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這人是誰?
次日早朝。 文武百官剛剛朝拜完畢,隆武帝就語氣沉重地說道:“諸位愛卿,朕向大家通報一個令人痛心的消息,由于cao勞過度,孫閣老已經(jīng)病倒臥床了,太醫(yī)跟朕說,孫閣老的病勢很沉重,縱然有最好的靈丹妙藥,也至少需要半年靜養(yǎng)。” 除了高弘圖、史可法、錢謙益、呂大器、王樸等少數(shù)知道內(nèi)情的高官以外,其余的文武百官都還不知道這事,甚至連高弘圖視為心腹的新科狀元楊廷鑒對此也毫不知情,東林黨的官員們更是面面相覷,大殿上霎時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 “肅靜?!睆堊影惨凰Ψ鲏m,上前喊道,“朝堂之上不得喧嘩。” “唉……”隆武帝哀嘆一聲,以非常遺憾和痛惜的語調(diào)說道,“值此多事之秋,孫閣老不幸病倒,實乃朕之不幸,江山社稷之不幸,天下蒼生之大不幸哪……” 說著說著,隆武帝居然滴下兩行淚來。 站在武將班中的王樸看得暗暗心驚,要不是他早知道內(nèi)情,幾乎就要相信隆武帝是真情流露了,這位爺小小年紀就有了這般手腕和心計,更可怕的是演技竟然也如此出色,相比崇禎帝竟然毫不遜色,假以時日還怎么得了? 一瞬間,王樸腦子里掠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隆武帝機心太重,實在不是傀儡皇帝的理想人選,是否廢掉隆武帝另立永王或者定王為帝? 不過這個念頭在王樸腦子里一閃即逝,王樸聽過易中天教授的品三國講座,知道董卓廢立、袁紹另立、袁術(shù)自立最后都沒有好下場,只有曹cao擁立獻帝才得以修成正果,這不是歷史的偶然,而是有深層次原因的。 這個深層次的原因就是強大的士族門閥,而在明代則是數(shù)量更為龐大的士林階層。 隆武帝是崇禎帝的嫡長子,代表的是最正統(tǒng)的皇家血脈,王樸擁立隆武帝能獲得整個士林階層道義、血統(tǒng)、情感上的高度認同,可王樸要是憑著手中的軍隊強行廢黜了隆武帝,另立永王或者定王為帝,立刻就會成為整個士林階層的公敵。 可以預(yù)見,假如王樸的真的廢黜了隆武帝,就算他是穿越眾,下場也不會比董卓、袁紹、袁術(shù)之流好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就是下一個左良玉。 奉天殿上,隆武帝的“真情流露”幾乎騙過了所有人,許多不知內(nèi)情的文武官員都跟著唏噓起來,那情形就跟孫傳庭已經(jīng)為國捐軀了差不多。 新科狀元楊廷鑒忽然出班跪倒在丹墀之上,朗聲道:“萬歲,孫閣老病倒固然是大明朝的莫大損失,可內(nèi)閣不能沒人主持啊,臣請萬歲立刻下旨當(dāng)?shù)顣崎w員,再由萬歲從諸位閣員中欽點一人主持內(nèi)閣。” 孫傳庭抱床在家,內(nèi)閣首輔的位置就空了出來,只靠錢謙益和呂大器兩個人顯然無法主持內(nèi)閣繁重的政務(wù),增補內(nèi)閣閣員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不過內(nèi)閣首輔的位置按慣例卻應(yīng)該由錢謙益或者呂大器頂上去才是。 畢竟現(xiàn)在隆武帝還年幼,又沒有親政,他的威信還遠不足以和崇禎帝相提并論,欽點內(nèi)閣首輔人選似乎有些逾制,就像萬歷朝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就是在高拱倒臺后頂上去的,而不是年幼的萬歷帝欽點的。 楊廷鑒話音方落,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就全落在了錢謙益和呂大器身上。 假如錢謙益和呂大器足夠強勢,他們完全可以憑借內(nèi)閣次輔的權(quán)威把新科狀元楊廷鑒的諫議駁回去,也完全可以利用內(nèi)閣無上的權(quán)威cao縱、控制即將上演的內(nèi)閣會推,他們甚至可以暗中cao控最終入閣的人選。 可錢謙益和呂大器卻三緘其口,居然默認了楊廷鑒的諫議。 