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7)
是嗎?臨永夜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高真真,道:母妃,若讓你在我與仙兒之間選擇一個,不被選擇的那個就會死,你會選擇誰? 高真真的眉頭皺得越發(fā)的緊,心底涌起一股不耐煩,道:夜兒,你怎么了,怎的問出這般蠢的問題? 母妃會選誰?臨永夜執(zhí)拗地看著高真真,重復(fù)地問道。 高真真見臨永夜的神色不對,道:夜兒,你是母妃的兒子,是母妃以后的依仗,母妃當(dāng)然會選你。 母妃選我,那便殺了她吧。臨永夜轉(zhuǎn)頭看向殿門的方向。 高真真順著臨永夜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門口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男人蒙著臉,身上扛著一名身著藍(lán)色衣裙的女子。那藍(lán)色衣裙高真真認(rèn)得,是她送給臨仙兒的生辰禮物,是用流云錦所制,上面的海棠還是她親手繡的。 高真真蹣跚著上前,來到男人身邊,伸手想去抓,卻被男人輕巧地躲開了。高真真憤怒地看向臨永夜,說道:你把仙兒怎么了?她可是你的親meimei,快把她放下來! 臨永夜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男人當(dāng)即松了手,砰的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臨仙兒卻沒有半點反應(yīng)。 高真真連忙撲了上去,將臨仙兒小心翼翼地抱進(jìn)懷里,叫道:仙兒,你醒醒,仙兒,快醒醒。 無論高真真怎么叫喊,臨仙兒都沒半點反應(yīng),她抬頭看向臨永夜,質(zhì)問道:你究竟把仙兒怎么了? 母妃放心,她只是被喂了些安神藥,睡得有些沉而已。 高真真聞言松了口氣,道:夜兒,你究竟要做什么? 剛才母妃不是選了我么,我說過不被選擇的那個,就只有死路一條。臨永夜從慢悠悠地從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道:母妃,為了證明你說的話是真的,殺了她。 高真真一怔,她不可思議地看著臨永夜,道:仙兒可是你的親meimei,自小她與你最為親近,你居然要殺她? 她自小受盡寵愛,而我卻盡受冷落,即便我再努力,做得再好,在你們眼里永遠(yuǎn)只看得到她,我永遠(yuǎn)是被忽略的那個。臨永夜蹲下身,與高真真平視,道:母妃,你說這是為何? 高真真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就聽臨永夜接著說道:只因我身體孱弱,還是我過于聽話? 夜兒,以前確實是母妃不對,是母妃對你疏于照顧,以后母妃定會彌補,只要你幫母妃離開這里,母妃定會好好疼愛你。高真真從未想過臨永夜會對自己有這么大的怨念,她不能理解,她覺得她做得一切都是為了臨永夜,可事到如今,她能指望的只剩下臨永夜,為了能從這里出去,她可以放下身段。 臨永夜看著高真真,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笑,站起身道:母妃,你可知這十幾年來,我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臨永夜臉上的笑再次讓高真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她看著他,并未出聲。 我時常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母妃親生的。 高真真的身子一僵,眼底的驚訝一閃即逝,卻被臨永夜輕易地捕捉到。 臨永夜笑著問道:母妃,我是你親生的么? 高真真不悅地說道:夜兒,你糊涂了么,怎會問出這種問題。 二十年前,母妃和太子側(cè)妃常氏一同有孕,后來常氏在母妃臨盆前,給母妃下了毒,以致于體內(nèi)的胎兒也跟著中了毒。