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大慶，你知道我們在學(xué)校傳達(dá)室外面的窨井里面挖出兩具尸體嗎？”

    “知道，這件事情，沒有人不知道，五月一號，你們勘查現(xiàn)場的時候，我也在場。我到現(xiàn)在一直在納悶一件事情?！?/br>
    “快講，你納悶什么事情？”

    歐陽平和大家的情緒突然亢奮起來。

    “你們能不能告訴我，窨井上面的水泥地平是什么時候鋪的呢？”

    “應(yīng)該是在你們火柴廠翻修廠房期間，窨井里面的紅磚應(yīng)該是從火柴廠的工地上弄過去的，窨井上面的水泥地平所用的材料也應(yīng)該是你們火柴廠的?！?/br>
    “那我就可以確定了?！?/br>
    “你確定了什么？”

    “窨井上面的水泥地平應(yīng)該是在我離開后才鋪的?！?/br>
    “離開后，你說清楚了?！?/br>
    “我剛才說過，一九六六年六月，學(xué)校其中考試之前，我舅舅回家農(nóng)忙，讓我照應(yīng)幾天，每天夜里，我都會到傳達(dá)室的后面去解手，我這個人，身上有很多毛病，從小嬌生慣養(yǎng)，做什么事情都隨心所欲。窨井蓋上有孔洞，我撒的尿順著窨井蓋上孔洞流到窨井里面，我離開的時候，窨井上面還沒有鋪水泥地平呢？”

    房大慶的毛病說不準(zhǔn)還能幫同志們的大忙呢。

    在就要結(jié)束談話的時候，房大慶想到了一個細(xì)節(jié)，他到傳達(dá)室后面小便的時候，總能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當(dāng)時，他以為是窨井里面散發(fā)出來的臭水和他的尿味，現(xiàn)在，他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那應(yīng)該是腐尸的味道。這種味道，以前不曾聞到過。這里，筆者要特別強(qiáng)調(diào)一下，房大慶聞到異味的時間就是一九六六年六月那一次。

    二丫聽到動靜的時間應(yīng)該在房大慶離開之后，房大慶說，他幫段師傅看大門是在其中考試之前，而小向說，她在胡同口遇到二丫丈夫尿壺的時間是在期末考試的進(jìn)行中。這也就是說，此時房大慶已經(jīng)離開了學(xué)校，在傳達(dá)室里面值班的人是段師傅。

    案子的偵破工作從表面上看，似乎沒有什么進(jìn)展，但大家有沒有注意到，通過歐陽平和同志們的努力，兇手鋪水泥地平的時間已經(jīng)被擠壓到一個比較短的時間段里面——期中考試。有一個明確的時間段，調(diào)查走訪的工作更容易進(jìn)行。

    五月七號和八號，同志們無所事情，案子無法再向下延伸和拓展。

    兩天時間，五個人都呆在辦公室里面琢磨案子。

    這是歐陽平遭遇到的一個非常艱澀的案子。

    五月八號的下午，歐陽平給市公安局法醫(yī)處打了一個電話，郭老不在市刑偵大隊法醫(yī)科，他正在上海參加一個會議，三天之后才能回來。

    在目前的情況下，歐陽平只能靠自己了。

    五月八號的晚上，歐陽平泡了一杯濃茶，既然睡不著覺，干脆亢奮一些，亢奮一些，腦細(xì)胞會活躍一些。

    談話記錄和現(xiàn)場勘查記錄，歐陽平字斟句酌，看了無數(shù)遍，一些內(nèi)容差不多能背下來了。桌子上放著那二十幾張照片。他坐一會，站一會，走幾步，又到院子里面轉(zhuǎn)幾圈。看看周圍的人家，早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抬頭看看天空，天陰沉沉的。

