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季翎嵐心有不忍,溫聲說道:你起來回話吧。 百合擦了擦眼角,溫順地站起身,道:多謝公子垂簾。 韓家出事,是何時的事? 昭明十三年五月初一,那日奴家去慈慶庵還愿,天色晚了,便留宿在了庵里,第二日回到家中,就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家里人都倒在血泊當(dāng)中,竟無一活口。百合再度紅了眼眶,道:當(dāng)時奴家嚇壞了,唯恐有人也對奴家下殺手,就逃了出來。奴家流落在外,食不果腹,后又遇到了人牙子,將奴家賣到了春風(fēng)苑,自此奴家便淪落風(fēng)塵。兩年前,堂哥突然找上奴家,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堂哥心中有愧,日夜倍受煎熬,發(fā)誓定要報仇雪恨。奴家雖對他心有怨恨,但他到底是奴家唯一的親人,便照他的意思,留在春風(fēng)苑內(nèi),為他探聽消息。 季翎嵐聽完眉頭緊皺,道:他既然心存愧疚,為何不將你救出火坑? 百合神情黯然,苦笑著說道:奴家在被賣入青樓那日,便注定一輩子深陷泥淖,出不出去,并沒有太大區(qū)別。若是能憑借己身,為家人報仇申冤,也算奴家沒在這世上走一遭。 這就是封建社會女人的命運,一旦名聲毀了,那這個人也就毀了。 季翎嵐深深的嘆了口氣,道:那這兩年,你們兄妹是否一直在為高瑾做事? 第49章 那這兩年, 你們兄妹是否一直在為高瑾辦事? 百合慌忙搖頭,道:公子莫要誤會,高瑾并不知曉奴家的存在, 而堂哥是他制衡張漢臣的重要棋子, 輕易不會讓堂哥有暴露的機(jī)會, 所以高瑾所做之事, 我們并不清楚。 季翎嵐點點頭, 道:那你們這兩年的調(diào)查都有何成效? 張漢臣為人謹(jǐn)慎, 老jian巨猾, 從不進(jìn)青樓楚館, 平日里除了軍營、衙門,便是待在府里, 我們根本一無所獲。前些日子,奴家想法子攏住了張德才的心, 張德才是張府管家張富的兒子,他說會納奴家過門, 奴家與堂哥正商量著趁機(jī)混入張府,為家人報仇雪恨。誰知多半個月不見堂哥人影, 奴家心中不安,便去找他, 才發(fā)現(xiàn)堂哥家中像是遭了劫一樣,奴家心知不好, 便匆忙回了春風(fēng)苑。奴家想著法的從張德才那兒套的消息, 原來堂哥是被張漢臣抓了去, 至今生死不明。 季翎嵐微微皺眉,問道:你是何時向張德才探聽的消息? 就在三日前。寧城出現(xiàn)變故,張府上下都很忙碌, 張德才有段日子沒到我這兒,三日前匆忙過來與奴家相會,也就待了一個時辰便走了。 三日前?季翎嵐的眉頭皺得越發(fā)緊了,道:韓林可有東西放在你這兒? 有,就在奴家房內(nèi),是一個黑色的檀木盒子。若是公子想看,奴家這就去取,只求公子能替奴家伸冤,奴家當(dāng)牛做馬感激不盡。 盒子在何處,有何特別之處? 就在奴家的梳妝臺上,沒什么特別之處,奴家一直當(dāng)成首飾盒來用。 季翎嵐看向高斯,道:高大哥,你跑一趟,將那個黑色的檀木盒子取出來。 百合連忙說道:不勞煩公子,奴家去取便是。 季翎嵐沒有理會百合,依舊看著高斯,道:勞煩高大哥。 好,我這就去取。高斯利落轉(zhuǎn)身離開雅間。 季翎嵐這才看向百合,道:從現(xiàn)在起,你便不要再回春風(fēng)苑了。 百合一怔,隨即欣喜地行禮道:奴家多謝公子收留。 季翎嵐看看百合身上的衣服,道:小李子,你幫她重新買身衣服換上。 是,公子。小李子躬身退出雅間。 一直沒出聲的傅南陵問道:阿嵐是怕她的身份已然暴露? 季翎嵐點點頭,道:以防萬一。 沒一會兒,高斯便已回轉(zhuǎn),手里還拿著一個黑色木盒。 季翎嵐出聲說道:你看看可是這個木盒? 百合看了看,點頭說道:沒錯,就是這個木盒。 季翎嵐看看木盒上的鎖,道:鑰匙可在你身上。 在,奴家這就打開。百合從袖袋里掏出鑰匙,打開木盒上的鎖,高斯看了看里面的東西,這才將木盒放在桌上。 季翎嵐將里面的首飾拿出來,仔細(xì)檢查著木盒,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里面的夾層。他向高斯要了把匕首,將上面的一層隔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是一封書信。 季翎嵐將書信拿了出來,打開看了看,隨手將書信遞給傅南陵,笑著說道:有了這個,也算是證據(jù)確鑿了。 