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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歲[重生] 第101節(jié)

    將記錄冊子收起,薛恕神色露出些許陰沉。

    都不需派人去查,他便能猜到背后推波助瀾的人是誰。

    不是文貴妃,便是殷承璟。

    具體是哪一個并不重要,左右這兩人都是敵人,遲早要除掉的。

    薛恕喚了衛(wèi)西河過來。

    衛(wèi)西河如今已是西廠掌刑千戶,明面上頭頂還有個西廠督主。但實際上自從上次薛恕給了趙有為一個下馬威之后,趙有為惜命,已經(jīng)老老實實放了權(quán)。

    如今西廠已經(jīng)盡在衛(wèi)西河掌控中,聽命于薛恕。

    “派人將三皇子冬狩傷了根本,不能人道的消息散出去?!?/br>
    謠言最難澄清,涉及“嫡長”之爭的謠言更是容易越描越黑。背后之人放出消息,不過是為了離間殷承玉與殷慈光,挑起二人之間的爭斗。

    既然如此,他便索性用另一個更博眼球的消息將之壓下去。

    人總是健忘的,時日長了,又有了新鮮談資,自然就忘了舊的。

    衛(wèi)西河聞言詫異一瞬,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屬下領(lǐng)命。”

    兩日之后,京中便有新的流言傳了出來。

    說三皇子在冬狩之時對韃靼公主一見傾心,但韃靼公主卻看中了太子。三皇子心中不忿,便趁著入圍狩獵之時,將韃靼的公主強占了??赡琼^靼公主性子極烈,又豈是好欺負的?她一怒之下竟下藥藥倒了三皇子,將三皇子給閹了!

    據(jù)說三皇子被從圍場里抬出來時,下身血淋淋嚇人得很。而韃靼使團自覺理虧,只好將公主賠給了三皇子做側(cè)妃。

    傳言真假摻半,卻十分博人眼球。

    放出去后都不需西廠番役暗中煽風(fēng)點火,就迅速傳開了。甚至在短短兩日內(nèi)多了數(shù)個版本,都傳得有鼻子有眼,如同親眼所見一般。

    當(dāng)初伴駕參與了丹犀冬狩的官員們更是府邸門檻都快被踏破,這傳言實在太過驚人,不論是出于好奇還是出于利益考量,京中官員都在打聽冬狩那日的事情。

    而根據(jù)參加冬狩的官員所述,有些細節(jié)竟與傳言都對上了!

    三皇子確是被從圍場里抬出來的,下身滿是鮮血,說是為了救韃靼公主,摔傷了大腿。

    摔傷了大腿,聽著就十分欲蓋彌彰。

    就連三皇子未來的岳丈、五軍左都督姚兆安都坐不住了,尋到了三皇子府上去探聽情況。

    據(jù)說事后三皇子氣得砸了一間屋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zhuǎn)到了三皇子能否人道上去,果然再無人再關(guān)心太子與大皇子的“嫡長”之爭。

    薛恕看著衛(wèi)西河送來的冊子,冷冷嗤了聲:“先給他們制造些麻煩,等咱家回來了,再收拾他們,”

    “督主明日便走么?”衛(wèi)西河問。

    “今晚就出發(fā)。京中便交與你和崔辭了。多給他們尋些事,別叫他們清閑下來?!?/br>
    就在殷承玉奔赴湖廣后,薛恕便命人放了風(fēng)聲出去,說武當(dāng)山有位老神仙,道行高深,通前世今生,曉輪回轉(zhuǎn)生之道。

    這兩日“風(fēng)”終于吹到了隆豐帝耳邊。自從病了這一場后,他越發(fā)蒼老,許多事情力不從心。便也更加篤信神佛。一得了消息,便傳信薛恕,叫他去武當(dāng)山請老神仙入京。

    薛恕自然義不容辭。

    殿下離京已經(jīng)有六七日,他已迫不及待想去見他。

    *

    殷承玉帶著四名戶部官員,以及當(dāng)?shù)財?shù)名官員,花了五六日的功夫,將整個湖廣受災(zāi)的州府勘察了一遍。

    在確定受災(zāi)情況屬實之后,便命當(dāng)?shù)毓俑畬⑹転?zāi)百姓戶籍、損失情況等登記造冊,待回京上報戶部之后,便可免除受災(zāi)地三年賦稅。