足月生產(chǎn)后,卻發(fā)現(xiàn)余毒未清,生下的孩子自小便體弱多病。母妃,我說的可對? 這是太子?xùn)|宮人盡皆知的事,有何不對? 人盡皆知?臨永夜輕笑出聲,那笑聲在空蕩的大殿內(nèi),顯得格外的陰森。 高真真看著他,心里的不安漸漸擴大。 知曉當(dāng)年真相的,除了母妃,其他人都死了,所謂人盡皆知的事,也不過是母妃刻意捏造的事實。 臨永夜,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么,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我養(yǎng)育你十幾年,即便對你疏于照顧,你也不能不認(rèn)我這個母親。高真真面色陰沉地說道:當(dāng)年的事,你父王也知情,若你不信大可去問你父王。 父王?在皇祖父身邊安插眼線,收買皇姑姑的近侍,甚至將手伸到了傅國,這些事父王又知道哪件? 高真真震驚地睜大眼睛,隨即問道:你是如何知曉? 皇祖父身邊的烏蘭、石敏,皇姑姑身邊的巧意、林奇,父王的驍驥衛(wèi)統(tǒng)領(lǐng)曹藝?yán)?、副統(tǒng)領(lǐng)張周,遠(yuǎn)在傅國京都的常林,以及林安城的孟亮等等,不都是母妃安插各處的眼線嗎? 高真真沒有否認(rèn),也并未承認(rèn),只是看向臨永夜的眼神里滿是防備。 母妃,若你是男子,那高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你到底想說什么? 母妃這般聰明,我想說什么,您怎會不清楚。臨永夜頓了頓,自顧自地接著說道:二十年前,母妃和常氏一起有孕不假,只是在母妃懷孕五個月時,一次外出不慎摔倒,以致于孩子未能保住。母妃唯恐常氏剩下孩子取代你的地位,你便聽取了劉嬤嬤的建議,一邊佯裝若無其事,一邊暗中在皇都尋找合適的孕婦,以待她臨產(chǎn)后,將孩子偷梁換柱。 高真真雖然面上看起來很平靜,心里卻異常震驚。 眼看著常氏的肚子一日一日的大了起來,母妃心里的嫉妒和不甘愈發(fā)強烈,于是就命令劉嬤嬤給常氏下毒,為了擺脫嫌疑,母妃同樣喝下了毒藥,只是有解藥的你絲毫不怕,還倒打一耙,反誣陷常氏為你下毒。常氏只是一個側(cè)妃,家中勢力不大,怎比得上如日中天的高家,常氏的父親為了前途,逼迫常氏認(rèn)下罪名,被父王廢了側(cè)妃的名分。在苦寒的冬日,被幽禁在森冷的漪瀾殿,直到她生下孩子。常氏當(dāng)年生下的并不是死胎,她也不是自殺而亡,是被人勒死后,吊在了漪瀾殿的梁柱上。臨永夜一邊說,一邊抬頭看向殿中的梁柱。 高真真也跟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燭光搖曳間,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人正掛在她的頭頂。高真真被嚇的大叫,松開臨仙兒,倉皇地爬到了角落里。她想移開視線,眼睛卻不聽使喚,只見被吊著的那個女人突然動了一下手指,緊接著是手臂,隨著一陣毛骨悚然的由喉嚨里發(fā)出的怪聲后,那女人猛然睜開一雙血紅的眼睛,抽動了起來,慘白的雙手緊緊摳著勒在脖子上的白綾,尖利的指甲刺進(jìn)皮rou,鮮血順著她的手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高真真驚恐地看著,呢喃著說道:不是我,不是我 臨永夜呲笑一聲,道:母妃,你可知外祖父是誰暗殺的? 高真真一怔,隨即看向臨永夜,奇跡般的再次掌控了自己的身體,道:是誰? 是我。臨永夜臉上的笑更加燦爛,道:不止外祖父,還有大舅舅、二舅舅,以及三舅舅,他們的死多少都與我有關(guān)。 高真真不敢置信地看著臨永夜,她沒想到她所有的一切,都?xì)г谶@個親手養(yǎng)大的孩子身上。一股滔天的怒火在心中升起,高真真怒吼著朝臨永夜沖了過來,道:你個小畜生,我要殺了你! 突然,啪的一聲輕響,結(jié)實的白綾斷成了兩半,吊在上面的女人重重地砸在地上,隨即扭曲著身子爬了起來,兩只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高真真,長長的舌頭吐在嘴巴外面,露出尖利的獠牙,四肢著地,慢慢地朝她爬了過來。 