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同志們在周隊長家吃的早飯。大娘天不亮就起來忙了，大米稀飯，千層餅，里面放了很多蔥花，一口咬下去，滿嘴香味，再蘸點辣椒醬，簡直妙不可言。

    大娘忙這忙那，看著同志們一個勁地叫好，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

    吃過早飯以后，周隊長吩咐門會計照應(yīng)上工的事情，自己陪著歐陽平一行直奔村西頭門翠華家，小曹剛丟下飯碗。

    在去門翠華家的路上，歐陽平和周隊長就路的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周隊長說，門翠華家的后面沒有現(xiàn)成的路，道理非常簡單，既然村中有一條現(xiàn)成的路，人們?yōu)槭裁催€要另外尋路呢？但沒有路，并不代表不能走——只要不是河流和高山，走人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

    五個人從門翠華東邊的石板路向北，五個人走到丁字路口的時候。從竹林里面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來，左肩上挎著一個黃書包，這個小女孩，面如桃花——是白中帶點粉紅的那種含露乍開的桃花。

    我們不說，大家都能猜得出來，這個小女孩應(yīng)該就是閻高山的女兒阿嬌，檔案材料上說，她當年只有四歲，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十四歲。

    “歐陽科長，這娃就是閻高山的女兒?！敝荜犻L低聲道。

    “二大爺早?！毙∨_周隊長微微一笑，甜甜地，脆脆喊了一聲。

    “阿嬌，上學(xué)去啊?！?/br>
    “嗯?！卑伤χ鴥筛蚪切∞p子和同志們擦身而過。

    歐陽平望著小女孩遠去的背影：“周隊長，這孩子該讀初中了吧！”

    “不錯，讀初中一年級。”

    “學(xué)校就在附近嗎？”

    “在范家營，在我們門頭村的東南邊。有三四里地?！?/br>
    門翠華家菜地北邊雜草叢生，除了一些稀稀拉拉的竹子以外，還有一些灌木，在雜草、灌木和竹子之間，長了一些竹筍，時值春天，正是竹筍生長的季節(jié)。

    大家沿著土墻邊向西走——門翠華家的菜地是用土墻圍起來的，土墻上長滿了雜草，還有一些藤蔓。

    走過一段牽牽連連，拉拉扯扯的藤蔓之后，西邊就是桑樹林。

    “桑樹林！”小曹道。

    “周隊長，門頭村人養(yǎng)蠶嗎？”

    “以前養(yǎng)過，這些年沒有人養(yǎng)了。”

    “為什么？”

    “以糧為綱嗎？現(xiàn)在不讓搞副業(yè)，各家各戶連養(yǎng)幾只雞子和鴨子，都得關(guān)著院門偷著養(yǎng)?！?/br>
    “那這些桑樹不是白種了嗎？”

    “不白種，桑樹果可以吃，娃兒們能解解饞，這些桑樹品種很好，果子又大又甜。果子曬干以后，也很好吃，有的人家還用果干釀酒做醬?！?/br>
    桑樹果也能釀酒做醬，歐陽平還是第一次聽說：“桑樹果做出來的醬好吃嗎？”

    “嗨，窮日子窮過，平時吃不飽，又沒有什么東西打牙祭，逮什么吃什么唄，不瞞你們說，三年自然災(zāi)害的時候，鄉(xiāng)親們從草根吃到榆樹葉，最后從榆樹葉吃到樹皮?！?/br>
    中國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苦了。

    桑樹的葉子又嫩又大。摽滿了枝頭，樹枝彎腰駝背。

    大家穿過桑樹林，很快進入松樹林。

    站在松樹林里面，歐陽平回望來路：“閻高山很可能就是從我們剛才走過的路繞道經(jīng)過門頭村的。”

    “這里確實可以穿過去?！崩钗幕?。

    “閻高山為什么要走這條路呢？他是一個賣貨郎，為什要避開眾人的視線呢？”

