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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重生] 第9節(jié)

    但這都是明面上的東西,殷承玉派去的人往下深挖之后,發(fā)現(xiàn)狐妖作惡是假,但趙氏被滅門確是真。

    “天津衛(wèi)人士,漕運發(fā)家?”殷承玉屈指敲了敲桌案:“運的何物?往何處?”

    鄭多寶道:“走運河,往南面兒去。明面上說是運的是酒、面、糯米等物,但實際上,運的乃是長蘆鹽?!?/br>
    長蘆鹽場隸屬長蘆都轉(zhuǎn)運鹽使司管轄,而長蘆都轉(zhuǎn)運鹽使司的衙門正設(shè)在天津衛(wèi)。

    “私鹽?”殷承玉陡然抬眼,一瞬間想通了所有關(guān)竅。

    大燕設(shè)有兩淮、兩浙、長蘆、山東、河東五個都轉(zhuǎn)運鹽使司,對于官鹽買賣管控十分嚴苛,不僅有鹽引限制,還有“引岸專銷”之策。

    而長蘆鹽,按照“引岸專銷”之策,只能銷往北直隸、河南等地。

    但這些年來,因為私鹽利益巨大,私鹽販子屢禁不止。常有私鹽販子將私鹽運往南方諸地,賺取巨額利益。更有鹽使司官員與當?shù)睾兰濅顜屠仟N為jian,倒賣鹽引,販賣私鹽,攪亂鹽市,哄抬高價。

    上一世,巡鹽御史方正克奉命前往長蘆鹽使司巡視鹽課,卻在一月之后,八百里加急送回奏疏,痛斥長蘆都轉(zhuǎn)運使勾結(jié)jian商,私賣鹽引,獲取鹽利竟達數(shù)百萬兩之巨。

    此事一出,朝堂嘩然,隆豐帝更是震怒,下令徹查,整個長蘆鹽使司從上到下無一幸免。

    而時任長蘆轉(zhuǎn)運使萬有良卻在被押解上京后痛哭喊冤,拿出諸多證據(jù),指認這數(shù)百萬兩贓款只有小半進了自己的口袋,大頭實則是被上任轉(zhuǎn)運使侵吞。而他之所以參與私賣鹽引之事,也是受了對方的蠱惑。

    大燕鹽使司轉(zhuǎn)運使三年一任,而大舅舅虞琛,正是長蘆鹽使司上一任的轉(zhuǎn)運使。

    當時萬有良啼聲泣血當堂指認,又有諸多和虞琛來往的書信與證據(jù)。而眾人皆知,萬有良乃是虞首輔的門生,與虞琛多有往來,他根本沒有理由誣陷虞琛。

    忽然被牽連其中的虞琛百口莫辯,當即就被下了詔獄。

    之后三司會審,隆豐帝親自定罪,一切都十分匆忙。

    私賣鹽引,販賣私鹽,貪污受賄,條條都是抄家滅族大罪。外祖父一生積攢的賢良之名一朝毀盡,虞家滿門盡誅,聲名狼藉。

    反而是最開始被牽扯出來的萬有良,因有虞家在前頭頂著,只判了流放。

    而幕后主使之人,更是毫無損傷。

    忠良背污名,小人坐高堂。

    殷承玉現(xiàn)在想來,還恨得咬牙切齒。

    他垂眸思索良久,方才冷聲道:“備轎,孤要去一趟南熏坊?!?/br>
    ——虞府正在南熏坊的紅廠胡同。

    上一世沒能救下虞家人,一直是他的心病。

    后來他登基,想要徹查舊案,卻因時間久遠,當時的卷宗和證據(jù)也都被有心之人焚毀,萬有良更是早就死在流放途中。人證物證俱無,他連為虞家翻案,洗清污名都做不到。

    若不是后來薛恕找到了大舅舅僅剩的血脈,他恐怕至死都無法釋懷。

    殷承玉下了轎子,看著頭頂“虞府”的牌匾,閉了閉眼平復心緒,方才邁步走了進去。

    這一世,該是誰,便是誰。

    一個都逃不掉。

    *

    殷承玉與外祖父和兩個舅舅一番長談,自虞府離開時,已經(jīng)過了子時。

    他倚在轎壁上,面色雖有些疲憊,卻沒有來時那么緊繃了,整個人顯得放松許多。

    是以當轎子在慈慶宮門前停下,殷承玉看到打轎簾的竟然是薛恕時,都不覺得生氣了,甚至眼中還多了幾分笑意——若不是薛恕機敏,發(fā)現(xiàn)了引紙,他雖然也能設(shè)法讓大舅舅避開一劫,但必定沒那么輕松。

    “你大半夜不睡覺,就為了等在這兒替孤打簾子?”

    薛恕搖頭:“我有東西想給殿下。”

    說完,不錯眼地看著殷承玉,等他的回應。

    殷承玉睨他一眼,沒再斥責他的冒犯:“進來說話?!?/br>
    流云般的衣擺自面前飄過,薛恕又聞到了那股清冷冷的梅花香。

    很甜,很好聞。

    他貪婪的捕捉著若有似無的香氣,大步跟在了后面。

    今日耗費的心神不少,殷承玉實在疲乏得緊,也懶得再端著架子在正廳同薛恕說話,便將人引去了寢殿的偏殿。

    殿內(nèi)地龍燒的旺盛,他脫了大氅,又換了一身輕便的常服和軟底鞋,才出來見薛恕。

    “什么東西這么急吼吼要呈給孤?拿上來吧。”殷承玉懶洋洋靠在圈椅當中,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他本是精致的相貌,此時束發(fā)的頭冠取下,烏發(fā)半披,襯得膚色如玉,眉眼秾麗。偏他不自知,姿態(tài)慵懶,眼波瀲滟,在瑩瑩燭光之下,勾魂奪魄的美。

    仿佛皚皚雪地里,滿樹紅梅一夜綻放,燦燦灼人眼,

    薛恕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一時竟無法挪開視線,黑漆漆的眼底波瀾陡生。

    殷承玉不經(jīng)意抬眸,與他的視線對上,頓時便沉了眉眼,重重放下茶盞:“薛??!”

