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沒想到寧城居然發(fā)生此等大事,原來不止下官一人在堅守,好,好啊!徐懷文就像是找到了知己般,臉上再次露出笑容。 傅南陵看向高斯,道:把曹剛帶過來。 是,主子。高斯將曹剛從正房拎了過來,砰的一聲扔在了地上,曹剛的嘴被堵上了,只能發(fā)出一聲悶哼,眼底被恐懼占滿,卻又被他掩藏在兇狠之下,典型的色厲內(nèi)荏。 高斯隨手將他嘴里的破布拿了出來,警告的踢了他一腳,隨即躬身說道:主子,人已帶到。 嘴巴一經(jīng)解放,曹剛便兇狠的威脅道:你們是誰?可知我是高大人手下,快快與我松綁,否則定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高斯二話不說,上前又是一腳,正踢中曹剛的胸口,踢得曹剛佝僂起身子,竟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看著曹剛,傅南陵發(fā)出一聲冷笑,道:算了,這種蠢貨,我也沒了審問的興致。徐大人,高斯,這人就交給你們了。 傅南陵知道季翎嵐不喜血腥,而對這種表面硬漢,其實心里十分怕死的人,不用點手段,他又不會說,與其讓季翎嵐面前毀了之前的形象,還不如來個眼不見為凈,反正高斯定能給他個滿意的答復(fù)。 是,主子。 高斯自然唯命是從,再度拎起曹剛朝門外走去,徐懷文見狀也跟著躬身告退,擁擠的房間頓時空了出來。 季翎嵐向來敏銳,自然明白傅南陵這么做的原因,既窩心又無奈,道:阿陵,在大是大非上,我分得清輕重,不必如此。 傅南陵指了指自己的臉色,委屈地說道:難道阿嵐沒注意到,我現(xiàn)下已是在強撐嗎? 這么一折騰已是后半夜,傅南陵又沒吃飯又沒喝藥,即便是上了妝,也難掩臉色的蒼白。 季翎嵐見狀皺著眉頭問道:晚上可曾用飯? 傅南陵心虛地搖搖頭,道:我實在擔(dān)心阿嵐,所以 季翎嵐眉頭皺得越發(fā)緊了,再次問道:那可曾喝藥? 傅南陵瞅了一眼季翎嵐,再度搖搖頭,道:沒喝。 見季翎嵐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傅南陵連忙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可憐巴巴地說道:阿嵐,你別生氣,我知錯了。 季翎嵐一看他蒼白的臉色,心就軟了,卻面無表情地說道:乖乖去躺著,我去跟你弄點吃的。 好,只要阿嵐不生氣,我這就去躺著。傅南陵溫順地走到床前,脫鞋躺了上去,側(cè)著身子眼巴巴地看著季翎嵐。 季翎嵐心里一陣無奈,轉(zhuǎn)身走了出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傅南陵真的越來越容易心軟了,尤其是看他乖乖軟軟的模樣。 季翎嵐看了一眼正房的方向,便徑直走向廚房,他心里清楚里面會上演怎樣的畫面,只是這就是這個社會的常態(tài),他現(xiàn)在只能先去適應(yīng),再慢慢試著去改變。 點火燒水蒸了一碗蛋羹,又熱了熱之前熬得粥,季翎嵐盡量無視正房傳出的慘叫聲,端著碗平靜的走進客房。 傅南陵看向季翎嵐,笑著說道:阿嵐,你看我都沒下床。 這小孩子般討賞的語氣,跟之前面對徐懷文時氣勢全開的模樣,哪像一個人。 季翎嵐來到床前,將手里的粥遞了過去,道:先喝點粥墊墊肚子。 好。 傅南陵坐起身,接過季翎嵐手里的碗,房中沒有桌子,只能用手端著,他聽話的喝了幾口粥,便眼巴巴地看向那碗蛋羹。 季翎嵐只覺一陣好笑,接過他手里的粥碗,將蛋羹遞了過去,道:瞧你那點出息,好歹也是一國皇子,怎的這么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傅南陵接過蛋羹,笑瞇瞇地說道:在阿嵐面前要出息作甚,更何況阿嵐做的蛋羹可是我的最愛。 季翎嵐好笑地搖搖頭,轉(zhuǎn)身走了出去,來到廚房又盛了兩碗粥,放在院子的石桌上,揚聲說道:劉大哥,下來喝碗粥吧。 劉曦縱身一躍,出現(xiàn)在季翎嵐面前,笑著說道:多謝阿嵐。 劉大哥客氣,現(xiàn)下也就只有粥了,便泡些干糧湊合吃吧。 已經(jīng)很好了。劉曦坐了下來,將碗往身邊拉了拉,將之前烤過的餅子掰開泡進碗里。 季翎嵐轉(zhuǎn)身回到廚房,將點著爐火,讓藥慢慢熬著,這才重新回到石桌前坐下喝粥。 劉曦看向季翎嵐,關(guān)切地問道:阿嵐可是不適應(yīng)? 季翎嵐一怔,苦笑地看了看正房的方向,說道:以前確實很少碰見,難免有些不適應(yīng)。 