高真真恐懼地睜大雙眼,直覺得眼角處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嘴巴和眼睛一樣不受控制的越張越大,嘴里的舌頭一點一點的向外伸出,就像有一只手在死死的拽著,隨著女人越來越近,她的舌頭越伸越長,慢慢的,高真真看到了自己伸出的舌頭,她想說話,她想大叫,可是她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啪,一聲微弱的撕裂聲在耳邊響起,高真真伸長的舌頭被連根拔起,掉在了地上。那女人爬到了舌頭旁邊,伸手抓了起來,塞進(jìn)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起來。 看著高真真被嚇得兩眼呆滯,眼睛里沒了神采,臨永夜嘴角勾起一抹暢快的笑。他就是常氏生下來的那個男嬰,高真真不止殺了他的親生母親,還害得他一輩子只能做個廢人,這刻骨的仇恨,早早地埋在心底,他要摧毀這個女人所有的一切,讓她受盡折磨,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那日的宴會,原本高真真是想讓他和臨仙兒設(shè)法將季娉婷和季翎嵐分開,可當(dāng)臨永夜看到季翎嵐那一刻,突然想起了那碗餛飩,于是他改變了注意,決定給季翎嵐一個機會,擋掉了那碗被下了劇毒的醒酒湯。只是他并沒有提醒季翎嵐,下毒的人就是林奇,他就是想看看季翎嵐到底能否逃過這一劫。 在他聽到稟告,季翎嵐被林奇一劍穿胸失蹤之后,他還覺得有些可惜,沒想到季翎嵐卻活了下來,而高真真直接被震怒的臨天堯關(guān)進(jìn)了漪瀾殿。雖然被高真真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讓她對自己產(chǎn)生了不滿,但臨永夜絲毫不后悔,季翎嵐的出現(xiàn)讓他死水般的生活,增添了活力。 高真真在漪瀾殿內(nèi)突然重病,也是他讓人在她的吃食中下了毒,他就是想利用這次的機會,挑撥高真真與高家的關(guān)系,讓高真真錯以為是高振海給他下的毒,讓她在自認(rèn)生還無望的情況下破釜沉舟,所以才有了那天的王側(cè)妃之死。也就是那次,讓臨鳳書徹底對高真真失望,在明知她時日無多的情況下,親自下令將她幽禁至漪瀾殿。 高真真一輩子爭強好勝,唯獨對臨鳳書付出了真心,同樣被幽禁漪瀾殿,臨鳳書親自下令,對她來說意義完全不同。而讓高真真徹底失去臨鳳書,只是臨永夜復(fù)仇的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暗殺高振海,慫恿高嚴(yán)逼宮,再控制驍驥衛(wèi)反水,以致于高嚴(yán)被擒,高家被誅九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而青鷹一直都是他的人,是他埋在高家的釘子。 第三步便是今日,他在進(jìn)殿之前就已經(jīng)讓人在大殿當(dāng)中燃起了曼羅蘭香,曼羅蘭是一種黃色的花,它的香味能使人致幻,提煉的藥粉燃起來后,效果更甚。他一步一步地揭示真相,一點點的擊潰高真真的神經(jīng),最后徹底讓高真真崩潰,失去神智。 臨永夜的目光看向地上的臨仙兒,眼中閃過復(fù)雜的情緒。臨仙兒是高真真的親生女兒,從小嬌生慣養(yǎng),高真真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他原本想在今日,在高真真的面前親手殺了她,只是這么多年的陪伴,他終究還是沒忍心下手。 臨永夜轉(zhuǎn)身朝著殿外走去,而就在這時,高真真拿起了臨永夜扔在地上的匕首,面容猙獰地朝著地上的臨仙兒走去,嘴里不停的呢喃著:我的,太子妃是我的,皇后是我的,太后也是我的,誰都別想跟我搶,誰都不行,不行! 臨永夜轉(zhuǎn)身看去,只見高真真跪坐在臨仙兒的面前,高舉著匕首,狠狠地朝著臨仙兒刺了下去。 