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7日第十八章·打草驚蛇出來的是一個窈窕纖瘦的身影。她臉色蒼白，穿著棉睡衣棉睡褲，拖鞋里穿著棉襪，沒有一如既往的赤腳，長發(fā)披肩、頭上包著毛巾，肩膀上披著一件男式夾克，有些步履蹣跚的出來走向２０４房間。

    那件皮夾克如一把剜心的牛刀插進趙濤的心口。仿佛氣管、動脈全都被割斷，大腦氣息血脈完全停滯，目眥欲裂地盯著那個柔弱的倩影。

    度秒如年。

    當余蓓敲響４０４的房門，趙濤才又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那種因為背叛和嫉妒而窒息的難受一讓他結(jié)結(jié)實實體會了一把。

    原來在感情里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還重。

    他一咬牙，心一橫，控制住大腦的熱血，順著門縫望向了半開著門的４０５。

    里面似乎沒有人。他預(yù)期中這招打草驚蛇應(yīng)該是魏凌允出來才對，沒想到只有余蓓在。

    余蓓敲了幾下門，虛掩著的門自動開了條縫，讓余蓓看到里面沒人。她猶豫一下推門進去，見里面沒人便關(guān)小了電視的聲音。

    趙濤趁她進了４０４的功夫閃身進了４０５。里面果然沒有人，進門衣架上掛著余蓓的衣服。房間不小，地板很舊，棱角分明的家具透著八十年代末三十六條腿的風格。只有廁所的彩鋁門透著點九十年代的氣息。里面有一個大屁股的二十一寸長虹，電視柜旁并列著一張小餐桌，上面除了一卷手紙什么也沒有。電視對面是兩張單人床，一張被子打開著，枕頭旁扣放著本。兩張床中間是一個床頭柜，上面放著衛(wèi)生紙和半個削了皮的蘋果及水果刀，還有一盞燈。

    他翻了翻床頭柜前的垃圾桶，里面只有雞蛋殼、衛(wèi)生紙、橘子皮和被嚼爛吐出來的橘子瓣，那一定是余蓓吃的，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她嗓子眼也細嫩得很，從來咽不下橘子瓣。里面并沒有用過的安全套，這讓趙濤稍稍放了點心。

    聽到余蓓的腳步聲，他連忙躲進了４０５的廁所。

    不一會兒余蓓回了房間，帶上了門，坐到床上，脫下夾克甩在另一張床上，墊著枕頭靠在床頭，雙腿伸進被子里，又拿起漫畫恬靜的看了起來。

    趙濤躲在彩鋁門后面覺得自己是一個可悲的小丑。

    他竊據(jù)了公主美好，但最終還是如抓不住的流沙。余蓓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恬靜的神態(tài)就像一副古典油畫，美好的不容褻瀆。

    他已經(jīng)不知道有多久沒如此不帶性欲的欣賞余蓓的美了。也許他從來沒有如此過。即使當年剛剛相識，他也對余蓓白嫩的腳趾和鮮紅的丹蔻懌動不已。

    懊悔、自卑、羞惱、惶怯在心頭紛至沓來。猶如一瓢瓢冷水澆熄了妒火。

    他顫抖著下唇，開始能理解余蓓曾經(jīng)為了他而承受的痛苦。

    如鯁在喉，來之前想過的多少話都被堵在心里吐不出來。負面的情緒像一塊塊橡皮擦掉了那些文字。

    他深呼吸了幾下，知道應(yīng)該抓緊時間，緩緩的拉開彩鋁門走了出去。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粥沒買到嗎？”余蓓保持著低頭看書的姿勢語氣冷淡道，從話中可以猜到，顯然她把趙濤當成了出門買粥的魏凌允。

    “小蓓，跟我回家吧……我給你煮粥吃?！壁w濤輕聲道。

    他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僵硬的看著余蓓。

    女孩明顯僵了一下，她沒有抬頭，過了幾息肩膀開始顫抖起來。她的頭越來越低，最終把書沿杵在了發(fā)際線上，擋住了整張臉。

    低噎的抽泣讓趙濤心前一片冰涼。他艱難的走過去，坐下，手臂緩緩摟上余蓓的肩背。

    “嗯……嗯……嗯……你別碰我……你別碰我……”此刻余蓓曲著腿，小交疊臂放在膝蓋上，漫畫書已經(jīng)順著小腿滑落，余蓓把頭埋在了交疊的雙臂間。她哽咽著試圖把趙濤的胳膊甩開，但這個蜷成一團的姿勢怎么可能甩得開。