劉曦猶豫了猶豫,道:阿嵐,主子每日所面臨的處境,比今日兇險百倍,你若跟隨主子,便盡快適應(yīng)。 季翎嵐苦笑著說道:劉大哥,我會盡快適應(yīng),但不會一直跟著你們,待這里的事了結(jié),我便尋個小城安頓下來。 你不跟隨主子?劉曦微微皺眉,顯得有些詫異。 我想過平靜的生活,之所以來此,也是因為李泰是為我所救,逼不得已才卷入其中。 可主子 阿嵐,我吃完了。傅南陵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劉曦的話。 勞煩劉大哥看著爐子上的藥,我進去看看。 季翎嵐起身進了客房,劉曦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皺了皺,隨即輕輕地嘆了口氣。 將碗遞給季翎嵐,傅南陵隨口問道:阿嵐,你和零七都聊什么呢? 沒什么,用了飯,便坐一會兒,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 傅南陵一把拉住季翎嵐的衣袖,道:阿嵐,你可是還在生氣? 季翎嵐轉(zhuǎn)身看著傅南陵,道:明知我會生氣,為何還那般胡鬧? 傅南陵委屈地說道:阿嵐不也瞞著我只身犯險,你可知我有多擔(dān)心?萬一你有個萬一,我這條命也就跟著沒了。 季翎嵐一愣,隨即想到他的病,也就釋然了。 我既然敢去,就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你就這么不信我?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而是只要你不在身邊,我就忍不住擔(dān)心,更何況明知你有危險,我哪兒還坐的住。 你 季翎嵐不知為何聽傅南陵這么說,總有種怪異的感覺。 算了,這次就原諒你了,不準有下次,可聽清了?季翎嵐這么說話,完全是下意識的把傅南陵當成了小孩子。 那阿嵐也答應(yīng)我,以后都不會再只身犯險,否則我還是會不顧一切的去找你。傅南陵直視著季翎嵐,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堅持。 你這孩子 傅南陵下意識地打斷季翎嵐的話,道:阿嵐,我不是孩子! 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又小聲接了一句,我可比你大兩歲,別一副大人教訓(xùn)孩子的口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季翎嵐一行四人便架著馬車上了路。 看著村口的徐懷文,季翎嵐的心情相當復(fù)雜,忍不住嘆了口氣,道:明知留下就是死路一條,還是選擇了留下,他這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啊。 傅南陵也跟著嘆了口氣,道:誠如他所說,他自知罪孽深重,為了心中的那份堅守,每日活在煎熬當中,如今終得解脫,能用這罪孽之身,再為百姓做點事,他心甘情愿,更何況這里還有他的妻兒在。 阿陵,他是個好官。 無論是否受威脅,他殺了自己的妻子,吞下了親子的rou,他算不得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父親。他還殺了十條無辜性命,也算不得是個好人。季翎嵐沉默半晌,卻也只能說出這樣的評價。 他無愧父皇的信任。 傅南陵和季翎嵐所處的位置不同,看一個人的角度也不同,在傅南陵看來,徐懷文此番做法也是被逼無奈,情有可原。最主要的是他堅守了一個為臣的本分。 看著馬車遠去,徐懷文轉(zhuǎn)身走向一旁的樹林,自從他的妻兒慘死,他從不敢進來一步,如今身上的重任卸下,他也能到妻兒面前懺悔了。 來到墓前,看著墳頭上長滿的雜草,徐懷文心里發(fā)酸,眼眶紅了起來。他彎下腰,一點一點清理,直到將所有雜草全部拔光,這才跪倒在墓前,淚眼朦朧地看著墓碑上的字,腦海里閃過他妻兒的臉,還有以往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種種。 夫君,天冷了,加件衣服在讀書吧。 夫君,夜深了,身子要緊,早點歇了吧。 夫君,家里還有些銀錢,你拿去貼補百姓吧。 夫君,動手吧,阿香不想被人欺辱,求夫君成全。 夫君,阿香不怪你,莫莫要自責(zé),若有來生,阿香還愿做夫君的妻 阿香,俊兒,我對不起你們啊徐懷文顫抖著手觸摸冰冷的墓碑,趴在墓碑前哭的泣不成聲。 季翎嵐一行人,在晌午之前進了寧城,回到了清荷居。 被留在宅子里的小李子慌忙迎了出來,在確定傅南陵無事后,才不禁長出了一口氣,躬身說道:奴才參見主子。 