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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媽!”她聲音中氣十足,有備而來。 她乳母立時上前來扯住方惟手臂,一邊說:“來敬茶吧,姨太太。” 眾人都看著她。 方惟心里明白他是不能同姚家撕破了臉的,她幾分鐘前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此時看來,還好,也許沒有那么糟。 她凝神想著什么,她清楚他們的意思,這虎視眈眈的一家人,不過是想看她低頭受辱罷了;一群人恨起一個人來特別的團結(jié)一致。 她看得懂他們,他們卻未必看得懂她。 她偏身從胡媽手里掙了出來,腰身雖沉手腳卻還輕盈,一錯身顯出氣節(jié)。在眾人的目光里向前走了一步,卻發(fā)現(xiàn)衣角被人扯住,她回頭看小艾,她怯怯的松開了手。 她默默從胡媽手里接過茶盞,聽見她惡狠狠的聲音,做足了戲的“請姨太太跪下,給先生敬茶!”從前是說向“老爺夫人”敬茶,現(xiàn)在講文明了,便說:“先生太太”。 倒是真的文明了……她想著。 她捧著茶盞一步步走向他,走在他心口上,她眼中平靜深不見底,他看她俯身跪下的那一刻,聽到自己心血煎熬的聲音,一點一滴跌碎在心房上。 他伸手接她的茶盞,努力克制手指微顫。與她目光相接的一瞬,他們迅速分開。 余光里看她艱難起身,轉(zhuǎn)向姚靜雅。 姚靜雅是帶著怨怒的,等著她的。 “請?zhí)炔??!彼阮^站了太久,聲氣不足。 坐著的人沒動,一室安靜。 她只好舉著茶杯,再請她:“請?zhí)炔??!?/br> “聽說,你也是留過洋讀過書的?”穿著繁復(fù)白紗長裙的姚靜雅端然坐著,含著倨傲的朝她臉上問:“怎么沒教會你別勾引別人的男人?” 這真是個亙古不變的思路,但凡男人有了異心,總是女人的不對,不用調(diào)查的,勢必可恨的是這外頭的女人,男人依舊是好男人。 她眉目平靜看不出波瀾,舉著茶盞的手抖了,“請?zhí)炔?。”她再說。 姚靜雅毫不掩飾的心頭的惡意,嘴角顯出扭曲。 方惟沒有做戲的經(jīng)驗,她不懂此時該哀哀欲絕的哭告,她不哭,沒有眼淚,姚靜雅這頭就成了自彈自唱,戳不中她的痛點,沒了她的哀慟作回應(yīng),只會讓坐著人生出無窮無盡的恨意來。 “太遠了,你拿近些。”姚靜雅忽然說。 方惟目光里看到佟誠毅微微側(cè)過頭來,她心里知道,今天不陪她唱完這一出,她是絕然不會罷休的。 她低頭一手撐著起身打算向前挪一步。 “誰讓你起來的!”姚靜雅聲音尖利刺痛神經(jīng),她忽然一抬腿,踢翻了方惟手里的茶盞,冒煙的茶水順著她袖口灌進衣袖里,燙在她手腕錯綜復(fù)雜的道道淤痕上。 她跌坐在地上,傷口的疼痛讓她不能自控的微微蜷縮,露出令眾人滿意的痛苦來。 “混賬!你是故意潑在我裙子上的?!币o雅不依不饒的叫喊著,忙著出她這一口憤懣的惡氣,“胡媽,掌嘴!” “靜雅!”他終究坐不下去,欲攔著她。 “好女婿,”姚太太打斷了他要說的話,“這和夫人說話的規(guī)矩,姨太太原該好生學著,學不好被管教兩下,也是名正言順,你說是吧?”她轉(zhuǎn)頭問著他,又接向胡媽示意:“老胡!” 胡媽應(yīng)聲上前,十足十的一記響亮耳光打在方惟臉上,簡直是今天這場好戲最要緊的一下,她被打得耳鳴了許久,短暫的失了聰,甚至沒有發(fā)覺嘴角流了血。 一道蜿蜒的血痕飽滿的順著她的嘴角緩緩流下來,替代了她沒有流下的眼淚,滿足了在場的姚家人抹不平的滿腔恨意。 佟誠毅眼中只剩下她那道殷紅的血痕,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傾身想要去扶她,眼中不能克制的透出恨意來。 姚靜雅重新坐回去,她滿意多了,吩咐說:“拉起來?!?/br> “行了,”姚父開口攔著她,“差不多了,敬過茶就成了,今天還有正事呢!”他抬手喝了口茶,向佟誠毅道:“你看呢?” 他只點頭恭順的回他:“聽父親的安排?!?/br> “爸爸!”姚靜雅尖利的嗓音響起。 姚廣譽偏頭看了她一眼,提醒她道:“去換身衣服吧,今天是新娘子,該高高興興的?!?/br> 他又化出圓滑而溫吞的笑容來,“紹原啊,我看姨太太也累了,就不用觀禮了,先送回去吧。” “好?!彼届o的答應(yīng)著,是掙扎過后余下的冷靜。 第 69 章 阿四送她們從后門回佟家,她有些昏沉的像從戰(zhàn)場上剛撤下來,只記得小艾捧著她的手腕抽泣著抖動的肩膀,耳邊是她低低的哭泣聲。 常實看見她們時驚呆在那兒,阿四扯著他交代:“大少爺讓送去孫少爺房間安置,叫常青看著,不準人打擾!” 常實只顧點頭依舊沒想明白這里頭的事情,聽阿四繼續(xù)說著:“我要趕著去蘇州接孫少爺送到飛鳴少爺家去,大少爺叫你留心看好這里,一會兒接親的隊伍進來,姚家人一個也不許靠近房間。” 他諾諾的點著頭。 阿四趕著出了門,徒留常實一人站在那兒不解,這有了身孕的方小姐怎么這時候被接來?安置在新房隔壁這多讓人尷尬?多尷尬???! 然而他也不能多停留,今晚他是有要事在身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