    但免稅是長遠之策,眼下災(zāi)情僅僅是免除賦稅尚且不夠,得想辦法弄到物資賑災(zāi)。

    天寒地凍,道路難行,從周邊糧倉借調(diào)的災(zāi)備糧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抵達。

    遠水解不了近渴。

    “湖廣乃魚米之鄉(xiāng),多豪紳大戶,如今百姓受難,可倡議豪紳多捐錢糧,以賑災(zāi)民?!币蟪杏袼妓髦馈?/br>
    這些豪紳富戶名下有大片的田莊,必定存有充足的糧食。

    歷來救災(zāi),除了朝廷之外,當(dāng)?shù)氐母粦羿l(xiāng)紳也都會捐錢捐物。而作為回報,朝廷會立功德碑予以表彰。

    “殿下有所不知,雪災(zāi)未曾報上去之前,就已有鄉(xiāng)紳富戶主動捐糧救災(zāi),只是……”俞知府露出些許為難的神色,猶豫半晌還是咬牙道:“只是后頭這些愿意捐糧捐物、甚至不抬高物價的商戶,都被三江商會暗中警告了,之后便再無人敢捐助?!?/br>
    這三江商會是湖廣最大的商會,其下囊括了糧食、布匹、漕運、鹽酒茶等諸多買賣往來,商會內(nèi)商戶所至地方遍布兩京十三省,但凡是湖廣地界內(nèi)有些規(guī)模的商戶,都入了三江商會。

    零散商戶可借由商會的人脈買賣交易貨物,但同時也要抽兩成利給商會作為酬金。

    三江商會駐址在武昌府,其會長周知齡乃是舉人出身,其妻邵氏與京中的邵家有些遠親。借著這一層關(guān)系,周知齡將三江商會發(fā)展壯大,這些年來在湖廣地界已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便是當(dāng)?shù)毓賳T偶爾也要仰仗他的支持。

    上一任湖廣巡撫與周知齡關(guān)系匪淺,是以每每有個大災(zāi)小難三江商會都會出力支持。

    但才上任兩年的現(xiàn)任巡撫姜政卻是個耿介之人,最厭惡這些官商相交的蠅營狗茍之事。這兩年間他拒了周知齡數(shù)次邀約,又嚴厲約束下官,決不容許徇私枉法收受賄賂之事。

    就在去年,周家還有個紈绔小輩犯了律,周家求到了姜政面前,結(jié)果不僅被姜政拒之門外,后來這小輩還按律被發(fā)配偏遠之地了。

    所以今冬雪災(zāi),周家不僅自己不肯捐助,還不許其他商戶捐助。更甚者,還命商會下面的商戶囤積糧食布匹火炭之物,借機抬高價格。

    別說普通貧民了,便是一些小富之家都快要買不起過冬之物。

    姜政得知消息之后,也曾派了俞知府前去交涉。

    但那周知齡狡詐,只說天寒地凍,路途艱難,商戶們運回貨物亦不容易,倉庫內(nèi)只剩下那么點貨物,若是不漲價怕是連本錢都賺不回來,就是死死咬著不肯降價。

    雖有豪紳捐贈舊例,但如今人家不愿捐助,姜政也不能按著人捐,商戶漲價他更時無法管束,只能另尋他法。

    “與京城邵家是遠親?”殷承玉嘖了聲,總算明白邵添忽然提議派皇子來湖廣賑災(zāi)的意圖了。

    “這三江商會和周家,往日里可有作jian犯科之舉?”

    “不曾。”俞知府道:“不論是周家還是三江商會,在湖廣風(fēng)評都十分不錯。周知齡更是有名的大善人?!?/br>
    “若真是大善人,又怎會在雪災(zāi)之時囤積居奇?”殷承玉屈指敲了敲桌案,想著該如何從三江商會入手。

    若是三江商會和周家有作jian犯科之舉,他大可以問罪后將之查抄了,查抄出來的糧銀正好賑災(zāi)。

    可對方若是裝得好,恐怕一時半會難以下手。

    正蹙眉思索之時,忽聽門口傳來一道熟悉的聲線:“東廠番役擅偵緝之事,再狡詐的狐貍也逃不過東廠耳目。殿下不如將此事交予臣去辦。”

    殷承玉循聲去看,就見薛恕身披風(fēng)雪,推門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狗勾:千里尋老婆.jpg