    “小蓓，跟我回家好嗎？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都不會怪你的，求你了，跟我回去吧，這太冷了，別凍壞了……”趙濤溫聲道，他已經(jīng)把縮成一團的余蓓合抱住，臉頰蹭著余蓓裹著毛巾的后腦勺。

    “嗚嗚……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會來……為什么來的是你……嗚嗚嗚……”

    “小蓓，因為我是你未婚夫啊，我們不是說過，等我到了歲數(shù)我們就領(lǐng)證結(jié)婚嗎……你不記得了嗎？”趙濤故意強調(diào)這個承諾，試圖以此安撫住余蓓。

    “結(jié)婚……嗚……”余蓓一聲悲鳴，痛哭失聲，完全沒了話語。

    這讓趙濤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只好就這么抱著余蓓。

    余蓓哭了一會，越哭趙濤心中越焦急，以他的經(jīng)驗，他的女人們只要被他一抱情緒馬上就會好起來。但今天不同，余蓓越哭越兇他只好使出自己最擅長的招數(shù)。一口吻向了余蓓的后脖頸，故意把粗重的鼻息噴在她脖筋上曾經(jīng)的傷口處。

    余蓓如遭雷擊，整個身體都一個激靈，停頓了幾秒，她突然暴起，撞趙濤一個趔趄，像一只逃命的兔子跳到了另一張床上。趙濤突遭一撞，穩(wěn)了穩(wěn)心神朝余蓓看去。

    “你別過來，你別過來，你走！你走！別管我！別管我！”剛才一陣慌亂，余蓓隨手抓起手邊的衛(wèi)生紙、枕頭扔向趙濤，瞪大著眼睛，忽閃著鼻翼，如顛似狂的顫聲對趙濤吼道。

    “小蓓！是我啊，我來接你回家了……”趙濤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帶著哀求沉聲對余蓓道。

    “你給我滾出去！你這個花花公子不配跟小蓓在一起！”一聲怒吼從趙濤身后響起，轉(zhuǎn)頭一看，是一個穿著夾克衫牛仔褲的男人正提著一個保溫桶站在門口，他身上的夾克衫與剛才余蓓披著的款式差不多。他身高至少有１０，留著短寸強壯干練、筆挺帥氣。

    沒錯，他就是魏凌允。只是比起當年不再那么陽光，眼神中多了許多陰郁。

    “你也別過來！別過來！啊……你們都給我出去！”余蓓再次尖聲叫道。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像四把利劍交結(jié)在一起。

    “魏凌允！”此時此刻，軟弱的趙濤也已經(jīng)被余蓓激烈的反應(yīng)而刺激得理智流失、怒氣翻涌，他雖然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雄性動物的本能讓他把一切的憤怒都撒向了魏凌允。

    趙濤騰地起身，蓄力勃發(fā)，沖著魏凌允一拳打去。不善打架的他拳頭根本沒有準頭，本來要打臉的拳頭奔著對方胸口而去。

    魏凌允不躲不閃，硬生生挨了趙濤這一拳，砰的一聲，趙濤的手指都生疼。

    魏凌允穩(wěn)著身形反手一拳也招呼上了趙濤。三拳兩腳，扭打起來。

    身高、反應(yīng)、力量、身體素質(zhì)都處于弱勢的趙濤只是憑著一股血氣勉強與魏凌允對抗。

    沒多久，不出意外的趙濤開始落了下風，被魏凌允按在地上摩擦，勉強護住頭臉，偶爾反擊兩下。魏凌允雖然拳拳到rou但顯然也不是個打架老手，力量雖強手卻不黑，沒有故意去打趙濤要害。