這讓東林一系的官員很泄氣,高弘圖一系的官員卻神情振奮,錢謙益、呂大器的隱忍退讓從側(cè)面印證了傳言:錢謙益和呂大器在內(nèi)閣只是孫傳庭的應(yīng)聲筒,一旦孫傳庭垮臺,他們就什么都不是。 隆武帝欣然頷首道:“既然錢閣老、呂閣老都沒有意見,那就按規(guī)制由諸位愛卿推舉合適的人選吧?!?/br> “臣推舉高弘圖高大人?!?/br> 隆武帝話音方落,楊廷鑒就跪地奏道,“高大人為官清廉,且能力出眾,論資歷論名望足堪入主內(nèi)閣?!?/br> “臣附議?!?/br> “臣也附議?!?/br> “臣等皆附議。” 楊廷鑒話音方落,姜曰廣、王鐸以及所有新科進士出身的官員紛紛出班跪倒在地,少數(shù)不屬于高弘圖系也不屬于東林系的官員猶豫了一下,也出班跪倒丹墀,史可法、馬士英面無表情,東林系的官員則面面相覷,沒有錢謙益、呂大器的指示,這些東林官員不敢隨意表態(tài)。 錢謙益、呂大器眼觀鼻、鼻觀心,對這一切恍若不察。 高弘圖比孫傳庭無恥,孫傳庭當(dāng)初被人推舉的時候好歹還假意推諉了一番,可高弘圖卻連這道基本的程序都省了。 不可否認,高弘圖是個清官,為官任上的確廉潔自律,從未貪墨過一兩銀子,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就是好官,他死守清廉只是為了博得名聲,博取名聲只是為了謀求更高的職權(quán),而內(nèi)閣首輔無疑是人臣的極限,高弘圖渴望這把椅子很多年了! 隆武帝環(huán)視一圈見沒有反對,便欣然頷首道:“既然諸位愛卿都極力贊成,錢閣老、呂閣老也沒有不同意見,那這事就這么定……” “萬歲!” 隆武帝話未說完,史可法忽然昂然出班跪倒丹墀,朗聲道,“老臣有本奏?!?/br> 高弘圖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工部尚書馬士英微閉的眼瞼也忽然睜開了,那表情似乎有些吃驚,武將班中的王樸更是心頭狂跳:乖乖,史可法這老家伙搞什么鬼?別是要阻止高弘圖入主內(nèi)閣吧?那可要壞王樸好事。 “史愛卿,所奏何事?” 隆武帝的眉頭已經(jīng)蹙緊了,金口玉言被臣子打斷,換誰做皇帝都會不高興,隆武帝還能忍著稱史可法為愛卿,修養(yǎng)功夫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史可法卻全然不顧自己已經(jīng)觸即了龍顏,高舉牙芴昂然道:“萬歲,老臣以為高弘圖心胸狹窄,無容人之雅量,委實不足以主理內(nèi)閣?!?/br> 高弘圖聞言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卻強忍著沒有出班反駁,這時候他要是出班反駁,豈不正好應(yīng)了史可法那句“心胸狹窄、無容人之雅量”的評語?想到這里,高弘圖趕緊放松臉部肌rou,極力裝出一副恬淡的神情。 “高大人無容人之雅量?” 隆武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史可法是前朝老臣,身份非同小可,“史愛卿,你知道你所說的這兩句話的份量嗎?” “老臣惶恐。” 高弘圖知道為自己辯解的機會到了,沒等史可法回答就搶出班來跪倒在地,朗聲道,“老臣為官數(shù)十年,雖無建權(quán)卻也能潔身自愛,然與孫閣老、史大人相比則猶如螢火之比皓月,老臣自愧弗如,這內(nèi)閣首輔之職老臣萬不敢當(dāng),老臣以為史大人高風(fēng)亮節(jié)不輸孫閣老,足堪內(nèi)閣首輔之重任。” 站在一邊的馬士英撇了撇嘴,嘴角綻起一絲鄙夷。 武將班中的王樸由不由喝一聲彩,心忖高弘圖這手以退為進耍得漂亮,就算蒙不過史可法、馬士英這些官場老油子,卻至少給了隆武帝一個借題發(fā)揮的由頭。 果然,高弘圖話音方落,隆武帝就大聲說道:“高愛卿敢當(dāng)眾自謙能力不如孫閣老和史愛卿,更不計較史愛卿當(dāng)?shù)钯|(zhì)疑,反以恩報怨推舉史愛卿入主內(nèi)閣,此等行為豈能說是無容人之雅量?史愛卿,你說呢?” 史可法黑瘦的老臉霎時漲成了豬肝色,這時候他越說高弘圖無容人之雅量,結(jié)果只能更加說明高弘圖有容人之量,這真正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史可法一身正氣,兩袖清風(fēng),可論心計他還差得遠。 “哈哈哈?!甭∥涞鄞笮Φ溃爸T位也都看到了,高愛卿是何等風(fēng)骨何等雅量?古之國士也不過如此,這樣的賢能之士若不足以主理內(nèi)閣,又還有誰有資格入主內(nèi)閣呢?朕意已決,就由高愛卿總理內(nèi)閣?!?/br> “老臣惶恐?!备吆雸D連忙高舉牙芴,臉上擺出誠惶誠恐的表情,恭聲說道,“既然萬歲金口已開,老臣不敢不從,老臣唯有效仿孫閣老之高風(fēng)亮節(jié),克己奉公、勤儉自律,時刻以朝廷為念,時刻以江山社稷為念,時刻以天下蒼生為念,絕不敢稍有懈怠?!?/br> 隆武帝欣然道:“高閣老,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是內(nèi)閣首輔了?!?/br> “萬歲?!备吆雸D朗聲道,“老臣以為姜曰廣、王鐸兩位大人資歷、能力皆可服眾,可俱老臣、錢閣老、呂閣老預(yù)機務(wù)?!?/br> 王樸的眉頭跳了一下,這結(jié)果有些出乎他的預(yù)料,他原以為這次跟高弘圖一起入閣的必然是馬士英和史可法,還真沒想到史可法最后居然會跳出來反對高弘圖,而馬士英則又一次被晾在了一邊。 大局已定,接下來就該清除孫王集團在朝堂上的殘余勢力了,新科狀元楊廷鑒向高弘圖投來垂詢的一瞥,高弘圖卻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楊廷鑒愕然,縮進左衣袖中的右手便抽了出來,那封百官署名的奏疏便沒有取出來。 龍椅上的隆武帝忽然打了個呵欠,張子安趕緊上前喊道:“時辰已到,百官退朝……” ■■■ 是夜,孫傳庭府邸。 孫傳庭正對著一桌好菜大快朵頤,王樸在一邊笑道:“老爺子,圓圓的手藝不賴吧?” “不賴,真是不賴?!睂O傳庭嘴里含著飯菜,含糊不清地說道,“沒想到圓圓的廚藝大有長進啊,小子,知不知道你好福氣?。恳膊恢郎陷呑忧闷屏硕嗌倌爵~才修來這‘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好媳婦兒。” “哈哈?!蓖鯓悴粺o得意地笑道,“那是,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要想娶到圓圓這樣的好媳婦,光靠敲木魚是敲不來的,嘿嘿?!?/br> 一邊的錢謙益是江左有名的風(fēng)流教主,聞言也不無艷羨地說道:“那是,江左名士誰不羨慕侯爺?shù)钠G福?門下聽說除了圓圓夫人和小宛夫人,侯爺在軍中還有兩位國色天香的紅顏知己,李十娘、李香君、顧眉、寇白門等南曲名媛只怕也對侯爺芳心暗系呢?!?/br> “呵呵,不說這些,我們說正事,說正事?!?/br> 王樸打了個哈哈把話題敷衍開去,李十娘、李香君她們是不是對他王樸芳心暗系這不要緊,要緊的是現(xiàn)在她們已經(jīng)是逍遙仙境的合伙人了,所以她們遲早得成為王樸的禁臠,要不然王樸怎么放心讓她們?nèi)ゴ蚶礤羞b仙境的生意? 言歸正題,呂大器關(guān)心地問孫傳庭道:“孫閣老,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 孫傳庭呵呵一笑,反問道:“呂閣老,你看老夫像是重病纏身的樣子嗎?” “不像?!卞X謙益討好道,“孫閣老的面色紅潤著呢?!?/br> “那是。”王樸調(diào)笑道,“老爺子龍精虎猛,收拾逍遙仙境的小妖精都綽綽有余。” “去去?!睂O傳庭聞言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老子不好那口?!?/br> 王樸得意道:“老爺子,我怎么瞧著你有些心虛???” 孫傳庭還真有些心虛,他還真的隔三差五就去逍遙仙境,倒不是貪圖逍遙仙境里姑娘的美色,而是貪圖那泡澡的爽快,孫傳庭平生最喜歡泡澡,逍遙仙境的服務(wù)讓他找到了家一樣,去了一回就迷上了。 另外,孫傳庭每次去逍遙仙境點的都是最高級別的“天上人間”,雖說年歲大了些,干那事有些力不從心,可要說一點葷腥都沒沾那是不可能的,反正王樸給了他一張“金卡”,孫傳庭腐敗起來心理上沒什么障礙。 