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翎嵐審視地看看眾人，接著問道：從昨日到現(xiàn)在，還有誰單獨(dú)接觸過吳氏？我不想用刑，你們最好說實(shí)話。

    眾人相互看看，一時(shí)間沒人說話。

    季翎嵐見狀面色一沉，道：我再給你們?nèi)⒌臅r(shí)間，若是在這里不想說，那就去刑堂。一、二

    常安見狀連忙說道：殿下，今日清晨我們剛接完班，第一次巡視時(shí)，奴才曾因肚子不適去過廁所，獨(dú)留廖三一人巡視。

    廖三連忙辯解道：郡王，奴才雖然一人巡視，卻未曾和吳氏接觸，還請郡王明鑒。

    吳氏清晨突然招供，是何時(shí)說的，和誰說的？

    是廖三，就是奴才上茅廁回來，他與奴才說吳氏要招供。

    是，吳氏確實(shí)對奴才說要招供，也是奴才去叫的人，只是奴才是冤枉的，奴才與吳氏并無瓜葛，還請郡王明鑒。

    昨夜是誰當(dāng)值，可曾單獨(dú)接觸過吳氏？

    一直未曾言語的守衛(wèi)出聲說道：啟稟郡王，奴才劉水生，昨夜是奴才和喬麥當(dāng)值，我們倆同進(jìn)同出，并未單獨(dú)與吳氏接觸。倒是今日常山有些反常，他比平日里來早了兩盞茶的時(shí)間。

    季翎嵐看向常山，常山連忙辯解道：奴才來早是因?yàn)槌科痿[肚子，想著起都起了，就打算早來一會兒，給小六子買些吃食。奴才雖然來早了，卻從未靠近吳氏所在的監(jiān)牢。

    這么說來，小六子能為你作證，對么？

    是是，郡王殿下英明，當(dāng)時(shí)奴才便是和小六子在一起，他可以為奴才作證。

    季翎嵐轉(zhuǎn)頭看向張燁，道：張周可有子嗣？

    回郡王，張周有一子，名叫張恒，便是這吳氏所生，今年六歲，也在地牢中。

    季翎嵐吩咐道：你去將張恒帶來。

    是，屬下遵命。

    沒等多大會兒，影衛(wèi)便相繼將張恒和小六兒帶了過來。張恒雖只比小六兒大一歲，卻比他高一頭還多，小六兒面黃肌瘦，根本不像是五歲的孩子，瘦弱的身子一側(cè)便能從柵欄里走出來。

    張恒怯懦地低著頭，手指揪著自己的衣服。小六兒卻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偷瞧著季翎嵐，那神情不見絲毫害怕。

    第114章

    你們誰是小六兒？季翎嵐明知故問。

    小六兒抬起頭看向季翎嵐, 道：我是。

    常山呵斥道：放肆！見到殿下還不行禮！

    小六子被嚇的縮了縮腦袋，學(xué)著常山跪在了地上，磕了個(gè)頭, 道：小六子見過殿下。

    季翎嵐微微皺眉, 道：把常山和焦四帶出去。

    常山和焦四一愣，不等他們說話, 就見兩名影衛(wèi)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殿下

    閉嘴！帶下去，誰敢多說一個(gè)字, 就地處決。

    常山和焦四一聽，連忙閉了嘴, 相繼看了小六子一眼后, 被影衛(wèi)帶了下去。

    小六子，告訴我，你最想要什么？

    在場的人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季翎嵐。

    唯有小六子眨巴了眨巴眼睛，道：郡王大人, 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給？

    季翎嵐點(diǎn)點(diǎn)頭, 道：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會給。不過有個(gè)前提，你必須老老實(shí)實(shí)地回答我問的問題，能做到嗎？

    小六子聞言眼睛一亮, 道：那我想出去玩, 郡王大人能帶我去嗎？

    能。還是剛才那句話, 你得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我的問題才成。

    小六子忙不迭地點(diǎn)頭, 道：好，郡王大人一言為定。

    季翎嵐笑了笑，道：那你便說說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今日？小六子困惑地皺了皺眉, 問道：是常大伯過來當(dāng)班開始嗎？

    季翎嵐恍然想起，這地牢內(nèi)照不進(jìn)陽光，根本無法分辨何時(shí)是白日，何時(shí)是夜晚，指著張恒說道：就從你認(rèn)識張恒開始。

    小六子看向張恒，笑著說道：原來你叫張恒啊，恒兒是你的小名么？

    張恒抬頭偷偷看了季翎嵐一眼，怯懦地點(diǎn)點(diǎn)頭。

    郡王大人，我和張恒認(rèn)識是在昨日，那時(shí)我正在睡覺，聽到有人在哭，就好奇地過去看看，然后就看到了他。見他在哭，我哄了他好一陣兒，還把藏起來沒舍得吃的糖果分給他，他才停下來。