    這正是歐陽平思考的問題，夜里面，他將這個問題翻來覆去思考了不計其數(shù)遍。

    “當——當——當——”村中傳來了上班的鐘聲，聲音雖然沒有鐘那么清脆，但在門頭村任何一個角落，都能聽見。鐘聲在村莊的上空飄蕩，原本寂靜的山村在鐘聲中真正開始了一天的生活。

    “歐陽科長，我們趕快到閻家坳去，田二秀該上工了?！?/br>
    五個人穿過桑樹林，上了那條通往竹林的石板路。

    竹林比較大，石板路在竹林里面蜿蜒向北。

    走過竹林，一個山坳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方位在門翠華家的西北方向。幾間瓦屋和屋脊和院墻掩映在一片茂密的樹林中間。

    走進樹林，能清晰地看見兩個院落，一個院落在東邊，一個院落在西邊。

    西邊的院門半開著。

    “門開著的這家就是閻高山家。東邊這一家就是閻正發(fā)家。”周隊長道。

    兩戶人家的后面是高山，高山上既有樹木，也有毛竹，以毛竹居多。

    石板路一直延伸到樹林中間，在距離兩個院門五六米的地方分叉，兩個分叉分別通向兩個院門。

    閻正發(fā)家的院門關(guān)著。

    樹林里面有十幾只雞子在覓食，一只大公雞混在幾只母雞中間，它不時張開翅膀?qū)ひ挸远垢膶ο?，春天，正是動物發(fā)情的季節(jié)。

    閻高山家的院墻比閻正發(fā)家的院墻高一截，是用青磚砌起來的，閻正發(fā)家的院墻，墻基是石頭，下半截墻是磚頭，上半截是土。墻頭上長著一些雜草，其中以狗尾巴草居多。

    院子里面?zhèn)鱽礞i門的聲音。

    周隊長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和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撞上了。

    “周隊長，你——”女人的聲音既尖細，又清亮，她就是田二秀。

    田二秀在看到周隊長的同時，也看到了歐陽平一行，“你”應(yīng)該包括同志們，“你”后面的破折號說明了這一點。

    田二秀的眼睛像兩口深井，一般人在見到警察的時候——特別是警察上門造訪的時候，不是意外，就是吃驚，眼睛里面總會有一點東西，但田二秀的眼睛里面什么東西都沒有，大概是井太深，或者同志們站的位置不對，所以看不見井底的水。

    門學(xué)軍說的沒有錯，田二秀的臉上光滑如玉，沒有痘。沒有雀斑，也沒有皺紋，眼角上連魚尾紋都沒有。她的皮膚不是很白的那種，但肯定是很細膩，很健康的那種。

    田二秀的身高有一米六零左右，上身穿一件紅顏色的緊身毛線衣，胸部和臀部顯得非常豐滿，豐滿的胸部和臀部更顯出身形的勻稱，田二秀的左胳膊上搭著一件暗紅色外套，右手提溜著一把鋤頭，腳上穿一雙布鞋，里面穿一雙紅襪子。

    田二秀果然是一個尤物。

    田二秀的頭發(fā)剛洗過，發(fā)梢上還滴著水。整個人看上去，既干凈，又刷掛。

    田二秀對紅東西情有獨鐘。女人到這個年齡，一般情況下，對自己曾經(jīng)喜歡的顏色不會再像年輕是時候那么執(zhí)著了。除非她對自己的容貌還保持著年輕時的自信。

    “二秀??！今天早上，你就不要下地了，我已經(jīng)和學(xué)軍說過了，工分照記。”

    “周隊長，有什么事情嗎？”

    “這幾位是公安分局的同志，這位是歐陽科長，他們昨天下午就到咱們村來了，你不知道嗎？”

    “昨天晚上，我沒有到村子里面去?！?/br>
    昨天晚上，門翠華家院子門口的動靜不能算小，田二秀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歐陽平在心里面劃了一個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