錢謙益、呂大器相視大笑,兩人的神情都很曖昧,說起來他們兩個也經(jīng)常去逍遙仙境風(fēng)流快活,因為他們手上也有王樸送的“金卡”。 笑罷,呂大器道:“侯爺,孫閣老,我們這么做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勘緛砺?,只要閣老你在內(nèi)閣一天,朝堂上還有誰能翻了天去?中央軍又牢牢控制在侯爺手中,外鎮(zhèn)軍隊要敢輕舉妄動,左良玉就是他們的榜樣?!?/br> “是啊?!卞X謙益也不無擔(dān)心地說道,“有道是過猶不及,萬一高弘圖真靠著內(nèi)閣首輔的身份弄出點事來,那就反為不美了?!?/br> 孫傳庭點了點頭,目光轉(zhuǎn)向王樸,語氣凝重地說道:“雖說前天早朝老夫猜到了你的用心,也配合你演了一出戲,可老夫也還是覺著錢閣老、呂閣老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朝堂上能弄出事來的也就高弘圖、馬士英、史可法廖廖幾人,嚴加監(jiān)控就是了,又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呢?” 王樸肅然道:“爹,兩位閣老,有句話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 孫傳庭問道:“什么話?” “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王樸凝聲道,“高弘圖、馬士英、史可法在明處,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隱藏在暗中的對手,千萬不要因為他們位卑言輕就小看他們,有時候,一個小人物就足以改變整個世界!” ■■■ 高弘圖府邸。 姜曰廣、王鐸、楊廷鑒等心腹也正與高弘圖議事。 楊廷鑒問道:“今日早朝,高閣老為何不讓學(xué)生把那份百官聯(lián)名的奏疏上呈萬歲呢?” 高弘圖擺了擺手,凝聲道:“上朝之后老夫又慎重考慮了一番,覺得現(xiàn)在還不到和王樸撕破臉的時候,孫傳庭、王樸在江南雖然根基不深,可中央軍卻是王樸的嫡系,真要撕破了臉,老夫擔(dān)心王樸會破罐子破摔,那就反為不妙了?!?/br> 姜曰廣忙道:“高閣老所慮甚是,要想扳倒王樸的確不宜cao之過急?!?/br> 王鐸也道:“對對對,這事還需從長計議?!?/br> 楊廷鑒在心里暗罵三個老家伙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臉上卻不得不擺出一副受教之色,恭敬地說道:“是學(xué)生冒失了?!?/br> “冰如,這不能怪你?!备吆雸D搖手道,“老夫也是考慮不周之處?!?/br> 楊廷鑒道:“高閣老,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高弘圖道:“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更改國策,派譴議和使團前往北京,然后再想辦法瓦解孫王集團與東林復(fù)社之間的同盟關(guān)系,最后再想辦法瓦解掉王樸的中央軍,不過后兩樁急不得,最要緊的是議和,冰如,此次議和就由你擔(dān)任正使如何?” 楊廷鑒忙道:“門下愿效犬馬之勞?!?/br> 高弘圖拍了拍楊廷鑒的肩膀,和聲說道:“冰如哪,此次議和的底線是割讓長江以北地區(qū),南直隸的江北各府能不割讓最好還是不要割讓,畢竟這幾個府還在中央軍控制之下,議和的條件是五年之內(nèi)不動刀兵!” 正說著,管家高福忽然進來湊著高弘圖的耳畔輕輕耳語了幾句。 高弘圖微微色變,起身對姜曰廣、王鐸、楊廷鑒道:“姜閣老,王閣老還有冰如,今天就議到這里,你們各自回府準備去吧?!?/br> “如此,門下等告辭?!?/br> 姜曰廣三人紛紛告辭而去,高弘圖送出大門外又折了回來,問高福道:“高福,這人是誰?”(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 target=_blank>,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