    季翎嵐打斷小六兒的話，拿出一張?zhí)羌?，遞到他面前，問道：你說的可是這種糖？

    這糖紙是季翎嵐在檢查尸體時(shí)，從吳氏的嘴巴里找到的。

    小六兒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道：是這種糖，但不是這一顆。

    季翎嵐一怔，隨即問道：那是哪一顆，這糖上還有記號么？

    小六兒接過糖紙攤開，指了指上面，道：這是我用小刀做的記號，劃一道的是常大伯給我的，劃兩道的是焦大伯給我的，劃三道的是廖大伯給的。這上面只劃了一道，是常大伯給我買的，可我把糖送給了恒兒的娘親，這糖紙?jiān)趺磿诰醮笕诉@兒？

    季翎嵐不答反問，道：這糖是常山何時(shí)給你買的？

    小六兒答道：就今日常大伯來當(dāng)班時(shí)給我的。

    季翎嵐接著問道：常山給你糖時(shí)，是怎么跟你說的？

    小六兒眉頭皺了皺，似乎有些為難，道：郡王大人，常大伯不讓我說，若是我說了，他定會打我。

    季翎嵐看看小六兒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面有不少淤青，應(yīng)該是被人抽打所致，心疼地說道：你盡管說，有我在，他不敢打你。

    小六兒認(rèn)真地看著季翎嵐，似是在判斷他說的是真是假，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常大伯說恒兒的娘親被打了，很是可憐，讓我偷偷給她送顆糖果，就說是恒兒給她的。還說不讓我告訴任何人，否則就會狠狠打我一頓，再也不給我買糖果了。

    那常山一共給了你幾顆糖果？

    一共五顆，我給了恒兒的娘親一顆，又給了恒兒一顆，剩下還有三顆，我偷偷藏起來了。

    季翎嵐看向張恒，溫聲問道：恒兒，小六兒給你的糖，你吃了嗎？

    張恒畏畏縮縮地?fù)u了搖頭，從袖袋里掏出一顆糖，道：郡王大人，這顆糖給您，您能讓我見見娘親嗎？

    吳氏的尸體已經(jīng)不在監(jiān)牢內(nèi)，所以張恒并不知曉她已死的事實(shí)。

    季翎嵐接過糖果，實(shí)話說道：恒兒，你母親已經(jīng)故去了。

    故去？張恒膽怯又困惑地看著季翎嵐。

    季翎嵐嘆了口氣，道：你母親去找你父親了，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可能很久不能回來。

    張恒瞬間紅了眼眶，道：郡王大人，母親是不要恒兒了嗎？

    你母親很愛你，怎會不要恒兒，只是她太想你父親了，所以去找他了。待恒兒長大了，你父親母親便回來了。季翎嵐實(shí)在不忍心讓張恒知道真相。

    是這樣嗎？張恒淚眼朦朧地看著季翎嵐。

    季翎嵐看向張燁，道：罪不及幼子，帶他出去吧。

    張燁沒有猶豫，應(yīng)聲道：是，屬下遵命。

    影衛(wèi)將張恒帶出了地牢，季翎嵐再次看向小六兒，道：小六兒，其他糖果你都藏在哪兒了，都拿出來給我看看。

    小六兒抬頭看著季翎嵐，問道：郡王大人，恒兒的娘親是死了嗎？

    季翎嵐一怔，隨即問道：你怎會如此說？

    小六兒有些害怕地看向季翎嵐的身后，道：郡王大人，恒兒的娘親就被關(guān)在這里，焦大伯來派飯之前，我還來給她送過糖果，只是她吃了糖之后就躺下了，嘴巴里還吐了白沫，我被嚇壞了，就藏在那邊的籠子里。后來焦大伯來派飯，看到恒兒的娘親就大喊死人了、死人了。

    季翎嵐的眉頭皺了起來，道：所以你是親眼看著恒兒的娘親倒下的？為何方才不說？

    小六兒明亮的眼睛黯淡下來，道：恒兒是我唯一的朋友，他的娘親是吃了我的糖死的，我怕我說了，恒兒就不跟我好了。

    季翎嵐驚訝于小六兒的早熟，不過想想他的經(jīng)歷也就釋然了，問道：所以你現(xiàn)在知道常山給你的糖里被下了毒，對吧？

    小六兒從口袋里拿出另外三顆糖果，遞到季翎嵐面前，道：君王大人，這是常大伯給我的所有糖果了。

    季翎嵐接過糖果，接著問道：常山讓你給恒兒娘親送糖果之前，還讓你給她送過什么，或說過什么么？

    小六兒實(shí)話實(shí)說道：常大伯之前還讓我送過一張紙條，我不認(rèn)字，不知道寫了什么。

    季翎嵐看著小六兒，問道：小六兒說的都是實(shí)話，對嗎？

    小六兒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郡王大人，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