傅南陵接過書信看了看,道:沒想到這韓林還有這樣的證據(jù)在手。 季翎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他很聰明,沒將東西交出去,否則高瑾有了這個,不會再在意他的死活。 傅南陵重新給季翎嵐續(xù)了杯茶,道:高瑾當(dāng)初一定承諾會幫他報仇,只是他吃一塹長一智,不再相信任何人,所以將東西藏了起來,看高瑾何時兌現(xiàn)承諾。只可惜這么多年過去,高瑾始終沒有行動,他這才打算自己動手。 嗯,他留下的信息很可能是留給高瑾的,以防有朝一日他暴露了,高瑾能拿到證據(jù),這樣張漢臣一輩子都會受高瑾制衡,也算是他報復(fù)張漢臣的手段。 時辰不早了,既然事情已告一段落,那咱們便回府吧。 小李子還沒回來,再等等吧。 兩人說話間,小李子從外面急匆匆的走了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個包袱,躬身說道:主子,奴才回來時,發(fā)現(xiàn)一隊官差進(jìn)了春風(fēng)苑。 官差?季翎嵐和傅南陵對視一眼,道:小李子,你帶百合姑娘到無人的雅間將衣服換上,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是,公子。 傅南陵轉(zhuǎn)頭看向春風(fēng)苑的大門,冷笑著說道:看來阿嵐猜對了,這些人的狗鼻子可真靈。 季翎嵐深吸一口氣,道:幸好我們來的及時,否則百合也會落在他們手中,這份證據(jù)也就拿不到了。 這還多虧了阿嵐,我就說只要阿嵐在,我們就有運氣。 看傅南陵笑瞇瞇的模樣,季翎嵐不禁一陣哭笑不得,說道:這都堵到門口了,你怎的就不緊張呢? 傅南陵信誓旦旦地說道:阿嵐放心,我不會再讓你陷入危險當(dāng)中。 房門被推開,小李子和換好衣服的百合走了進(jìn)來。 傅南陵直截了當(dāng)?shù)孛畹溃盒±钭?,高斯,你們倆護(hù)送百合離開。 主子,若是奴才們都走了,那您怎么辦? 放心吧,張漢臣不敢動我,至少現(xiàn)在不會。 可 嗯?傅南陵打斷小李子的話,淡淡地看著他。 小李子身子一僵,連忙躬身說道:是,奴才遵命。 三人轉(zhuǎn)身離開,雅間內(nèi)只剩下傅南陵和季翎嵐兩人,傅南陵笑瞇瞇地問道:阿嵐怕么? 季翎嵐一怔,苦笑著說道:怕啊,你是何等身份,若是出了事,我可是十個腦袋也不夠賠的。 阿嵐,就算我不想活了,也一定不會拉著你去死,相信我。 看著傅南陵眼底的認(rèn)真,季翎嵐心里一緊,隨即說道:信,我自然信你。 季翎嵐突然意識到,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這個少年好似一直陪在他身邊,他能慢慢適應(yīng)這個社會,完全是因為傅南陵在后面撐著,他不必考慮吃穿住行,一切都是傅南陵在幫他打點。 阿嵐,時辰已近午時,我們索性便在此處吃些飯菜,隨后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自從來到寧城,還從未好好看看。 季翎嵐提醒道:可高瑾的私宅,我們還未曾去過。況且寧城現(xiàn)下不太平,說不定還潛伏著高瑾的人,我們身邊又沒人保護(hù),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阿嵐,若是所有事都親力親為,那要他們這些屬下有何用?你放心,我已派人去了高瑾私宅。傅南陵扯了扯季翎嵐的袖子,撒嬌似的說道:阿嵐,我還從未好好在外面游玩過,今日你就當(dāng)陪我,可好? 阿陵,現(xiàn)下正是緊要關(guān)頭,你我不能任性而為。見傅南陵眼底浮現(xiàn)失望之色,季翎嵐一時有些心軟,道:這樣吧,待這里的事情平定,我再陪你好好玩幾天,可好? 傅南陵眼睛一亮,笑著說道:那阿嵐可要說話算數(shù)哦。 傅南陵深知現(xiàn)在的局勢,也明白現(xiàn)在不是任性胡鬧的時候,剛才之所以那么說,目的就是想讓季翎嵐親口說出這番話。 見傅南陵開心,季翎嵐也忍不住跟著揚(yáng)起嘴角,道:你放心,我說話算數(shù)。 茶館里只有茶點沒有飯菜,不過只要有銀子,想要買點吃的并不難,給了小二足夠的賞錢,他便樂呵呵地出了門,沒多大會兒的功夫,就拎著食盒走了進(jìn)來。 兩位公子,您要的飯菜到了。