傅南陵揮揮手,道:起吧,讓人準備水,我要沐浴。 是,奴才這就去。 季翎嵐抬手聞聞身上的衣服,不禁一陣苦笑,以前那個有潔癖的他已然遠去,現(xiàn)在他竟能幾日不換衣服不洗澡,還真是環(huán)境改造人啊。 阿陵,我覺得還是盡快讓人把證據(jù)帶回京都的好。 傅南陵點點頭,道:待問過陸九那邊的情況再說。 兩人回到居住的院落,剛走進廳堂,小李子便走了進來,躬身說道:主子,零六那邊有信兒傳來。 都說了些什么? 回主子,信中說零九已在趕來的路上,鷹衛(wèi)也已全部出動支援主子。 傅南陵挑挑眉,道:這么說零九已成功回到京都,見到父皇了? 是,零九還帶來了皇上的密旨。 他們何時能到? 不出意外,明日天黑之前便能抵達。 明日傅南陵沉吟了一會兒,道:通知零六繼續(xù)混淆對方視線,助零九等人順利到達。 是,主子,奴才這就去辦。小李子躬身退出廳外。 季翎嵐猜測道:阿陵,你是打算明日陸大人抵達之后,再派人將證據(jù)送去京都么? 傅南陵點點頭,道:是,這邊人手雖不少,但與根深蒂固的高瑾相比,到底還是螳臂當車,若這時派人出去,我怕出現(xiàn)萬一,那便得不償失了。再加上徐曹村那邊的時限是三日,到明日傍晚他們抵達,正好還有一日能出寧城。 阿陵,我覺得今晚便可派人去張大人府上走上一遭。 阿嵐說的是,若張漢臣沒有問題,我們便可里應(yīng)外合,打高瑾一個措手不及。 季翎嵐長出一口氣,道:但愿張大人不會讓我們失望。 季翎嵐過去三十幾年,從沒像這幾天這么難熬過,三觀崩塌了重塑,重塑了崩塌,真的很考驗人的意志。 看著外面忙碌的下人,季翎嵐出聲說道:阿陵,你休息,我先回房了。 好,阿嵐也好好休息,午時我們再一起用飯。 季翎嵐回到自己的臥房,聞了聞身上滿是汗臭的衣服,腳步一轉(zhuǎn)又走了出去,直奔廚房的方向,剛走到花園就碰到了小李子。 公子可是去廚房? 是,打算燒點水沐浴。 公子不用忙了,奴才已經(jīng)叮囑廚房多燒些熱水,待會兒便送到公子房間。 多謝記掛,感激不盡。 公子客氣,若公子無事,奴才便先去忙了。 我無事,你忙吧。 看著小李子急匆匆的背影,季翎嵐心情復(fù)雜,小李子時時處處緊守下人的本分,把他當成主子來伺候,讓季翎嵐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 季翎嵐搖搖頭,不再糾結(jié),而是直接回了房間。等了沒多大會兒,浴桶連同洗澡水就送來了,他關(guān)上房門,脫掉身上餿了的衣服,試了試水溫,便光/溜溜的邁進浴桶。溫?zé)岬乃疀]過皮膚,讓渾身汗津津的他不禁舒服的喟嘆一聲,連同腦袋一起沒入水中,直到憋不住氣,才猛然冒出頭來。 用手擦掉臉上的水,季翎嵐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道:季翎嵐啊季翎嵐,你還真是越來越幼稚了。 當他話落,又不禁一怔,他似乎最近總這樣說。 一陣晃神后,季翎嵐突然覺得有些累,不禁身體累,心也累,他明白這是緊繃的神經(jīng)突然松懈下來的正常反應(yīng)??吭谠⊥吧?,他放空思緒,享受這難得的平靜,卻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你是法醫(yī),為死者發(fā)聲的人,為什么幫助他們害我? 一個血rou模糊的男人,朝著季翎嵐沖了過來。 不是,我沒有,我季翎嵐想要解釋,卻發(fā)現(xiàn)他無從辯駁。 是你害死的我們,是你害死了我們,都是你 越來越多的人出現(xiàn),他們滿身是血,面目猙獰,紛紛伸出手,掐住季翎嵐的脖子。 對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 季翎嵐劇烈的掙扎,卻怎么都掙不開,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阿嵐,阿嵐,你醒醒,醒醒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些血rou模糊的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眼底浮現(xiàn)恐懼,眨眼間的功夫便消失不見,季翎嵐終于掙開束縛,猛地睜開了眼睛。他大口的喘著粗氣,眼底的驚恐顯而易見,茫然地看著面前傅南陵。 傅南陵用力撐著季翎嵐的身子,緊張地問道:阿嵐,你怎么了?方才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