    第98章

    殷承玉沒想到薛恕會來。

    他出發(fā)之時是正月初六,在路上行了十八日,抵達武昌府之后又馬不停蹄四處勘察災(zāi)情奔波數(shù)日,如今已是二月里。

    算算時日,薛恕只比他晚到了數(shù)日,幾乎是他前腳離京,他后腳就跟了上來。

    但即便如此,兩人也分別了將近一月。

    目光在空中交匯,兩人隔空對視良久。

    殷承玉還算平靜,薛恕眼底卻是波瀾迭起,充斥著叫人不敢直視的濃烈情緒。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薛恕大步走上前來。他裹著滿身寒意,如同卷著風(fēng)雪而來,卻又無比克制地行禮:“薛恕見過太子殿下。”

    殷承玉垂眸凝視他,看到了他發(fā)間凝結(jié)的霜雪,這人也不知道趕了多久的路。

    他心頭驀地軟了一下,卻只不動神色地收回目光。未問來由,而是先說了正事:“薛督主此次帶了多少人手來?”

    “百余人,不多,但都是東廠擅偵緝的好手。”

    實則這些人手是為了搜尋老神仙下落才帶來的。

    殷承玉自是知道他對東廠的掌控度,他既然開了口,必是有把握,便也未曾推拒,而是應(yīng)下來,又叫人搬了座椅讓他落座。

    而他則繼續(xù)與一種官員商議救災(zāi)章程。

    除了籌集過冬物資,除雪亦是迫在眉睫的難題。

    進了二月,倒是沒有再連天的下大雪,可天氣仍然不見轉(zhuǎn)暖,冬雪不化,反而凝結(jié)成冰。不僅阻礙了普通百姓的出行,也極大影響了救災(zāi)物資的運輸。

    “湖廣的駐軍都已參與到除雪當(dāng)中,但冰雪太厚,范圍又廣,一時半會難以除凈?!?/br>
    湖廣位于大燕中部,不臨邊也不靠海,駐軍人數(shù)并不多。如今遭了雪災(zāi),大半駐軍都派去除雪,仍然杯水車薪。

    “只依靠駐軍時日太久,需得設(shè)法調(diào)動百姓一道除雪。”殷承玉道。

    武昌府下的一知縣嘆氣道:“這天寒地凍的,沒衣沒食,百姓哪里肯出門呢?”

    雪災(zāi)不比其他,數(shù)九寒冬里,百姓們都閉門不出,只苦苦熬著,盼著冬日過去便好。但官府卻等不得,這天根本沒有轉(zhuǎn)暖跡象,若是熬到三月去,不知要凍死餓死多少人。

    “說來說去,還是沒糧?!?/br>
    這樣的時候,銀錢是不好使的。如今湖廣地界米糧棉衣火炭之物的價格高得嚇人。便是以工代賑,直接發(fā)放銀錢,一人頂著寒冬干上一日活兒,領(lǐng)得那些銅板,估計還不夠買一餐的米糧。

    百姓也不是傻的,與其出去挨餓受凍,不如待在家中,說不得還能多熬幾日。

    殷承玉眉頭深攏,思索著解決之法。

    如今米糧才是根本,但根據(jù)俞知府所言,周家行事謹慎,若是想找到對方的把柄,說不得還得費上不少時日。

    但這三江商會里,也不是只有一個周家有糧。

    這些商戶如今肯聽命于周家,不過是目前利益一致罷了。一旦發(fā)現(xiàn)自身利益與周家相悖,這些商戶多半會倒戈。

    倒不如先從商會里其他商戶入手,拿住了把柄,逼著他們先交出糧來,解了燃眉之急。

    殷承玉心中很快有了決定,對俞知府道:“俞知府,你以姜政的名義去下帖子,三日之后邀三江商會中的幾個領(lǐng)頭人來一聚。”

    俞知府并不是個精明人,猜不到他的打算,但勝在辦事聽話,應(yīng)下來后便去辦事了。

    其余官員亦陸續(xù)告退,最后就剩下一個薛恕。

    殷承玉凝著他,緩緩道:“三日之內(nèi),將三江商會中幾個領(lǐng)頭人都查一遍,找出把柄來,可能辦?”

    他雖是詢問的語氣,神色卻并不擔(dān)憂。

    薛恕并未辜負他的篤定,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