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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云游的高僧也會選在此地掛單。 房士安是大儒,亦通佛道, 與此地一位高僧曾是故交, 帶著謝陟厘和小羽前來望候。 高僧與大儒說起話來, 滿口皆是禪機,謝陟厘聽得是云里霧里,見小羽居然聽得十分認真,很是震驚了一下。 謝陟厘是藏著心事來的。 屋子里的人談禪論法的時候, 謝陟厘一心都在屋外。 屋外便是宏福寺的后院, 不一時,一名和尚領著幾名內侍走出來。 謝陟厘看得目不轉睛, 當中一人確然是林院判。 絕對沒錯。 林院判是太醫(yī)院之首,除了各宮的主子, 還有誰能勞動他的大駕, 專程來宏福寺跑一趟? 最為可疑的,是林院判身上穿的居然是內侍的藍色圓領通肩袍服, 只除了身上背著的醫(yī)箱,打扮得全然像個太監(jiān)。 “有貴人住在寺內么?”房士安狀若無意地問。 高僧也看到了窗外那一行人, 答道:“并無。不過聽說皇后娘娘在大光明菩薩前替陛下點了長明燈, 每隔一陣子便會派人來送香油錢?!?/br> 眼看天色近晚,再回去城門大約也要關了, 三人便在寺中留宿。 高僧頗擅廚藝, 親自下廚給故友做了一桌子素菜。 謝陟厘禮尚往來, 也自告奮勇,下廚做了一道菜。 當然做菜只是幌子,她的目的是去廚房。 廚房有三口大缸, 可供全寺僧人飲用。謝陟厘趁人不備,往三口水缸里都灑了點藥粉。 藥粉無毒,但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所以這一晚,整個宏福寺格外安靜,所有的僧人都睡得特別香甜,連在佛堂當值守夜的沙彌都趴在蒲團上睡著了。 夜半時候,窗上“篤”地一下輕響,跟著響起一聲輕短促的鳥鳴,仿佛有鳥兒落在了窗子上。 謝陟厘和衣躺在床上,根本就沒睡,一聽到動靜便起身開了窗。 窗外是風煊,他從頭包到腳,一身黑色緊身短打,顯出修長勁瘦的身段,只露出一雙眼睛。 謝陟厘把問出來的情形飛快說了,正準備帶路,風煊低聲道:“告訴我大光明菩薩供奉在何處就好?!?/br> 屋外星光淡淡,夜色中,樹下,檐后,皆影影綽綽,全是風煊帶過來的親兵。 若事情當真如風煊所猜測的那般,那一處佛殿當然是守衛(wèi)森嚴,謝陟厘若是跟去,說不定反成拖累,便乖乖點了頭。 只是在風煊轉身離開之際,手忍不住伸了伸,下意識想拉一下他。 他今日束著箭袖,并不像平日那般穿大袖,一拉便拉了個空。 她也沒出聲,默默收回手。 風煊卻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回過身來,隔著窗子,探身入內,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等我回來?!?/br> 這個吻一觸即收,風煊的身影轉瞬消失在夜色中,身形如豹子一般輕盈敏捷。 謝陟厘聽說過,風煊還是十八歲的時候,便只帶一支小隊,趁夜?jié)撊霐耻姶鬆I,刺殺了敵方將領。 那次夜襲給他的身上留下了三道傷痕,至今仍在。 寺廟的空氣中仿佛充滿著檀香的味道,謝陟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合什。 菩薩保佑,不要再讓他受傷了。 不知是不是她心誠則靈,抑或是整間寺廟沒有人能避開那些安神水的影響,風煊回來得比她想象中還要快。 他手里打橫抱著一人,外衣裹在那人身上,那人虛弱至極,似乎想轉動一下頭,卻也只是極其微弱地晃了一晃。 真的是孟澤! 謝陟厘又驚又喜。 林院判是太子的人,只有太子才能使喚他來城外為人看病。且又看得如此藏頭露尾,顯然那個人極重要但又極見不得光。 風煊當即料定是孟澤。 這就是假孟澤為什么知道那么多過往的秘密,他們把真正的孟澤關押在佛像底下的暗室中,數(shù)年來用盡一切折磨人的手段,一點一點從孟澤嘴里榨出他們想要的東西,給假孟澤源源不斷地補充消息。 “救救他?!憋L煊的聲音低啞,露在面罩外的眼睛隱隱泛著一層水光,“阿厘,你一定要救救他?!?/br> “我會?!敝x陟厘的聲音極力保持住了平靜。風煊的情緒如此動蕩,她便須得穩(wěn)住。 眼下最好是盡快帶人離開,但懷里的人太過虛弱,風煊害怕他根本無法走出太遠。 謝陟厘迅速診了脈,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林院判的醫(yī)術比她高明,該處理的都處理過了,用的藥也毫不含糊,可見太子是一心想留下這張底牌。 但孟澤的身體太糟糕了。 就像是一件千瘡百孔的衣裳,哪怕巧手再怎么縫補,略動一動就要散架。 他的五官和假孟澤如出一轍,雖是初見,謝陟厘卻覺得已經(jīng)認識他很久。只是他整個人已經(jīng)瘦脫了形,眼睛深深地凹陷,骨瘦如柴。 “煊哥……”他連抬眼的力氣都沒有,聲如蚊蚋。 風煊立刻俯身過去:“煊哥在?!?/br> “我……是在做夢吧……”孟澤似乎想笑一下,但所有的力氣僅能微微牽動一下嘴角,“我一直在想……要是能再見你一面……就好了……你……” “當然不是夢。”風煊的聲音微微顫抖,握了握孟澤的手,“疼不疼?咱們不是試過么?做夢是不知道疼的?!?/br> --