    茶盞撞擊發(fā)出當啷之聲,薛恕這才收回視線,將腳邊的箱子捧到了殷承玉面前。

    那箱子有一尺高,兩尺長寬,看著頗有些沉手。

    “打開來看看?!?/br>
    殷承玉抬了抬下巴,鄭多寶會意,上前將箱子揭開,隨即便被里頭滿滿當當?shù)慕疸y玉器晃了眼。

    “這是……”他看著薛恕,一臉莫名。

    要說是送禮吧,也沒見誰大喇喇直接將一箱金銀玉器堆在一處送來的,這也太不體面了!

    可若不是送禮,這大半夜搬這么大一箱子來,還能是行賄不成?

    “陛下賞我的,都給殿下?!?/br>
    薛恕抱著箱子上前兩步,放到了殷承玉手邊的小幾上。

    殷承玉拿起一個白玉獅子瞇眼打量半晌,便笑了:“殷承璋送你的?”

    他曾在老二那里見過這么個白玉獅子,這雕刻獅子的白玉十分難得,通體瑩潤無暇,唯生了兩個綠點,有巧手的匠人因形制宜,將之雕成了雄獅之態(tài),那兩個綠點,恰做了玉獅的眼睛。

    因十分難得,老二很是喜歡,沒想到竟然舍得用來拉攏薛恕。

    “還有些旁人送的?!毖λ 班拧绷艘宦暎H為理直氣壯:“我向陛下稟報過了,陛下說任我處置。”

    殷承玉聞言又笑了,睨他一眼:“狡詐?!?/br>
    別人給他送禮,他轉(zhuǎn)頭就稟給了隆豐帝。既得了隆豐帝的信任,又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不過仔細想想,上一世時薛恕也是如此,一副雁過拔毛的狗脾氣。

    前世老二為了拉攏薛恕,也沒少給他送禮。

    還記得他被迎回東宮不久時,外界對他和薛恕的關(guān)系猜測紛紛,又因薛恕夜宿慈慶宮,傳出不少流言蜚語來。老二為此特意派人下江南尋了兩個盤正條順的小倌回來,調(diào)教好后就眼巴巴讓人送給薛恕。

    誰料薛恕不按常理出牌,當場就拔刀將人斬殺了,砍下頭顱送到老二府上,說他送來的人意欲行刺。

    最后老二花了二十萬兩銀子將兩人的尸身贖回去,這才息事寧人。

    沒想到重來一世,竟還能看到老二的樂子。

    若是叫老二知道了,恐怕要氣得吐血。

    殷承玉心情頓時大好,贊賞地看了薛恕一眼:“不錯?!?/br>
    語畢,又打量著薛恕,語帶試探:“殷承璋如此厚待,你當真半點不動心?”

    薛恕搖頭,目光定定鎖在殷承玉臉上:“我只想伺候殿下?!?/br>
    要不是殷承玉不允,他更愿意留在東宮。

    “緣由?!币蟪杏裥睦镆粍?,目光不由帶上了探究。

    薛恕想了想,卻說沒有理由,

    他怎么想的,便怎么做了。

    自見到殷承玉的第一眼始,便不可自抑地想要靠近他,想將世間一切捧到他面前。

    世人都說妖邪惑人,但他卻覺得,真正惑人的是九天之上的神祇才對。

    殷承玉便是他的神祇,只需一個照面,便能讓人折腰,甘愿俯首。

    作者有話要說:

    #論顏狗的愛情#

    殿下:你喜歡我什么?

    狗勾:喜歡你好看。

    殿下:。

    第8章

    上一世,殷承玉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

    殷承玉回憶著那時的情景,那應該是奪嫡之爭最激烈的時候。隆豐帝刻意放縱,文武百官爭相站隊,老二老三奮力最后一搏。他身為太子,處于漩渦中心,便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刺殺。

    其實自他從皇陵回來,重回朝堂,逐漸掌握大權(quán)之后,就已經(jīng)開始不時遭遇刺殺了。

    只不過那一次格外兇險些,他不慎中了毒雙目失明,薛恕帶著他躲避追殺時滾落山崖之下,兩人在一個狹窄的山洞里藏身了半個月,才聯(lián)系上了搜尋的禁軍,脫離危險。

    回宮之后,他曾問過薛?。簽槭裁词撬?。

    當時薛恕是如何回答的?

    他垂首看了他許久,手指輕佻地按住他的唇,說:“旁人都不及殿下好顏色。”

    當時他心覺受辱,之后便再未問過這樣的問題。

    他與薛恕之間,始于利益交換,糾纏于欲望之中,中間或許還夾雜了許多其他東西,但他卻不愿再深究。保持現(xiàn)狀就很好,如此就算來日兵戈相見時,也不會心慈手軟。

    自前塵往事里抽身出來,殷承玉看向面前的人,又恢復了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

    他打量著如今尚且年少、心思一覽無余的薛恕,心想還是年少好。

    既不會說那難聽話惹人厭煩,還會眼巴巴湊上來討人歡心。

    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