    “魏凌允，我cao你媽！你個大傻屄！你給我滾開，小蓓是我對象，你離我們遠點兒！caocaocaocaocao……”趙濤戰(zhàn)斗落了下風嘴并不落下風，滿口的臟話噴薄而出，還帶著節(jié)奏。

    他這話只會起到刺激魏凌允的作用，并不能解決問題。

    “caocaocao……媽的！你對象？你他媽的有多少個對象？人渣！你不配跟小蓓在一起！”魏凌允也一樣，雖然沒有趙濤那猥瑣的口才，但毫不示弱與趙濤對罵。

    “我有多少對象你管不著！有本事你也找去！我有再多對象，我愛的也是小蓓，我還會娶她當老婆！”趙濤憑著一腔熱血順嘴咧咧，自己也沒想過是真是假。

    “caocaocao……caocaocao……caocaocao……你也配娶她做老婆？傻逼活王八……小蓓為我懷了孩子……要不是我怕影響小蓓學業(yè)我就讓她生下來了……你這個綠王八！”魏凌允也是臟話連篇，被趙濤說得急了，說出了趙濤最不愿意聽見的話，他語氣間帶著與陽光外表不符的陰鷙。

    “我日你媽逼！??！你放屁?。。　蓖耆贿@話刺激了，趙濤爆發(fā)出全身所有力氣，一個翻身掙脫魏凌允的壓迫，一個擺拳把魏凌允腦袋打得嗡嗡作響。趁這機會他也把魏凌允按在床邊，揮拳便打。

    “你才放屁?。?！你以為我和小蓓在這干什么！??！我是陪小蓓流產(chǎn)在這伺候月子?。?！活王八，我打死你?。?！”魏凌允怒吼道。

    經(jīng)常在女人口中體驗小頭冰火兩重天的渣男，今天也終于在男人口中體驗了一次大頭的冰火兩重天。

    魏凌允的這句話像澆進了火堆的汽油，騰得一下把趙濤的怒焰攻上中天；這句話又像一捧淋在心頭的液氮，把趙濤整個心臟都冰封碎裂。

    他似乎忘了正在斗毆的對手，渾身木訥的停住手，扭頭望向窩在另一張床上的余蓓。

    “別打啦！別打啦！?。∧銈兌紕e打啦?。?！啊啊啊啊?。。。　庇噍硇沟桌锏慕械?，“你們再不停下我就把它捅進去！”

    不知什么時候余蓓已經(jīng)抄起一把水果刀抵在了脖子上。

    這下兩個男人都勉強冷靜了下來，雙方不再撕打。

    “小蓓你別沖動，求你，把刀放下，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趙濤焦急道。

    “小蓓，你這樣不值得，你為了這個人渣傷害自己不值得啊！”魏凌允道。

    “你們出去！給我出去！都給我出去！去！去！”余蓓聲嘶力竭的叫道，渾身顫抖，鼻翼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紅著。

    “魏凌允，是男人你跟我先出去！”趙濤被余蓓的無所顧忌嚇怕了，他知道，余蓓急了真會捅自己一刀。他不敢確定復(fù)活的咒語還會不會好用，就算好用，有魏凌允在這也不方便泄密。他只想讓余蓓先冷靜冷靜。

    “滾開！你也配說男人？！你禍害那么多小姑娘有為她們想過嗎！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說男人！”魏凌允聲色俱厲的道。

    “你……”趙濤又想舉起拳頭，但余光看到余蓓，忍了下來，進退維谷。

    “小蓓，我們在一起十年！十年?。∵€趕不上跟他這幾年嗎？跟我走好嗎？

    他給不了你幸福的！我可以！”魏凌允似乎并不顧忌余蓓快要崩潰的情緒。

    “呵呵，哼哼，呵呵……”余蓓并不回答，只是喘著粗氣，戲謔又鄙夷的看著魏凌允，嘴角詭異的上翹，喉頭發(fā)出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聲音。

    “小蓓，你已經(jīng)懷過我的孩子了，這個人渣不會再要你了……嗚……他有那么多女人，都是完完整整的處女，嗚……你的初吻是我的，你第一個孩子也是我的，只有我愿意照顧你，他這個色狼不會再對你好了，嗚……”趙濤沒有敢再打他，而是試圖捂住魏凌允的嘴不讓他再刺激余蓓。