    季翎嵐看向張燁，道：把小六兒帶下去，讓常山和焦四進(jìn)來。

    張燁揮了揮手，隨即便見一名影衛(wèi)出列，將小六兒帶了下去。

    很快，常山和焦四被帶了過來，跪倒在季翎嵐面前，道：奴才見過郡王殿下。

    季翎嵐面色一沉，厲聲喝道:焦四，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背叛公主！

    不止焦四蒙了，在場所有人都蒙了。

    焦四很快回神，喊冤道:郡王殿下，奴才冤枉，奴才忠心耿耿，絕對沒做半點(diǎn)對不起公主的事，還請郡王殿下明鑒！

    季翎嵐冷哼一聲，道:方才小六兒都說了，是你指使他害死了吳氏，還指使他陷害常山，你還有何話要講？

    這不可能！焦四下意識地反駁道:小六兒絕不可能這么說！

    為何不可能，在場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是你在送飯時(shí)用紙條傳遞信息，威脅吳氏說出密室所在，否則就殺了她的獨(dú)子張恒。吳氏照做后，你就在飯里下了毒，殺人滅口。然后利用小六兒為你脫身，栽贓陷害常山。

    焦四的臉色變得煞白，道:這不可能！小六兒在撒謊，他肯定是受人指使陷害我！郡王殿下，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沒有背叛公主，這都是有人在陷害奴才，求殿下為奴才做主！

    季翎嵐從衣袖里拿出一張油紙，道:這張油紙是我從吳氏的嘴巴里拿出來的，這是你為了栽贓常山特意塞進(jìn)她嘴里的。讓我們誤以為是吳氏為了保留線索，故意吞下了油紙。再讓小六兒指認(rèn)這是包糖果用的，而且是常山給他的糖果所用的油紙。

    焦四的思緒一開始就被季翎嵐打亂了，現(xiàn)在他只能被季翎嵐?fàn)恐亲幼?，無力地否認(rèn)道:不是，奴才沒有，奴才是被冤枉的！

    只可惜你當(dāng)時(shí)塞紙條的時(shí)候太急，不小心被吳氏的牙齒刮傷了手。季翎嵐看向焦四的右手，手背上赫然有一道傷痕。

    焦四縮了縮手，解釋道:我奴才這是在做飯時(shí)，不小心被柴火刮傷的。

    行，就算你解釋得通。季翎嵐頓了頓，接著說道:你之前說過，是在派飯時(shí)，發(fā)現(xiàn)的吳氏的尸體，對嗎？

    焦四有一瞬間的猶疑，隨即點(diǎn)頭說道:是，沒錯(cuò)。

    可我在吳氏的胃里，發(fā)現(xiàn)了未消化的食物，這明顯是生前吃過東西，而且吃的是白菜豆腐，還有一些粗糧餅子。你如何解釋？

    焦四的臉色變了又變，他想狡辯，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季翎嵐笑了笑，又拿出一張油紙，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道:這是我在吳氏體內(nèi)發(fā)現(xiàn)的字條，雖然已經(jīng)被消化了一部分，卻還是有幾個(gè)字能看見，若是比對字體的話，應(yīng)該能認(rèn)出這是誰的筆跡。焦四，你還有什么要辯解的么？

    焦四的身子一下子垮了下來，他匍匐在地，求饒道:殿下，奴才是一時(shí)被豬油蒙了心，才做出此等蠢事，還請殿下饒命，饒命??！

    眾人看看不停求饒的焦四，又看看神色淡定的季翎嵐，腦袋有些發(fā)蒙，完全跟不上節(jié)奏。其中就包括差點(diǎn)被陷害成功的常山，他似乎該說些什么，可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那種被冤枉被陷害的悲憤感，他是一點(diǎn)都沒有。

    說，你的主子是誰？

    焦四吞吐地說道:是是呂相。

    這公主府里是否還有你的同黨？

    焦四搖搖頭，道:沒有。

    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shí)話了。季翎嵐轉(zhuǎn)頭看向張燁，道:我把他交給你了，如何審訊你看著辦，別讓人滅了口就行。

    是，屬下遵命！

    焦四一聽心中恐懼，上前就要抓季翎嵐的衣角，卻被張燁一腳踹倒在地，冷聲說道:帶去刑堂，嚴(yán)加看管，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屬下遵命！

    大人，大人饒命，奴才說的都是實(shí)話。郡王殿下，郡王殿下，您要相信我

    四名影衛(wèi)出列，將焦四拖了出去。

    季翎嵐看了看地上跪著的眾人，道：你們都起來吧。

    多謝郡王殿下。眾人相繼起身。

    季翎嵐轉(zhuǎn)身離開地牢，張燁緊隨其后，猶豫了一會兒，問道：殿下，您一早就知道小六兒在撒謊？

    季翎嵐笑了笑，道：小六兒是個(gè)五歲的孩童，便是他再早熟，也是無人教養(yǎng)長大的孩子，卻能將事情這般縝密的說出來，你不覺得奇怪嗎？這明顯是有人教他這么說的。

    張燁恍然，佩服地說道：殿下思維縝密，明察秋毫，屬下佩服！

    查案我還是有點(diǎn)心得，不過審訊就無能為力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給你了。季翎嵐頓了頓，接著說道：將吳氏好好安葬，至于張恒，你去查一下他是否還有親屬在世，若是有的話，便將張恒送過去，若是沒有就送去別院。還有小六兒，你去問問他們幾個(gè)，看誰愿意撫養(yǎng)，若是沒人愿意，也送去別院吧，不過要多家注意他的心性培養(yǎng)，他有個(gè)這樣的童年，太容易走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