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有婆婆照應(yīng)著，她已經(jīng)讀小學(xué)五年級了?！壁w杏花在說到女兒的時候，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幸福。

    離開趙杏花的裁縫鋪以后，歐陽平的心里酸酸的。

    本來，歐陽平想當(dāng)天晚上就把房大慶抓起來，但一想，又覺不妥，眼下，房大慶只是有可能和兩個女人的遇害有關(guān)聯(lián)，分析判斷是不能形成結(jié)論的。任何結(jié)論性的東西，都必須建筑在事實和證據(jù)的基礎(chǔ)之上。

    所以，歐陽平想好了，明天早上會一會火柴廠的李廠長，房大慶在火柴廠工作，在李廠長的眼皮子底下，李廠長應(yīng)該比較了解房大慶離婚以后的情況，即使李廠長不了解，和房大慶在一起工作的同事應(yīng)該知道一些。

    第二天早上，歐陽平一行直接去了火柴廠。

    李廠長還沒有上班，歐陽平一行在辦公室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房大慶，同志們并沒有見過房大慶，但知道房大慶有點跛腳，此人正是一個跛腳。此人的年齡也和房大慶的年齡差不多。

    “請問，你們找誰？”

    “我們找李廠長?！?/br>
    “李廠長一會就到，你們先坐一會?！?/br>
    房大慶將同志們安頓好了之后，從一張辦公桌的抽屜里面拿出一個筆記本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面一共有三個辦公桌，有一張桌子好像是房大慶的，莫不是房大慶當(dāng)了干部。

    工人們陸續(xù)走進(jìn)院子，走進(jìn)辦公室對面的廠房。

    幾分鐘以后，李廠長拎著一個公文包走進(jìn)辦公室。

    “歐陽科長，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有什么要問，快請說。”

    “李廠長，我們想了解一下房大慶的情況?！睔W陽平說話的聲音比較低，因為廠房就在辦公室的對面——房大慶就在廠房里面。

    “房大慶？”

    “對，房大慶?！?/br>
    “難道房大慶和你們正在經(jīng)辦的案子有——”

    “我們已經(jīng)找過房大慶的老婆趙杏花了。”

    “你們想問些什么？”

    “房大慶和趙杏花離婚以后的情況?！?/br>
    “他們倆離婚以后，房大慶整個人都變了?！?/br>
    “怎么個變法呢？”

    “他做事情不像以前那樣浮躁了，一個人住在油坊巷里面，一下班就回家，離婚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很大，連他的父母都不待見，不搭理他了?！?/br>
    “他現(xiàn)在還沾花惹草嗎？”

    “恐怕，沒有過去那種心氣了?！?/br>
    “您就這么肯定嗎？”

    “肯定不敢說，性情確實變了不少，我跟他說了，如果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火柴廠也容不下他了。我這個人，不敢說看人很準(zhǔn)，但我肯定，房大慶自從離婚之后，所有的心事全放在了生產(chǎn)上了，你看看，過去，我們廠只加工火柴盒，現(xiàn)在呢？各種各樣的紙盒，增加了不少新的品種。生產(chǎn)的規(guī)模變大了，工人也增加了許多，這些都是房大慶張羅來的。”李廠長指著堆放在墻角上的大小不同的紙盒?！巴緜兇饲傲私獾降姆看髴c和現(xiàn)在了解到的房大慶判若兩人。難道房大慶真像李廠長所說的那樣是改邪歸正、脫胎換骨了嗎？

    “房大慶是多大的人啦，他過去是生在福中不知福，那趙杏花是多好的女人??！和房大慶離婚之后，照樣精心照顧年邁的公婆，這樣的賢惠的女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歐陽科長，你們?nèi)ミ^趙杏花的裁縫鋪嗎？”

    “昨天晚上，我們?nèi)ミ^?！?/br>
    “趙杏花放著左所大街二十三號的門面房不用，偏要跑到小街去租房子，這種心氣，不是一般的女人才有的。要不是公婆對她好，她早就離開房家了?！?/br>
    趙杏花果然是一個有志氣的人。

    “趙杏花從小父母早亡，指望嫁給房大慶，有一個依靠，沒有想到房大慶辜負(fù)了他，倒是老兩口不把她當(dāng)外人，像親生閨女一樣待她，這就是趙杏花和房大慶離婚以后還照顧公婆的原因。公婆讓她在左所大街二十三號開一個縫紉店，房家有三個臨街的門面房，可趙杏花就是不肯，她不想讓別人說他看中房家的房產(chǎn)才不離開房家的?！?/br>
    “房大慶當(dāng)真洗心革面了?！?/br>
    “過去，他既抽煙又喝酒，現(xiàn)在呢？煙酒早戒了，趙杏花的裁縫鋪生意很好，你們知道是什么原因嗎？”

    “您請說?！?/br>
    “是房大慶在暗中幫襯趙杏花。”

    “趙杏花知道嗎？”

    “不知道?！?/br>
    “如果他不成器，我也不會提拔他當(dāng)生產(chǎn)科科長。廠子里面的工人大都是老弱病殘，他張羅來這么多的生意，工人們的日子也好過了。過去，沒有一個人瞧得起他，現(xiàn)在呢？人人都很喜歡他，也很尊敬他。

    李廠長說的是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故事。

    李廠長的故事會使歐陽平改變對房大慶的看法，但絕不會影響歐陽平的思路?！盎仡^”畢竟是后來的事情，“浪子”曾經(jīng)是不爭的事實?！盎仡^”如果是在一九六六年七月以后呢？離婚的時間是一九六五年底，浪子回頭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呢？房大慶自知罪大惡極，對不起父母老婆和孩子，所以，常懷一種懺悔的贖罪的心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是佛家箴言，目的是用來勸誡世人，從魔鬼到大慈大悲的菩薩，這恐怕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告別李廠長之后，歐陽平一行去了油坊巷。歐陽平想聽一聽房大慶的左鄰右舍怎么說。房大慶一人居住，和女人廝混，應(yīng)該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同志們離開火柴廠的時候，房大慶正在學(xué)校的大門口往汽車上裝貨。雖然他的腿腳不是很方便，但動作非常靈活，他穿著一件背心，一身是汗，干活很是賣力。

    油坊巷住著好幾戶人家，巷口有幾家店鋪，巷口的北邊是剪紙店和銅匠鋪，巷子的南邊是刻章店和文具店。

    剪紙店里面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正在用刻刀個木錘加工一沓紅紙，店鋪的墻上貼著一些不同圖案的剪紙。歐陽平知道，平時，是沒有什么人買這些剪紙的，春節(jié)之前一段時間，生意才會火起來，家家戶戶都要買幾張貼在門頭上，窗戶上，有的人家還會貼在床頭上。老板正在為春節(jié)的生意做準(zhǔn)備。

    幾個人走進(jìn)店鋪。

    男人丟下工具，站起身。

    “大爺，您忙著呢？”

    “你們想問什么？”老人直截了當(dāng)。

    “您貴姓？”

    “免貴姓阮?！?/br>
    “阮大爺，您認(rèn)識我們？”

    “你們不是為學(xué)校的案子來的嗎？這條街上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情。五月一號，你們勘查現(xiàn)場的時候，街上的人能去的都去了?！?/br>
    既然阮大爺知道同志們的來意，那就用不著多費什么口舌了：“阮大爺，房大慶住在這個巷子里面嗎？”

    “不錯，大慶是住在巷子里面，123號就是他家——就是寧老太家?！?/br>
    “房大慶是什么時候住進(jìn)去的？”

    “有六七年了。他是被房老先生趕出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