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比如現(xiàn)在風煊等著她往下說,并不催促,甚是有耐心的樣子。 謝陟厘的心跳得快起來,手不由自主捏緊了衣角,鼓起勇氣望向風煊的眼睛,“我?guī)煾浮兄x濤。” “他也是獸醫(yī)?可有入伍?” “他……死在三年前庫瀚之戰(zhàn)上?!?/br> 謝陟厘的聲音極力平靜,但整個人已經(jīng)微微顫抖。 信息給出的足夠多了,就是在那一戰(zhàn)當中,風煊救了皇帝,斬了庫瀚,被封為大將軍王,橫空出世,名滿天下,統(tǒng)御北疆,威震北狄。 風煊微微頷首:“令師為國捐軀,著實可敬。軍中的撫恤可還到位?你們姐弟倆若有什么難處,盡管開口?!?/br> 謝陟厘低下了頭。 ……他不知道。 其實這也正常,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怎么可能知道一名獸醫(yī)?更何況這名獸醫(yī)……死時還帶著一身污名。 謝陟厘的聲音有點苦澀,只含糊答:“挺好的?!?/br> 其實風煊對于拉家常這件事也是相當?shù)纳瑁裉焓怯猩詠淼谝淮?,看謝陟厘耷拉著腦袋,聲音也低下去,便明白自己拉得不甚成功。 大帳里的空氣一時有點凝滯。 謝陟厘也感覺到了。 兩人都想做點什么來化解,幾乎是同時開口: “你……” “那個……” 聲音撞在一處,謝陟厘趕緊住口讓風煊說,風煊倒是沒摒住,微微笑了一下,低低清了清嗓子,方回到素日冷峻的語氣,撿起之前的話題:“那你可有想過你師弟的將來?” 謝陟厘老老實實搖搖頭,心里卻忍不住想:您是跟“將來”杠上了么?這還過不去了? “你師父對你有養(yǎng)育之恩,你師弟是他唯一一點骨血,你也說你師弟頗為聰明,難道不想給他一個更好的將來?”風煊道,“比如送他去讀書認字,將來考取功名,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你師父泉下有知,料也能含笑了?!?/br> 謝陟厘愣愣道:“師父說光宗耀祖什么的不重要,太太平平活到老就夠了?!?/br> 風煊心說有這種師父,難怪教出你這種認馬不認人的傻徒弟。 他換了種方式,循循善誘:“你是女子,將來自有夫君供養(yǎng)。你師弟是男子,將來卻要去娶妻生子,養(yǎng)家糊口,你難道就不希望他活得好一些,不希望他的孩子將來少吃些苦?” 謝陟厘想了想,道:“大將軍,這就要靠您了?!?/br> 風煊一愣。 “只要天下太平,不打仗,老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窮一點苦一點我們都不怕的,只要能活就行?!敝x陟厘的聲音里帶上了一點和年紀十分不符的滄桑,“但是一打仗,天說塌就塌,人說沒就沒,真的,太苦了?!?/br> 風煊想著三年前謝陟厘十六歲,她師弟兩歲,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帶著一個兩歲的娃娃,無依無靠,無親無眷,真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 不由嘆息一聲:“你說得有理?!?/br> 說完才發(fā)覺不對。 他不是打算說服她努力上進的嗎? 怎么倒被她說服了? 他頭疼地揉了一下眉心,終于不再迂回:“謝陟厘,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從今日起,照這上面來?!?/br> 他說著遞給她一張紙。 謝陟厘說完那番話才覺出一絲惶恐,她難得有這么對人直抒胸臆的時候,還是對著大將軍。 心里面那些話幾乎是毫無障礙地脫口而出,完全沒有過腦子。 也許是因為他的神情太過柔和吧,那視線溫暖而堅定,讓她忘記了以前人們嘲弄的目光和冷漠的咒罵。 這會兒連忙畢恭畢敬接過那張紙。 只見上面列著一日作息。 卯時:背醫(yī)書 辰時:默藥方 巳時——午時:隨曹大夫出診 未時:去藥庫 申時——酉時:軍醫(yī)上門授課 戌時:去傷病營 亥時:默藥方 子時:背醫(yī)書 謝陟厘:“……………………” 真是一份完美的計劃。 如果她是個不用吃飯不用睡覺的木頭人就更好了…… * 謝陟厘離開大帳的時候,氣若游絲,身似離魂。 孟澤和她擦肩而過,回頭多看了兩眼,進來后向風煊笑道:“你對人家做什么了?” 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孟澤雖然入軍隊比路、嚴二人晚,和風煊的關系卻比路嚴二人要近得多。 他是劉嬤嬤的孫子,而劉嬤嬤是跟在風煊身邊的老人,在極不受寵的童年時代,風煊有兩年是在劉嬤嬤家度過的,給他做伴的人就是孟澤。 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兩人便沒有身份之分,親如兄弟。 后來風煊回宮,在北疆站穩(wěn)了腳跟才把孟澤召到軍中,當眾自是上下有別,私底下卻是依然和小時候一樣。 風煊嘆了口氣:“想扶爛泥上墻,真的太難了?!?/br> 孟澤微笑:“男人想要照顧一個女人的法子多得是,你為何偏偏要選最吃力不討好的那種?” 風煊心道:因為那是她的夢想。 而人活一世,夢想是至高無上的指引,只要朝著夢想中的那一點光芒奔赴,無論成功與否,皆不枉此生。 他不僅希望她一生安穩(wěn),更希望她一世無悔。 不過他沒再多說,問正事:“查得怎么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