    歐陽平的心里更加陰沉，刑偵工作確實非常辛苦，但像今天晚上這樣心神不寧，坐立不安的情況，并不多見。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歐陽平突然想抽煙了，可煙酒店早就關(guān)門了，上哪里去買香煙呢？沒有香煙，歐陽平就一個勁地喝茶，他在茶杯里面放了很多茶葉。

    十一點鐘左右，老婆走進(jìn)書房。

    “歐陽，時間不早了，案子的事情得慢慢來?！?/br>
    “我過一會就睡?！?/br>
    老婆又給歐陽平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歐陽平的身邊，她想敦促歐陽平早一點睡覺。

    “你去睡吧！我一會就睡?！睔W陽平將視線從幾張照片上挪到老婆的臉上。

    老婆從桌上拿起兩張照片，看了看。這兩張照片編號分別是1——1，2——1.“歐陽，這兩張照片上的標(biāo)號是什么意思？”

    歐陽平道：“1——1是一號死者的第一張照片，2——1是2號死者的第一張照片?！?/br>
    “這兩張照片不是一樣嗎？”

    歐陽平看了看老婆，然后拿起兩張照片認(rèn)真仔細(xì)地看了起來。兩張照片果然差不多，不細(xì)看，還真像是同一張照片。

    歐陽平的表情有點怪異。

    老婆有點莫名其妙：“歐陽，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說錯了什么話？”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你真是我的好老婆?！睔W陽平驀地站起身，右手使勁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老婆，我出去一下。”

    “天這么晚了，你這是要到哪里去啊？”

    大概是歐陽平拍桌子的聲音太大，結(jié)果把熟睡中的女兒驚醒了：“媽——媽，你在哪兒??！”

    “來了——來了?！崩掀艣_進(jìn)女兒的房間。

    “媽，我要小便。你聲音不能小一點嗎？一驚一乍的?！崩掀虐褐鴼W陽平埋怨道。

    歐陽平?jīng)]有理會老婆，他走進(jìn)房間，穿上襪子，將拖鞋換成了皮鞋。

    歐陽平走到房間的門口：“我出去一下?！?/br>
    “歐陽平，你這是要到哪里去??？”

    “我去找李文化?！?/br>
    “這時候，你去吵人家睡覺?！?/br>
    “今天晚上，我要是不去找李文化的話，睡不著覺。”

    “什么重要的事情？”老婆抱起女兒。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那你早去早回，別讓人家小李跟著發(fā)神經(jīng)，誰在你的手下做事誰倒霉。瞧你，把孩子都嚇醒了?！?/br>
    老婆的話還沒有說完，歐陽平已經(jīng)沖出了院門。

    歐陽平由小鬼巷進(jìn)入左所大街。出巷口向西，五百米處就是趙家染坊。

    時間是十一點五十分。

    歐陽平敲了三下門環(huán)。

    大門里面沒有反應(yīng)。

    歐陽平又敲了三下。

    “誰??？天這么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到明天再說嗎？”

    “門大爺，我是歐陽平，找李文化有重要的事情?！?/br>
    “是歐陽科長?。∥揖蛠怼蛠??！?/br>
    門開了，站在大門里面的是兩個人，另一個人是李文化，李文化的宿舍就在門大爺?shù)呐赃叀?/br>
    “科長，你怎么來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走，李文化，到你屋子里面談?！?/br>
    “大爺，您去睡吧！待會兒，我關(guān)門?！崩钗幕?。

    “門大爺，謝謝您?！睔W陽平道。

    “甭謝。”

    歐陽平隨李文化走進(jìn)房間。

    “科長，你快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看這兩張照片。”

    李文化接過照片，看了看：“怎么了？”

    “我問你，這兩張照片，你是站在同一個位置拍的嗎？”

    “是??！怎么啦？勘查和勘查記錄不是你做的嗎？”

    “我對兩具尸骸在窨井里面的體位有一點印象，但不能確定，現(xiàn)在，我可以確定了。”

    李文化還是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科長，你確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