不要!臨永夜連忙大喊,道:快,阻止她! 可惜已經(jīng)晚了,高真真的匕首刺進(jìn)了臨仙兒的身體,一刀接著一刀,直到殿外的青鷹飛身進(jìn)來,將高真真一腳踢開,她的動作才算停下??僧?dāng)臨永夜跑到臨仙兒面前時,臨仙兒已經(jīng)氣絕身亡。 看著臨仙兒的尸體,臨永夜踉蹌地坐在了地上。 主子,青鷹來遲,還請主子恕罪。 臨永夜只是怔忪片刻,便大喊了起來,道:不要,母妃不要!那是仙兒,是仙兒啊! 殿外守著的驍騎衛(wèi)終于聽到了動靜,抽出兵刃便跑了進(jìn)來,只見高真真正拿著匕首,與臨永夜糾纏在一起,而臨仙兒則倒在大殿的中央。 母妃,我是夜兒,您的夜兒啊! 驍騎衛(wèi)唯恐高真真?zhèn)εR永夜,連忙上前阻止,可還沒到跟前,就看到高真真的匕首劃傷了臨永夜的手腕,臨永夜吃痛推了高真真一把,緊接著高真真腳下一滑,身子后仰,后腦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臺階上,抽搐了兩下便沒了動靜。而臨永夜在看到這一幕之后,也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看著地上躺著的三個人,沖進(jìn)來的驍驥衛(wèi)傻眼了,不過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一個護(hù)著臨永夜,一個去稟告上司,這么大的事想瞞是不可能的。 季翎嵐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日清早,是瑤華公主派人告訴他的,想讓他進(jìn)宮陪一陪臨永夜,以免他想不開。季翎嵐不想和傅南陵分開,便提出將臨永夜接到公主府,離開皇宮換個環(huán)境,對他有好處?,幦A公主覺得在理,便將季翎嵐的想法告訴了臨鳳書。臨鳳書不顧臨永夜的反對,強行將他送到了公主府,再次住進(jìn)了青竹園。 季翎嵐請了李向晚,與他一起去青竹園,一是為了看診,二是為了讓傅南陵放心。 季翎嵐感慨道: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偌大的高家就這樣一個也不剩了。 李向晚笑了笑,道:世子殿下不還在么。 季翎嵐一怔,隨即說道:真沒想到太子妃竟然瘋魔到要殺死自己的兒女。說起來永夜表哥也挺可憐的,親眼看著母親殺死m(xù)eimei。 被幽禁在冷宮中的女人,時間一久,多數(shù)都會變得瘋瘋癲癲,神志不清,這不奇怪。 永夜表哥最近也是多災(zāi)多難,這肩膀上的傷剛好沒多久,又被劃傷了手腕。季翎嵐再次嘆了口氣,道:皮外傷都還是小事,就怕他一個想不開,鉆了牛角尖。 高家的事也算是已經(jīng)塵埃落地,皇都再次恢復(fù)平靜,馬上也要過新年了,該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 過年啊。季翎嵐微微皺眉,道:除夕夜我大概會進(jìn)宮陪皇祖父吃年夜飯,恐怕不能陪阿陵了。 嗯,這個可以理解,阿陵有我們陪著,放心吧。 表哥,謝謝你,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照顧著阿陵。季翎嵐說的真心真意。 李向晚笑了笑,道:母親嫁給父親后,父親很快便有了新歡,母親因此郁郁而終,而我和父親的關(guān)系也非常淡薄,與那些兄弟就更不用說了。只有阿陵是真心對我,你別看他平日里對我很刻薄的樣子,其實每次我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都是他再幫我,他才是我真正意義上的親人,所以對他好,照顧他是應(yīng)該的,你不必謝我。 季翎嵐笑著說道:以后表哥的親人便多我一個。 李向晚欣慰地點點頭,感慨地說道:當(dāng)初救你時,也未曾想到你我的緣分如此之深,真是世事難料啊。 我也未曾想到這輩子的歸宿會是阿陵。 兩人說話間,已經(jīng)來到了青竹園,話題也到此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