    “小蓓，你別聽他胡說，我愛你，我永遠愛你！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愛你，我保證，我保證娶你！”趙濤急了，語無倫次的道。

    “哈哈，你娶她？你把剩下的女人都給我嗎？哈哈，呸！只有我才能給小蓓幸福！小蓓的第一個孩子永遠都是我的！”魏凌允火上澆油。

    “啊啊啊啊………………”噗……水果刀劃開了進了余蓓的天鵝般的脖子，趙濤的眼睛差點瞪出來。

    “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凌允妖異的大笑。

    “小蓓！小蓓！我會救你的，我會救你的！”趙濤放開魏凌允抱住余蓓，捂住傷口讓血流得慢點，但傷口在要害，割破了氣管和動脈，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趙濤覺得那晚肺泡破裂的劇痛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你真為了他自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凌允一聲大叫，瞪眼盯著余蓓看了十幾秒，突然邊笑邊哭道。

    “狗男女！狗男女！你們這對狗男女！余蓓！我告訴你吧！其實你懷的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根本硬不起來！都怪你！你甩了我跟了這個人渣，害的我出去找女人，被流氓仙人跳，沒錢被踢壞了老二！”他獰笑著悲憤道：“哈哈！你真是蠢！從我認識你開始就知道你他媽的又蠢又笨！我說咱倆相處十年，你跟我做十次愛我就不再糾纏你，你也能信？？我已經(jīng)廢啦！廢啦！因為你！你！你說你受不了我碰你，每次都吃安眠藥然后讓我jian尸，你醒來的時候就沒發(fā)現(xiàn)我根本沒日過你嗎？？？你就沒發(fā)現(xiàn)我拿給你看的用過的避孕套里面不是jingye都是酸奶嗎？”

    “我跟你說只要你懷孕了我就不再糾纏你，你就信了，哈哈，然后你就跟這個人渣努力造人，大了肚子。我又告訴你我其實射在你里面了，懷孕五周讓你做親子鑒定你也信了！他媽的，親子鑒定的報告是假的你都沒看出來？是你爸找人作假的你都不知道！哈哈哈，真jiba缺心眼！傻呵呵的相信孩子是我的！哈哈哈，你真是蠢，這么多年了還是這么蠢！你現(xiàn)在要死了，我告訴你，你流掉的是你跟這個人渣的孩子?。?！對！你要是不蠢怎么可能考去垃圾高中遇到這個垃圾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凌允如顛似狂，仰天長嘯，“你還想偷偷流掉這個孩子繼續(xù)回去跟這個人渣過日子，呵，呸！我告訴你吧，你的手機卡早就被我換啦！通訊錄里的號碼也被我改啦！除了那個楊楠的號碼都打不通！楊楠的也改成我的號碼啦！從昨天晚上開始，所有你給楊楠發(fā)的短信都到我這啦！楊楠給你發(fā)的也都是我發(fā)的！我還用你手機給那個什么蘇湘紫發(fā)了條空白短信，提醒她們來找你！”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還以為會是你的情敵來抓jian呢！沒想到是你的人渣親自來抓！更沒想到這么快！這樣也好，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選誰?。?！哈哈哈，你他媽的死都不選我??！我到底哪里不好?。?！啊?。?！你說?。。。。?！”魏凌允像是魔鬼沖著余蓓怒吼，愛恨交織煞氣凜然。

    還有口氣的余蓓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對于魏凌允的話她置若罔聞，只有無限留戀的望著趙濤，沒能說出對不起。

    最終，在無限留戀中女孩閉上了眼睛，渾身一抖，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呵呵，小蓓，呵，你等我，我陪你，在另外一個世界再也沒人能分開我們了……”見余蓓咽氣，魏凌允整個人垮了下來，他癡癡地凝望了余蓓半晌，說了這句后扭身拉開窗戶起身便跳。

    “你給我下來！”

    這時，門外突然進來兩個人，一把抓住了魏凌允的衣擺，硬生生把他從窗臺上薅了下來。一個不認識，應(yīng)該是客舍的工作人員，另一個則是剛剛趕到的王明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