小二一邊將食盒里的東西擺在桌上,一邊說道:松鼠桂魚、麻椒雞、雞蛋蝦仁、開水白菜,還有一小盆山藥豆腐湯,兩碗白生生的米飯。飯菜齊了,您二位慢用。 等一下。傅南陵叫住小二,道:再換一壺茶。 好嘞,您稍候,馬上來。 季翎嵐將筷子遞給傅南陵,無奈地說道:這么多飯菜,我們兩個吃的完么? 傅南陵夾了一塊雞rou放到季翎嵐碗里,道:阿嵐多吃點,你太瘦了,還是胖一點好。 一頓可吃不成胖子。季翎嵐右手傷了,只能用左手拿筷子,吃起飯來還真有些費勁,不過好在傅南陵幫他要了勺子。 那就頓頓吃,總歸能長胖。傅南陵夾了一塊魚rou放到碗里,笨手笨腳地挑著魚刺,隨后將魚rou夾給季翎嵐。 阿陵,你自己吃,不用顧著我。 傅南陵看了看季翎嵐吊著的右手,道;你用勺子挑不了魚刺,雖然我慢了些,到底比你現(xiàn)在強(qiáng)。我吃一塊,給你挑一塊,兩不耽誤。 了解他的性子,季翎嵐也就沒再多說,只是心里對傅南陵的好感更甚,讓他不自覺的想起唐棠,那傻小子也經(jīng)常照顧他的飲食。幾日不見,季翎嵐還真有幾分想他。 兩人正吃飯,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緊接著房門被敲響,小二拎著茶壺走了進(jìn)來,笑著說道:二位,您要的茶水來了。 季翎嵐好奇地問道:小二,外面發(fā)生何事,怎的這般吵鬧? 小二看了看門口,小聲說道:是官差,說是要搜查在逃要犯,正挨個雅間查問呢,待會兒就得到這兒來。二位還請見諒,這幾日寧城不太平,隔三差五的就有官差來搜查。 季翎嵐接著問道:搜查要犯?有說是男是女,犯了何事嗎? 說是對面春風(fēng)苑的姑娘,犯了何事倒是沒說。小二頓了頓,再次壓低聲音說道:二位公子放心,小的嘴嚴(yán)得很,什么都不會說。 季翎嵐心里一緊,從腰間解下荷包,拿了一錠銀子出來,塞到小二手里,輕聲說道:你這話說的讓人甚是費解,春風(fēng)苑的姑娘與我們有何關(guān)系? 小二笑瞇瞇的將銀子收好,道:公子說的是,小的今日出門沒帶眼睛,什么都沒看見,您二位慢用,小的告退。 傅南陵看著小二的背影,眼底閃過冷芒,隨即說道:阿嵐,快吃吧,待會兒飯菜涼了,味道就變了。 季翎嵐心里有事,哪還吃的下,三兩下將碗里的米飯吃完,便放下了筷子,道:阿陵,前幾日你找我,分發(fā)了不少畫像,他們應(yīng)該認(rèn)得我,若是被張漢臣知曉,猜到你的身份不難,而我們又正巧在這里吃飯張漢臣那只老狐貍鐵定會懷疑是我們帶走了百合。 傅南陵笑了笑,問道:阿嵐吃好了? 季翎嵐下意識地回答:吃好了。 那我們走吧。 走?外面有官差,要怎么走?季翎嵐疑惑地看著傅南陵。 傅南陵笑了笑,不待他說話,只聽門外又是一陣喧鬧聲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噔噔噔,聲音越來越遠(yuǎn),季翎嵐下意識地探頭看向窗外,只見一隊官差急匆匆地跑出來,而街道之上一名蒙著面紗的白衣女子,正快速的在人群中穿梭。 追!領(lǐng)頭的官差大喝一聲,帶著人便追了出去。 那女子是你的人? 女子出現(xiàn)的時機(jī)太過巧合,不得不讓季翎嵐產(chǎn)生懷疑。 傅南陵笑著提醒道:嗯,阿嵐不覺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么? 距離太遠(yuǎn),再加上一直在奔跑,季翎嵐實在沒認(rèn)出是誰,不過想想傅南陵身邊的人,從始至終就沒見過女子 季翎嵐猜測道:他不會是小李子假扮的吧? 就身高和體型來說,也就身材纖細(xì)的小李子能假扮。 果然什么都瞞不了阿嵐。 你算準(zhǔn)了他們會來這里搜查,支開高大哥他們,除了安頓百合外,還有就是趁機(jī)讓小李子假扮百合,徹底引開這些官差的注意?見傅南陵點頭,季翎嵐好奇地問道:之前明明我也在場,怎么就沒聽到你們的計劃,難不成你們交流用了專用密語? 他們跟隨我多年,多少有些默契,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白,一個眼神足矣。 季翎嵐無奈地點點頭,道:得,還是你們厲害,我們趕緊離開,以免他們殺個回馬槍。 傅南陵扶著季翎嵐下了樓,一樓的客人都走到門口,三三兩兩聚到一處,看著門外竊竊私語。 劉二,劉二,人死哪兒去了,這么多人沒結(jié)賬,也不知道看著點。茶館的掌柜大聲地招呼著,查三,你看見劉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