿壇子酒?!?/br> 這個時候將無憂公子的大名抬出來最管用。果然店門吱紐一聲就開了。,黑敦披著外袍站在門內。 看見書墨忙陪著笑臉,進柜臺抱出一壇子好酒,討好的說:“ 株兒,嘿嘿,我是給你們送去呢還是……?!?/br> 他現(xiàn)在是燕無憂敢死隊里的骨干,經??梢砸姷綍浪彩莻€官,卻不知怎樣稱呼。 書墨看了看酒壇子,說了聲:“不用了,有勞了?!北阋皇痔嶂鵁艋\一手抱著酒壇出了聚賢樓。 林株忙跟在身后說:“云大人,燈籠給我提著,你抱著酒壇子就好?!?/br> 書墨很輕松地說:“不用,你只管跟著走就行,今兒虧了你,要不然看架勢那個小黑胖子是不會給我開門的?!?/br> 其實他完全可以自己很輕松的將門打開。 林株忙說:“小意思了,天黑了。云大人一個人走夜路也無聊,兩個人說說話,不害怕?!?/br> 在她看來,天這么黑,不管是男是女心里一定是害怕的,有個人說說話,恐懼感會減少。 她只是隨口說說,卻讓書墨十分的感動。他自小跟著金小光,鞍前馬后的,小小年紀已是戰(zhàn)功赫赫。披星戴月夜出晝伏早已習慣。 從來沒人這么貼心的說過一個人走夜路會害怕。 他側臉看了眼走在身旁的林株。弱小的幾乎還不到他的肩頭。她走路輕飄飄的。手臂不時地碰上他提著燈籠的胳膊,還不時地扶一下。 忽然覺得心里暖暖的。這個小小的女子可是前朝的小郡主。如果她現(xiàn)在還是郡主,一定是位有著悲憫之心的。 感覺林株雙腳飛快的轉換,他放慢了腳步。 小聲說:“株兒,慢點走?!?/br> 林株說:“是你走的太快,云大人。你看看這夜黑的,伸手不見五指。話說:月黑風高殺人夜,偷雞摸狗最佳時。我們殺人不可能了,像不像偷雞摸狗的?!?/br> 走得有點太嚴肅,來點幽默點綴點綴。 書墨輕聲笑了笑:月黑風高殺人。他已經記不清多少個夜晚去做這種事兒了。以前定遠侯為了排除異己,殺幾個反對黨很平常。他還記得他滿十四歲的時候就跟著公子殺了第一個人。 現(xiàn)在這種事情少了,但是一兩個月也會有的。 當然偷雞摸狗這種事情與他無緣。 他低頭笑了笑說:“我覺得像拐賣婦女的?!?/br> 這么黑的天,帶著個女子。 林株說:“好,你將我先賣了,然后你再將我救出來。錢我們平分。” “那要將你賣多少錢呢?” “五十兩吧。不行,沒人給的太貴了??杀阋它c吧我掉價。哎,云大人。不如這樣,我們將你先賣掉,就給人家做苦力,你這么高大強壯,一定很值錢。到時候我拿了錢先走,然后你自己逃出來。你拿八成,我就拿兩成,你看怎樣?” “賣你可以做丫鬟媳婦兒的,賣我誰要啊。還要吃飯穿衣。還是賣你吧。” 兩人說說笑笑的,就回到了菜園。剛到門口就下起了雨。 看來金小光今兒不打算走了。她隨手將燈籠提到了屋檐下。推開屋門,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菜,除了紅白蘿卜絲兒,全都是咸菜。金小光已經吃過面條,正在同菜二探討各種蔬菜。 書墨忙將酒壇子打開。 大門外,李竹山一雙銅陵般的眼睛在黑夜中熠熠生輝,他咬著牙問默默地站在黑夜中的金臻少爺:“少爺,我們要不要下手?” 金小光沒去燕府沒回都城。如果今夜下手,完全可以說是意外。 只要他走出菜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